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芸受寵若驚的同時。心里卻有些失望,她還以為她設計的東西有多好呢,誰知道人家看中的就是那個小拎手。哎,她本就不擅長這些,自娛自樂尚可,真要拿這換錢卻是不能的吧?
陸氏卻並不當真,「這孩子,也就是畫著玩兒的,怎麼偷懶方便倒是想的清楚。」
胡師傅瞟一眼澤芸,「可惜時間不多了,不然我應該再為丫頭做一只書籠才是。」他朝李遠鵬笑笑,「竹篾編的書籠,你若是願意,我把編法教你,以後得閑自己做也方便。」
李遠鵬還在不好意思,陸氏推了他一把,「那可就謝謝胡師傅了!」
這年頭,在外做學徒都得交學費,難得胡師傅不計較,願意教,自然得巴巴的上去學了。這多一門手藝可就多一條活路啊。
胡師傅轉身回了房,取出幾條篾條來,坐在廊下便開始手把手的教授李遠鵬編織技術,澤芸不感興趣,索性回屋繼續剪紙,陸氏卻跟在旁邊看的仔細,有意自己也學一學。
……
時間總是過的極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經到了除夕之夜。澤芸坐在桌前等著陸氏端菜上桌,神思尚有些恍惚不定。
胡師傅跟李遠鵬聊了一會兒,轉頭見桌上已擺滿了各色菜肴,早就嚷嚷著肚子餓的澤芸卻呆呆的不動筷,不由笑道,「小丫頭又在想什麼呢?怎麼一桌子的好菜也不愛吃了?」
李遠鵬看在眼里,「芸兒就是這樣,老愛發呆,過一會兒就好了。胡師傅,來,我給您滿上!」說著舉著酒壺就要給胡師傅倒酒。
胡師傅半推半就,「少少就好,少少就好!」
陸氏最後端了一盤紅燒魚上來,擺在正中,便開始招呼大家吃菜,澤芸仿佛是突然醒過來般,跟著舉起了筷子,可不知怎的,看著滿桌子的葷菜。卻突然沒了胃口。
「芸兒,來,你最喜歡的四喜丸子!」
陸氏笑眯眯夾了個熱過的四喜丸子到澤芸碗里,澤芸唇角輕輕上揚,「謝謝娘!」竟也小口小口的將丸子吞吃入肚。
「哎,胡師傅,可別光顧著喝酒,吃菜!吃菜!」
澤芸心里暗暗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卻托腮往外面看去。外面正在下雪,夜色下,只見棉絮一樣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落在青石板的地面,轉瞬即逝。這雪要想積的起來,只怕得下足足一夜才行。
明兒就是初一,本來爹娘打算明天回李府去看爺爺叔叔們的,若真是積起了雪,只怕路上還諸多不便。
「芸兒,怎麼不吃?」
陸氏關切地看著澤芸,又夾了一片鹵牛肉到她碗里,「莫不是下午偷食飽了?」
澤芸臉一紅。嗔道,「娘!」
胡師傅見狀哈哈大笑,「這丫頭,下午偷吃東西時可一點兒也沒想到,竟然連這頓年夜飯都吃不下去了。」
「胡爺爺!」澤芸又羞又惱,可是,這能怨她麼?平日哪有這麼多吃食?她只是嘴饞了,就偷偷多吃了點,哪里想到會像現在這樣,對著滿桌子好菜卻無從下手?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了!」胡師傅一面大笑,一面又小酌了一口,滿足地咂咂嘴,「好久沒過過這樣熱鬧的年了。」
陸氏跟李遠鵬對視一眼,「胡師傅,來來來,難得高興,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胡師傅欣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末了又自己斟滿,「遠鵬媳婦,張羅了這一桌子的菜,你也辛苦了,來,老頭子也回敬你一杯!」
澤芸捧著剛剛央陸氏給她倒的甜酒釀,伸出舌頭微微舌忝了舌忝,又哧溜吸了一口,滿足地綻開了兩頰的小酒窩。笑嘻嘻捧起小酒杯,「胡爺爺,胡爺爺,芸兒也要敬您!」
胡師傅自然樂呵呵應承了,還夸澤芸有膽色,澤芸只是笑而不語,裝乖巧,間或夾幾筷菜,碗里的飯卻幾乎沒動。
陸氏知道她的確是飽了,倒也不勉強,端過她的碗,將飯撥給了李遠鵬,「現在不吃,那等夜里吃水餃吧,總歸是餓不到的。」
澤芸笑得更甜,又嫌自己坐的矮,說話不便,索性直起身子,跪在了板凳上,依依呀呀指手畫腳,三個大人都被她逗的不行。
一頓飯吃到後來,菜都涼透了,大家才算作罷。陸氏蓋上了菜罩,又捧出裝了瓜子、花生、凍米糖、小胡桃、榛子、葡萄干、荔枝干、桂圓干的八色果盤,泡了茶,邀大家同吃。
澤芸是最歡騰的,一手抓把葡萄干,一粒一粒慢吞吞的吃,看起來倒是最貪心的,偏偏她手小,抓的少,吃的又慢,竟也沒佔多少便宜。
陸氏坐在火盆旁。一邊笑一邊一顆一顆地剝著瓜子,剝出來的瓜子仁統一放在旁邊一個小碟子上,瓜子殼則隨手扔到了火盆里,散發出獨特的茴香味兒。
李遠鵬又和胡師傅下起了棋,雖然兩人都抱著娛樂的心態,可惜李遠鵬到底技不如人,很快便敗下陣來。
澤芸自己搬了張寬面的凳子,挪到陸氏旁邊,將胡師傅下午剛剛做好的棋盤和棋子拿了出來,卻並不布子,而是或橫或豎的自己擺著玩兒。
陸氏已經剝好一把瓜子,笑著將一碟子的瓜子仁遞給澤芸,澤芸眼楮一亮,卻只是捻了幾顆吃,余下的要留給陸氏自己,「娘,您也吃!」
陸氏于是也捻了兩顆,看著澤芸的棋盤好奇道,「芸兒,你不好好擺棋,卻搞得什麼名堂?」
澤芸眼楮一轉,拉著陸氏的手到棋盤前看,「娘,我們換個玩法吧?」
陸氏看著棋盤上擺著的棋子,若有所思,「這是——」
「五子棋呀,五子連成一線即可收子,到最後誰手上的棋子最多,便是贏家!」
澤芸說著拿著棋子就往棋盤上擺,「喏,就是這樣,橫著,豎著,斜著,只要連成五子即可;當然了,也可以在對方的線上布置障礙,阻止對方連成五子。」
這個簡單。陸氏略一思忖,便表示明白,笑眯眯揀了黑底紅字的棋子,「你先來吧。」
澤芸狡黠一笑,在棋盤中心布下了一子,陸氏連忙在她右側跟著放了一子,澤芸不動聲色,繼續在遠處布了一子,陸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暫且不去管她,安心排自己的。
一來二去,澤芸突然高叫,「我收子拉!」
于是陸氏眼睜睜看著澤芸收了五子,待她五子收去,棋盤上留出空白,她方才看出剛剛澤芸五子的排列,竟是穿插著斜線的擺法。
這五子棋倒有些意思,陸氏這才來了興致,認認真真研究起來,無奈又被澤芸收了兩次,反觀她為了堵住澤芸,手上可用棋子卻越來越少。
情況不妙!陸氏看在眼里卻也無計可施,索性安心布自己的棋吧,以為的妙處卻每每被澤芸看穿,總在她布完三子,眼看著就要成功之際,將上一子,功敗垂成。
很快,陸氏手上便沒有棋子了,正待認輸,澤芸又道,「娘,現在您可以移動棋盤上的棋子,只是每次只能移動一步,若是連成五子,還是能贏的。」
陸氏不信,她都已經這樣了,還能反敗為勝?
澤芸索性跟陸氏換了位置,讓陸氏拿這白底黑字的棋子繼續擺,自己則開始挪動棋盤上的黑子博取生機。
出乎意料,盡管陸氏自以為防守嚴密,卻還是叫澤芸鑽了空子,很快就收復了五子,有了可用之子,棋盤頓時活了,再接下去,澤芸順風順水的,陸續又收了不少棋子。
情勢大逆轉,陸氏不得不嘆服,笑道,「這玩法倒是有趣,你哪里學來的?」
「書院里有個姐姐教的,我也苦練了許久呢。」
胡師傅和李遠鵬這時又下完了一局,聞言便也湊頭來看,待陸氏講解了玩法,不由也試著玩了玩,直道「有趣!」
「好了好了,都歇會兒,吃點東西吧!」
陸氏起身,去廚房提來熱水,重新給大家泡了茶,望著院子里簌簌飄落的雪花,「這雪怕是能立起來了吧?」
李遠鵬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可不是,竟比剛才還大了些,只怕是要下一夜了。」
「瑞雪兆豐年,好事!好事!」胡師傅呵呵笑道,「這麼多年來,倒是頭一回在年三十下雪,這場雪可是要從今年下到明年拉。」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又說了幾句,這靜謐的冬夜,倒也暖意融融。突然,遠處傳來一陣 里啪啦的聲響,陸氏一愣,轉頭看李遠鵬,「這?還未到子時吧?」
除夕夜燃放鞭炮辭舊迎新是舊俗,只是一般都會在子時前後,眼下時間應當還早,怎麼這麼早就有人開始了呢?
胡師傅倒是一臉了然,「這有錢人家不在乎幾個錢,說是鞭炮燃放的越多,來年財源必然越多,從亥時開始到子時,鞭炮不停,純粹鬧個喜氣罷了。」
話音剛落,附近陸續又想起了鞭炮聲,漸漸的,硝煙味也彌漫開來,順著低矮的院牆漫了進來,陸氏和李遠鵬面面相覷,末了還是陸氏借口煮餃子先撤了。
待餃子煮好,一家人圍坐著吃完,時辰便差不多了,李遠鵬將鞭炮掛在竹竿上挑了出去,然後點燃,待鞭炮 里啪啦響起來的時候,澤芸捂著耳朵躲在陸氏身後,匆忙跑回來的李遠鵬也和胡師傅一起,感慨萬千地注視著閃著火星的鞭炮。
這一年,便在喜慶的鞭炮聲中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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