不管陳嘉心里有多少好奇。澤芸寫下的那些符號數字有多麼奇怪,只要真的能學會另人頭疼的算術,他也只有——認了。
不得不說,澤芸是個好先生。小小的女孩兒,或許還不知道怎樣當個合格的先生,她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事無巨細,從最簡單的阿拉伯數字1,2,3,4,5……到+,-,×,÷,甚至還默寫出了九九乘法表這樣匪夷所思的東西。
陳嘉初時是很疑惑的,澤芸到底是孩子心性,想到哪兒便講到哪兒,通常陳嘉還沒能消化剛剛學到的東西,澤芸又已經跳到了另一道題目,相差的還很遠。看起來似乎毫無關聯。
能有什麼辦法呢?老實地說自己沒有听懂?在一個小自己七歲的女女圭女圭面前?他陳嘉可丟不起這個臉,只是暗暗的,把澤芸講的東西都記了下來,打算回去後再仔細研究研究。
澤芸講解的時候其實也是那筆寫了的,原本就打算讓陳嘉帶回去看,可是因為她的思緒實在跳月兌的太厲害,陳嘉恐怕根本理解不了她認認真真寫的那些東西。
澤芸神采飛揚地講了半天,突然意識到陳嘉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不由奇怪地停下來問,「之瑞哥哥,你在听麼?」
陳嘉瞬間從懵懂中回過神來,忙不迭地點頭道,「在,我在听呢!」
澤芸滿意地點點頭,接下來終于說了一句有用的話,「其實之瑞哥哥你是初學,我也不好講的太深。恩,這樣吧,你先把這幾個數字記下——」她拿過寫滿阿拉伯數字的那張紙,愣了愣,拍拍小腦袋,「是我糊涂了,寫成這樣,之瑞哥哥你怎麼看的懂呢?」
說著分別在數字1,2,3,4。5……下面注明了壹,貳,參,肆,伍……
陳嘉悄悄舒了口氣,怪道他總也看不懂,原來是這樣,「這些符號,是簡寫的?」
「恩,是吧!」
澤芸答的理所當然,其實簡寫的應該是一,二,三,四那些,只是這里她也懶得解釋,「其實也不過十個數字,之瑞哥哥你這麼聰明,一定很好記的。」
陳嘉默然,好吧,就沖著這句話,他怎麼著也得把這串數字記熟嘍!
「然後是加減乘除。這個也不難,之瑞哥哥,你听我再跟你講一遍。」
澤芸又抽出畫滿了簡單算式的那張紙,只是剛張了張嘴,她就皺著眉頭不說話了。這些都是她腦海里根深蒂固的東西,叫她自己算當然沒有問題,可是用來教別人,怎麼說的清楚?
澤芸眼楮一轉,已經望向了窗外那片松林,「之瑞哥哥,你去摘幾把松針過來吧?」
陳嘉不疑有他,歡歡喜喜的去了。天知道,听著這個小姑娘像老先生似的念叨,念的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算術,他听了都頭大,若不是為了面子,他哪里會坐這麼久?
摘幾把松針又用的了多久?盡管陳嘉特意給自己提高了難度,蹭蹭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樹,再扯下幾把松枝,慢吞吞的下來,路上刻意放緩了步子,回到澤芸面前時,也不過是一刻鐘不到的工夫。
澤芸見到松針很高興,陶醉地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嘖嘖贊了幾聲松枝的清香,便將松枝一根一根摘了下來,開始教陳嘉數數。
「一根松針,二根松針,三根松針……」
陳嘉眉毛跳了幾跳。終于不再听澤芸慢吞吞地數下去,自己一手奪過松針,「我識數!」說著開始飛快地數松針,「一,二,三,四,五……」干脆利落。
澤芸拍拍手,臉上又笑開了小酒窩,「真好,之瑞哥哥你好厲害!」
陳嘉無語。
「那,我現在開始教你算式。」澤芸興奮地站起身,特意坐到了陳嘉旁邊,跟他並排。
首先是拿著一把松針,先數出一根,念個「一」,又數出一根,照樣念「一」,然後轉頭笑眯眯地問陳嘉,「之瑞哥哥,現在桌上有幾根松針?」
「二!」陳嘉快哭了,開始懷疑這小姑娘是不是存心消遣他。
「對,真聰明!」
澤芸一樣畫葫蘆。依次擺上了兩根松針,三根松針,四根,五根……陳嘉一一作答,自然沒有答錯的可能。澤芸自覺教的很順利,便開始在紙上寫算式。
「所以,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二等于三……」
陳嘉呼了口氣,好吧,其實算術真的很簡單,不是嗎?可他還是耐著性子。等澤芸接著往下教。因為他已經發現,澤芸的算法跟先生講的,書里寫的都不太一樣,卻明顯好記許多,他開始抱了希望。
講完了十以內的加減,澤芸又開始講乘除,這個她最先同樣拿了松針舉例,後面就直接叫陳嘉背乘法口訣了,用她的話來說,這就是天經地義的東西,經過驗證的,之瑞哥哥你知道記牢就好,不用管為什麼,也用不著再一一確認。
陳嘉再聰明,這也是第一次接觸,澤芸沒頭沒腦的講了許多,他能記住已經算很不錯了,還想深刻理解?得了,連他自己也沒這麼想過。
「我看今天差不多了。」陳嘉無意中望了眼窗外,太陽似乎已經下山了,不知不覺,他們竟然已經在這兒呆了大半天。
這里是書院的自習室,也是澤芸找到的空房子,講台上整齊地放著筆墨紙硯,他們便擅自取來用了。或者是因為這里比較僻靜的緣故,竟一直都沒有人來打擾,不過倒正合了陳嘉的意,他可不想被別人知道,一個小姑娘在教他術數。
「是不早了,我餓了。」澤芸揉揉肚皮,大方地將她寫的紙都塞給陳嘉,「喏,這些都給你,你回去慢慢研究吧。」
陳嘉被動地將紙收好,突然覺得有些不妥,猶豫了半天,他還是開口問道。「那個,以後我可以叫你芸兒嗎?」。
澤芸眨巴眨巴眼楮,笑的眉眼彎彎,「好啊,他們都是這麼叫我的。不過我大名叫李澤芸,記住了哦。」
陳嘉點頭,其實剛剛的近距離接觸,他就已經看到澤芸繡著名字的香囊了。
「這些東西,你還教過別人嗎?」。
澤芸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就是你剛剛教我的那些,什麼加減乘除,乘法表之類的。」
「沒有!」澤芸心不在焉地玩著手指,「我們現在還沒開算術課呢。」
陳嘉知道她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可還是好心道,「那個,芸兒,以後這些東西,你不用再教給別人了,也別在人前顯露,好嗎?」。
陳嘉抱了私心,不希望別人知道這樣奇怪卻簡單的算術;也隱隱有些擔心,澤芸會的這些東西如果傳出去,會對她的學習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她不過只是一個七歲女童,實不該早慧至此。如果真是院長教她的,卻沒有教給書院學生,可想而知,這便屬于私密,院長並不想人知道。
澤芸有些愣怔,「為什麼?」
「就當,就當這個是我們倆的小秘密好不好?」陳嘉扭捏了半天,終于還是挑了個最容易哄小女孩兒的說法,不過澤芸還真吃這一套,欣然答應。
這個時間已是飯點,雖然澤芸年紀尚幼,陳嘉還是怕影響她名節,到了人多的地方,便讓澤芸先走了,自己遠遠的跟在後頭,不叫人看出他們是一起的。
澤芸沒有什麼時間觀念,她只是餓了,左右劉舒媛和卓容華下了課也會直接去飯堂,便顧不上再回頭去樂室找人,或是回芳菲苑等。她毫無顧忌,撒開兩條小短腿就快跑起來,偏偏這個時候風很大,她便不由自主的跑的東倒西歪,惹的遠遠跟在後頭的陳嘉一陣搖頭。
到了飯堂,果見劉舒媛和卓容華已經在老位子上坐著了,菜還沒上,兩個人坐著聊天,雙手還時不時比出拿著橫笛的樣子,說一會兒話便輕笑上一陣,不時還抬頭瞅瞅入口處。
澤芸一露面,卓容華便先看到了,忙招呼她過去坐,關切地問道,「今兒又去哪兒轉了?」
澤芸喜歡獨自游園的事,身為她最親近的兩個朋友,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隨便走了走。」其實今天也沒怎麼逛,大部分時間都在教那人算術了。澤芸想到之前陳嘉的叮囑,猶豫著便沒說。只是她那片刻的遲疑,又怎麼瞞的過朝夕相處的朋友?
「不是吧?你今兒一定遇上什麼事兒了。說來听听。」
「哦,我經過了一片松林,你們知道嗎?那片松林過去,竟然就是書館!」
這個似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是早就知道書館有其他出口麼?
「對了,在松林里我還遇見了一個人。」
「什麼人?!」劉舒媛和卓容華異口同聲,果然吧,就說澤芸今天有些不對勁,肯定是發生什麼事兒或是遇見什麼人了。
「我,不認識。」澤芸天真的眨眨眼,「我過去的時候他在睡覺呢,只是他穿了一身白衣服,頭發黑的跟墨似的,就那樣靠著樹干閉著眼楮睡覺,風呼呼的吹,他的衣袖和頭發也飄啊飄的,倒叫人覺得像個神仙似的。」
澤芸說的直白,不過兩個少女多少還是有些領會了她的意思,「那,他長的很好看?」
澤芸剛要張口,卻發現自己竟然記不起那少年的樣貌了,「好象是吧。不過我忘了。」說著可憐巴巴地抬起臉,「兩位姐姐,能不能回去再說,我好餓呢。」
兩人笑了,「可不就是等你嗎?這就叫嬤嬤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