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這天已經是正月初十。胡師傅婉拒了大家的一再挽留。背上打點好的行囊,踏上了前往衢州的路途。
這天天氣很好,風和日麗,也比別日要暖和些。路旁的樹枝上已經生出了女敕芽,地上青草露頭,處處春意盎然。
街上的商鋪大多都還沒開門,不過卻有好些小攤販已經勤快地擺出了攤位,有賣吃食的,也有賣小玩意兒的,李遠鵬和陸氏送走胡師傅後,在回來的路上就買了一些打算給澤芸和陸立青,也好讓他們高興高興。
果然一回家,就見澤芸搬張小板凳坐在堂屋前,眼巴巴瞅著門口,見到李遠鵬夫婦進門,高興的歡呼一聲,便奔了過來。
李遠鵬自然是一把抱起澤芸,舉著她原地轉上幾圈,澤芸最歡喜這樣的游戲,興奮的咯咯直笑,不過一旁的陸立青就看的有些眼紅了。默默立在一旁,垂著頭一聲不吭。
陸氏心細如發,發現了陸立青的情緒不對,連忙給李遠鵬使了個眼色,李遠鵬于是訕訕地將澤芸放了下來。澤芸倒也不在意,歡歡喜喜地拿著陸氏買回來的板不倒兒(不倒翁),去找陸立青玩兒。
「立青哥哥,給!」
澤芸自己握著女女圭女圭形態的板不倒兒,伸手把另一只男女圭女圭板不倒兒遞給陸立青,陸立青起先不肯收,待澤芸表現出一副欲生氣的模樣,他才慌忙接過,小心翼翼捏在手里,卻不敢多動。
「這個叫板不倒兒。」澤芸嘴里念念有詞,「你看,推一下它,它好像就倒了,可是馬上又立起來了,再推一下,它又倒下,可總是能很快的彈回來。」
澤芸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將面前的板不倒兒推翻,看著它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站直,陸立青憋了半天,終于無奈道,「我曉得,這個以前我也玩過。」
澤芸倏地回過頭來,笑意盈盈。「這個跟你以前玩的不一樣,你來試試!」
陸立青無法,紅著臉學著澤芸的模樣,一直傻乎乎地推著板不倒兒,卻絲毫沒有察覺出哪里不一樣來。
「立青,過來,試試新鞋!」
這會兒工夫,陸氏已經將先前做的差不多的新鞋收了線,招呼陸立青過去試穿。陸立青巴之不得,急忙逃開了澤芸,跑去陸氏身邊。
新鞋是比著陸立青的腳做的,自然合腳,陸立青將兩只新鞋都套上,在地上走了幾步,只覺得又軟又暖,高興的一直盯著雙腳猛瞧。
「合穿就成!」陸氏笑眯眯的阻止了陸立青欲將鞋月兌下來的舉動,「既是給你做的,便穿上吧。也別舍不得穿,趕明兒我再給你做一雙就是。」
陸立青感激不已,張嘴又要說謝,被陸氏狠狠瞪了一眼。「鞋子可不是白給你的,還指著你替我們做事呢。」
陸立青曉得陸氏面冷心熱,也只是嘴上說的冷酷,心里卻暗暗記下,今日滴水之恩,日後定當涌泉相報。
「嘻嘻,立青哥哥,新鞋子很適合你穿哦。」澤芸突然從背後探出頭來,調皮的眨眨眼,陸立青的臉頓時漲紅了,看著一臉和善的陸氏和笑眯眯的澤芸,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
李遠鵬這時道,「好了,芸兒,也別盡圍著你立青哥哥,人家面皮薄,可不似你這樣皮!」
澤芸皺了皺鼻子,低低「哼」了聲,不甘願地走開了,徑直去纏李遠鵬,「那爹爹,您陪我玩兒。」
李遠鵬拍拍澤芸的小腦袋,「爹爹還有事兒要做呢,你啊,回屋里看書去吧。」
又看書!澤芸心里小小嘆了聲,可還是默默點點頭,回屋里去了。
*光大好,澤芸爬上凳子,推開窗戶。支著腮望著院里出神,李遠鵬和陸立青忙著將那些木頭碎片搬出來晾曬,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竟是分外的融洽自然。
一旁陸氏捧著篩子出來,一邊用手攪一攪,一邊使勁抖上一抖,于是里面裝著的黃豆便 里啪啦的響,她將篩子晾曬在大石頭上,頭一抬便見到了正眼巴巴瞅著這邊的澤芸,不由好笑道,「芸兒,看什麼呢?」
澤芸被抓個正著,馬上跳下凳子,隨意攤開本書,裝模作樣的看起來。李遠鵬和陸立青好奇地往這邊看來,卻只看到洞開的窗戶,不由相視一笑。
春季日頭短暫,眨眼便到了正月十五,又是一個喜慶的日子。
早听說城里過上元節與鄉下不同,澤芸不僅興奮的一晚沒睡,還特特起了個大早,只是她卻忘了,不管城里還是鄉下。這一日都是要吃元宵的。
澤芸不愛吃元宵,這時候元宵也只實心和芝麻白糖陷兩種,著實叫人膩的慌。可上元節這一天吃元宵是習俗,寄托著一家團圓的美好願望,不能不吃。澤芸擰著眉頭,好歹吃了幾個,便忍不住抱怨道,「娘,太甜了!」
陸氏不信,從澤芸碗里舀了一個過來,細細品嘗後道。「不甜啊,不都是這樣嗎?」。
澤芸嘟起了嘴,「甜嘛!好膩!」
陸氏失笑,模模她腦袋,「芸兒又鬧什麼脾氣呢?以往你不都挺喜歡吃元宵的麼?」
澤芸一個激靈,忽然想起,在這世,頭幾年自己的確是對這甜食愛的緊的,哎,果然小孩子都愛吃甜麼?即使帶著前世的記憶投胎轉世,懵懂間也全然將自己舊時喜好拋了個干淨?
「娘,咱們為什麼不做些豬肉餡的元宵呀,我突然想吃咸的了。」
澤芸可憐巴巴瞅著陸氏,陸氏搖頭不已,「元宵元宵,便是要甜甜蜜蜜的才好。唔,你若是喜歡,娘便專為你做幾個豬肉餡的?」
澤芸連忙搖頭,開玩笑,豬肉餡的元宵她也不愛吃,只是在咸甜之間寧選咸而已。若陸氏當真特意為她去做了,豈不是都要她來消耗?怎麼算都劃不來!
「好了,芸兒乖,快將這碗元宵吃了罷,待會娘帶你出門逛逛!」
澤芸無法,只得乖乖將碗里的元宵一個個吞吃下肚,忍著惡心拍拍肚皮,「娘,我吃完了,咱們去玩兒吧!」
陸氏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虛應著她,「好好好,芸兒且等著,娘先將桌上都收拾了。」
這期間,李遠鵬搬了梯子,去門外為兩只燈籠換了蠟燭。
這燈從除夕開始,一直要燃到正月結束。期間還得注意著不能讓燈滅了。家家戶戶皆是如此,所以若是正月里頭出門,即使是夜晚穿街走巷的,都不怕看不到路。尤其下雪過後,桔黃的火光透過紅燈籠映射在雪白的積雪上,融融一片,分外漂亮!
不一會兒,陸氏終于都收拾妥當,于是一家四口便出了門。李遠鵬抱著澤芸走在前面,陸氏和陸立青一左一右緊緊跟在身後。
雖然嚴格來說,正月十五才是正經的上元節,可早在頭幾日,初八開始,街上便張燈結彩的,越是臨近十五,街上越熱鬧,到這一日,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
澤芸只覺得自己的眼楮都不夠看了,哪兒人多便想要往哪兒鑽,偏偏她又坐在李遠鵬臂彎里,動彈不得,便只好使勁探出身子,或者拉著李遠鵬的手,指揮他往哪邊走。
李遠鵬本是穩妥起見,不願走的太快,時不時又要顧及跟在後面的陸氏和陸立青,一時間竟也被澤芸攪的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陸氏看在眼里,一把牽住了旁邊陸立青的手,「我們跟著呢,芸兒想要看什麼,便只管先帶她去吧。放心,我們兩個這麼大的人,還能走丟了不成?」
李遠鵬無奈,到底愛寵女兒的心佔了上風,便也只好應了,只是叮囑陸氏一定要跟上,實在找不見人了,便自個兒先回家,別在街上傻等,陸氏自然一一應下。
「爹,爹,前面套圈兒呢。」
這個小把戲以往鄉里趕集時也見過,只不過城里頭的東西都顯得精巧一些,一問價錢,喲,也貴了不少。在鄉里是一枚銅錢一個圈,要多少給多少;可這里三枚銅錢才給一個圈,而且最少就得五個圈起扔。
澤芸看了又看,地上那一溜兒,有發簪首飾,胭脂水粉,手爐擺件,還有精巧的泥女圭女圭、板不倒兒,甚至還有一柄精致的匕首。
「爹爹,好多東西呢,不如咱們也投幾個吧?」
澤芸扯扯李遠鵬衣袖,眼楮亮閃閃的,小臉蛋亦是興奮的紅撲撲的。李遠鵬有些為難,地上那些東西,對他們這樣的人家大多不實用,何況也未必就能套著。這一出手,可就是十五個銅板呢,都夠買好幾個大餅了!
可是看著懷里澤芸興奮的神情,李遠鵬暗暗嘆了口氣,哎,大過年的,何必讓孩子不高興呢?于是便爽快的擠上前去,向那攤販道,「來五個圈兒!」
「好類!」攤販笑眯眯過來,收了錢便將套在腕上的圈兒數了五個,遞給了李遠鵬。
李遠鵬將澤芸放在地上,掂了掂手上竹圈,是用細細的竹篾條繞的,分量很輕,也丟不遠,最好的那幾樣東西明顯擺的最遠,顯然是不易投中的了,至于其他——
「芸兒,圈圈給你,喜歡什麼自己投,好不?」
澤芸眨眨眼,模模圈圈,又看看五尺之外的那些東西,忙不迭地搖頭,「爹爹投,爹爹投!」
旁邊路人便也紛紛起哄道,「小孩子懂什麼,這位兄弟,我瞅著那柄匕首挺值錢的,不如你便投那個吧。」
「就是,小孩子能有什麼力氣,我看啊,還是投那個花瓶的好,我在琉璃街見過,這樣的瓶子值不少銀子呢。」
李遠鵬無奈,看了看澤芸,醞釀了下情緒,終于還是緩緩扔出第一個圈,眾人的視線于是都隨之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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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斷更一個多月了吧?實在對不起大家。現在仍然腦袋昏昏的,希望盡快把狀態調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