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鵬生起了火。陸氏往鍋里倒了小半鍋菜油,等加熱的工夫,將肉餡拌入了已經與澱粉充分融合的豆腐末中,又放了少許蒜泥和適量鹽,然後用手攪拌均勻,準備做四喜丸子。
不一會兒,油鍋里的油泡漸漸聚起散開,油溫夠了,陸氏便開始抓一把豆腐肉餡,在兩手之間來回顛著,顛成丸狀,便做成了一顆四喜丸子。將四喜丸子順著鍋沿滑了下去,油鍋里發出滋滋的聲響,瞬間泛起油泡無數。
「相公,火太急了!」
陸氏一邊加快手上動作,一邊讓李遠鵬控制火勢,轉眼間,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四喜丸子入了油鍋。
李遠鵬從灶後現身。近前來看,看陸氏忙不過來,便拿了雙長筷子,將粘在油鍋底的四喜丸子輕輕撥了撥,順便替它翻個身。
初入鍋的丸子尤其容易焦,所以李遠鵬一看白丸子已經變作了焦黃色浮起,便連忙夾了出來,放在一旁盆中過油,準備待涼了以後再回鍋泡一遍。
有李遠鵬幫忙,陸氏輕松很多,動作又越來越熟練,不一會兒,鍋里竟擠了滿滿一鍋的四喜丸子。李遠鵬忙著翻揀,又不時得繞回灶後看火,倒顯得有些忙了。
陸氏眼楮一撇,「芸兒在做什麼?喊她來燒火吧?」
李遠鵬笑著搖搖頭,「咱們兩個既來得及,又何苦拖著她?女孩子家,整天烤火的,沒的把臉都烤黑了!」
陸氏撲哧一笑,卻仍正色道,「喏,我可是看你忙的團團轉,你既心疼她,待會兒可別賴我!」
李遠鵬不置可否,又不是第一次泡丸子了,哪次不是這樣?也就開頭忙了點罷了。而且別看陸氏剛剛拌了一大盆。真做成丸子其實也沒多少,花不了多少工夫。
而院子里,胡師傅已經打磨好了三十二顆棋子,並一一刻上了字,澤芸堅持要自己上漆,胡師傅便也由得她去,只是囑咐她須得拿廢木頭練練手,學會了才能動棋子。
不就是上漆麼,有什麼難的?
澤芸很不以為然,看著旁邊胡師傅調好的漆,拿著刷子就走了過去,正準備將刷子整個的往漆里一放,卻被胡師傅制止,「小丫頭,可別胡來,你既是初學,拿刷子蘸一點漆練練手也就是了!」
澤芸扁扁嘴,心道胡師傅定是舍不得她浪費油漆,卻還是乖乖听了話,蘸了一點漆,在廢木料上刷了一道。
雖然是清漆。可澤芸一動手就發現了自己的不足。明明同樣用的刷子,可胡師傅刷起來光滑 亮,哪里像她,毛毛躁躁的一條,連刷子的刷痕都瞧得一清二楚,實在是沒技術之極。
自己是新手,刷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澤芸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又蘸了清漆在廢木料上刷了一道,可惜進益甚少。
這下澤芸郁悶了,看著又不是什麼難事,怎麼到她手里卻怎麼都做不好呢?澤芸覺得身上有些累贅,偏偏寒冬臘月的,她又怕冷,月兌不得衣服,不由有些煩躁。
胡師傅看在眼里,意味深長的笑笑,卻也不管她,繼續刻字。這可是技術活兒,小刻刀稍微偏一點兒,少了筆鋒或是歪了一點兒,好好的字就不成樣了。
廚房里李遠鵬和陸氏已經泡好了四喜丸子,慢慢的一盆,都已經回過鍋了,此刻盛出來放在灶頭,開始著手準備今天的午飯。
昨晚的菜已經吃的精光,因為馬上入了正月,陸氏準備炒制一些八寶菜。這並不新鮮,鄉下家家戶戶都要炒的,用料也無非是蘿卜絲、白筍絲、雪菜絲、千張絲、豆芽菜之類。
八寶菜炒起來也簡單。慢熟的菜先放,鹽要放的恰當,因為本身榨菜和酸菜條都是咸的,一不注意就容易過咸了。再有就是油要多了。炒制八寶菜可絕對不能省油,這可是可以從舊年一直吃到來年正月結束的法寶菜。正好前面泡四喜丸子的油還在,略略舀出一些,直接便可以用。
因為炒制八寶菜極費力氣,尤其腕力要夠,那麼一大鍋的菜必須得翻的過來,使其受熱均勻,陸氏只略略翻炒了幾下,便將勺子交給了李遠鵬,自己轉身又忙活其他的。
灶上做了兩口鍋,一口鍋炒菜,另一口鍋則是用來煮飯的。陸氏淘淨米,從菜鍋灶下抽了一支柴到米鍋灶下,然後便在米鍋里倒入水,下了米。
「湘琴,你再看看,八寶菜炒好再做什麼!」
李遠鵬見陸氏在灶前轉來轉去,忙不迭地提醒她,陸氏白了他一眼,在圍裙上擦干了收。轉身又去洗牛肉。
外面澤芸已經放棄了刷漆,她覺得自己真不是這塊料,試了好久,壓根就做不好這個活計,于是只好巴巴地坐在一邊,看胡師傅忙碌。
胡師傅已經刻完了三十二枚棋子,此刻正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見澤芸猶在一旁托腮看的仔細,不由失笑,「小丫頭,怎麼。不刷漆了?」
澤芸搖搖頭,沒說話。畢竟是真心想要嘗試的東西,卻屢屢失敗,說她不沮喪那是假話。只是事實如此,她也無話可說。
「哎,人啊,有所長,必有所短,丫頭你會讀書,字又寫的漂亮,只是不會刷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別為這個不高興啊!」
澤芸何嘗不知這個理兒?想了想,釋然笑了,「胡爺爺,芸兒可不光光會讀書寫字,芸兒還會彈箏、吹塤、敲編鐘!」澤芸板著指頭一樣一樣數著自己會的東西,眉梢眼角都透著得意,「嗯,芸兒還會剪紙!」
想到這,澤芸站起身來,「胡爺爺,您安心忙著,芸兒剪紙給您看!」
說著就興沖沖跑回了屋里。
胡師傅搖頭一笑,這孩子,說風就是雨。不過這樣的孩子心性,記不住愁,是好事啊!多少大人為些小事煩憂,一輩子都不得快樂,哪里能像孩子一般,拿得起放的下。哎,年少不知愁滋味啊!
在胡師傅感慨的當兒,李遠鵬已經炒好了八寶菜,又拿大盆盛了出來,于是灶頭除了四喜丸子之外,便又多了一樣。
將鍋洗涮干淨,陸氏直接往里倒入了清水。放入牛肉。等水燒開,撇去浮沫,連牛肉帶水撈出放入一旁備好的砂鍋中,加入八角兩顆,桂皮一塊,干辣椒三根,草果、香葉、白芷、丁香、肉蔻適量,然後放在小火爐上文火慢熬。
鹵牛肉是逢年過節必備的一道葷菜,制作簡單,滋味卻十足,只是該放的調料一個也不能少。可別心疼,一年到頭也難得幾回呢。
見陸氏鹵上了牛肉,李遠鵬在一旁搓搓手,「中午可要再做個湯?」
陸氏想想,目光便又落在了角落里那大半只冬瓜上,李遠鵬知她所想,忙不迭道,「已經吃了兩日冬瓜了,今兒個就換個新花樣吧?」
陸氏笑著撇他一眼,嘴里卻應道,「好吧,便來個肉末蛋湯如何?」
……
今日的午飯菜仍不多,卻顯見的比往日豐盛許多。中間一碗肉末蛋湯,肉白蛋黃湯清,叫人看著就胃口大開;旁邊一碟八寶菜,因為是新鮮炒出來的,眼色鮮艷,噴香撲鼻,倒也叫人食指大動;還有一碟卻是幾只光溜溜的四喜丸子,瀝干了油份擱在盤里,平時也不常見;再有就是一盤酸辣大白菜,純粹是怕菜不夠吃炒的。
澤芸胃口大好,卻仍不敢放肆,安心等著陸氏為每人舀了一勺湯到面前小碗里,才開始動筷。養生之道,當喝完了湯再行吃飯,她卻管不了這麼多了,呼哧呼哧喝了兩大口湯,便開始吃飯,夾一筷八寶菜到碗里,吃兩口,又直接舀了湯澆在飯里,反正怎麼方便怎麼來。
澤芸的吃相顯然很大程度上取悅了在場的三個大人,于是大家的胃口都變得好起來,一頓飯其樂融融,賓主盡歡。
吃完飯是休息時間,誰也懶得動彈,陸氏收拾了碗筷,便與李遠鵬一道坐在了廊下。今日天色有些陰沉,只怕到傍晚還會下雪,不過反正都閑在家里了,下雪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澤芸拿了前兩日她畫的小印箱圖稿來問李遠鵬,李遠鵬笑道,「大師傅就在這呢,你且去問問胡爺爺,不是更好?」
澤芸眼楮一亮,捧著寶貝圖紙又去問胡師傅。胡師傅看了看圖紙,又問了澤芸幾句,借著看著她的目光便有些奇怪了。
「胡爺爺,怎麼樣?能不能做?可有什麼需要修改的?」
胡師傅慢吞吞道,「小丫頭,這是你畫的?」
澤芸興奮的連連點頭,「胡亂畫的,若是能照著做一個,我要做來送朋友。」
胡師傅道,「要做一個自然簡單,而且保證比你畫的還要好。不過既然是送朋友,何不直接做個鏡奩?」
澤芸有些不好意思,她可從來沒有用過鏡奩,也設計不出什麼新鮮的。何況鏡奩這東西實在說不上稀奇,劉舒媛一定有,說不準還是很漂亮的,復雜程度一定比她這個小印箱高級多了。
一旁陸氏笑道,「倒是胡師傅提醒我了,怪道我總覺得芸兒畫的這小匣子眼熟的緊,敢情就跟鏡奩差不多模樣!」
胡師傅卻搖頭道,「非也非也,芸兒這小印箱雖然外形與一般的鏡奩相似,卻額外加了一個拎手,這等心思,實在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