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經?」李衛以為自己听錯了,看著李宗昊語氣驚訝。要知道他從小就不喜讀書,不論被先生打多少板子也沒用。此時听到大伯又舊話重提,李衛突然有種暈眩的沖動。莫非最近這段時間的表現,讓大伯以為自己是那種可以重新挽回一下的人,所以才再次說起了讀書的事情?
他自家人清楚自家事,別的自己都可以學。惟獨讀書,這輩子算是沒指望了。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自己此刻再來讀三字經,那豈不是和垣兒到了一個地步了?父親的威嚴何在?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顏面,李衛都不想要再踫書本了。
「大伯,您就饒了我吧。我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子。」李衛連連打躬作揖,就差跪下了。看到他這副苦著臉的樣子,李宗昊先前的煩悶也是消減了許多,忍不住笑道︰「罷了罷了,知道你不耐煩讀書。這樣吧,抄寫十遍好了。」
「大伯……」李衛還是想要垂死掙扎一下,但是李宗昊卻猛然瞪起了眼楮,「做錯了事情就要受罰,不必多說!」看到他這個樣子,李衛無可奈何之下也只有接受。于是等到李衛和莫宛蓮帶著垣兒回到家的時候,神情有些悶悶不樂。
「大爺怎麼了?」莫宛蓮看到他這個樣子,心中不由地暗自揣測,李宗昊說了些什麼,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大伯說了,讓我抄十遍三字經。」李衛這段日子以來,漸漸已經習慣了和莫宛蓮說些事情,因此也不覺得丟面子或者如何,只是坦然同她講了。
莫宛蓮原本以為李衛是在為京城局勢或者說大伯的狀況擔心,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她松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有些詫異︰「三字經?大伯為何會讓大爺默寫三字經?」
「小時候有一次,大伯閑來無事教我寫三字經。但是我那時候淘氣,所以直接將墨汁抹到了大伯臉上,他估計這是報仇呢。」李衛如此說道,而旁邊的垣兒有些好奇地湊了過來︰「父親將墨汁抹到了大爺爺臉上?好可憐。」垣哥兒一臉同情地看著李衛,流露出了感同身受的模樣。
李衛不防垣哥兒突然接話,整個人愣在了那里,一張臉漲得又紅又紫。看到他這個樣子,莫宛蓮忍著笑打發香兒將垣哥兒帶去了另外一個屋子里。轉頭就看到李衛的神情有些尷尬地說道︰「罷了,大伯一忙起來,估計也就忘了。」
莫宛蓮心中想說,如果他真的是想要和你開個小小的玩笑,那還是認命寫了再說。但是她看到李衛不想多說的樣子,也就笑著點頭默認。李衛想要裝死,那就由著他好了。兩人吃了晚飯之後,李衛又詢問了下垣哥兒的功課。因為剛才垣哥兒擅自接話,所以李衛這次也變得嚴厲了許多,將垣哥兒批評的眼淚汪汪才終于罷休。
到最後莫宛蓮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委婉地說了幾句,這才帶著垣哥兒回到了東屋。到了東屋,還不等莫宛蓮說什麼,垣哥兒就先開口了︰「母親,父親連玩笑都開不得。」這話說的莫宛蓮吃了一驚,回頭看向垣哥兒的時候,果然就看到他嘴角帶著狡黠的笑意,哪里還有眼淚汪汪的樣子?
「你……你……」莫宛蓮開始很想發火的,小小年紀怎麼就知道欺瞞了,這樣長大不是很讓人擔心?但是看到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終于還是無奈搖頭,輕輕點了下他的額頭︰「你這孩子,唉。」
罷了罷了,都說三歲看老。看垣哥兒現在的懂事樣子,估計就算是自己溺愛,應該也溺愛不出來一個紈褲子弟的。莫宛蓮如此安慰自己,又和垣哥兒說了幾句話,這才回到了西屋安置。
第二天早晨,李衛兩人這次是到了莫宅這邊。倒不是李衛不想去胤禛那邊,只是昨天他才從大伯那邊得到了一個消息。四阿哥剛回到京城之後,就直接和聖上一起去熱河避暑去了,因此這幾個月內,李衛是見不到四阿哥的面了。既然如此,李衛索性等著胤禛回來再去拜見,兩人這才到了莫家這邊。
莫家比起李宗昊在京城這邊的宅子,果然是大了許多,雖然說也沒有那麼的富麗堂皇,但是一股書香之家的氣息卻是離著很遠就可以感受到的。兩人下了車之後,李衛被小廝引著到了偏廳。而莫宛蓮則是直接被接到了後院當中,進了後院拐了幾個月亮門,這才到了一個看起來最高大的房屋前面停了下來。
隨後幾個丫鬟走了上來,穿著一色的藕合色衣服,上來見了禮之後。這才帶著莫宛蓮到了進了屋中,當丫鬟挑起簾子的時候,莫宛蓮一眼便瞄到了當中椅子上坐著一個老太太。看起來大約六十開外的年紀,莫宛蓮也不敢過于打量,只是略微一瞄便收回了眼楮。這邊已經走到了當中間,丫鬟放下團墊之後,莫宛蓮這才見了禮︰「蓮兒見過老祖宗。」
在莫宛蓮說完之後,周圍的氣氛很是寂靜,就听到前面傳來了一個帶著些沙啞的聲音︰「起來吧,回來就好。」雖然只是一句話,莫宛蓮卻從中听到了其中蘊含的關切之情,而後便看到周圍幾束帶著嫉妒的目光望了過來。
「謝謝老祖宗。」莫宛蓮道謝之後,直接也又向著屋中的另外兩位婦人見了禮。大伯母哈氏坐在老太君的旁邊,而二伯母石氏則是坐在了另外一邊。要不是身邊有著夏荷在,莫宛蓮還真擔心自己叫錯了名字,鬧出了笑話。
幾人一番折騰之後,莫宛蓮這才坐了下來。她剛坐下以後便感覺好幾道視線打量了過來,蘊含的情緒很是復雜,似乎有欣慰、有得意、有同情,還有一些兔死狐悲。莫宛蓮有些頭疼,這個家中看樣子更亂。
而正當氣氛微妙的時候,莫宛蓮卻突然听到了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就看到對面上首身穿大紅衣服的石氏笑著對老太太說道︰「老祖宗,三兩年不見,看蓮兒都成大姑娘了。看著比以往安靜不少,听說夫君也是銅山那邊一等一的人家呢。」
老太太原本面上還帶著笑意的,但是听到最後,卻是慢慢收了笑。只是看了那個婦人說道︰「二媳婦,你去看看廳中孫女婿那邊,有沒有什麼要招呼的。免得禮兒那邊疏漏了什麼,到時候再被人家挑理。」
石氏听到老太太這一番話,臉上略微僵硬了下,但是馬上就重新換了笑容︰「老太太想的就是周到,那兒媳這就過去了。」她說了幾句,這才帶著幾個丫鬟出了門。從老太太發話的時候,莫宛蓮便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好像是入定了一般。
只是在石氏出去之後,她這才終于心中稍稍松了口氣。剛回過神來向上偷瞄下老太太的動作,卻冷不丁看到了下首哈市那微彎的嘴角。莫宛蓮看到那個笑容的時候,只是覺得渾身發涼,于是順勢將目光在廳中轉了一圈,也看到周圍的丫鬟婆子們那各色的神情。
觀察到了周圍的情況之後,莫宛蓮這才終于開口說道︰「老祖宗,蓮兒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姊妹們了,心中很是掛念。不知道其他姊妹現在可好?」這話問出來,坐在上面的老太太只是一聲冷哼︰「都挺好的,至少嫁的人家都不錯。」這話說得哈市臉上掠過一抹尷尬之情,轉頭朝著丫鬟們說道︰「去叫幾個小姐過來,另外看下廚房那邊整治地如何了?」
莫宛蓮原本是想要借由兒女緩和下氣氛,誰知道卻變得更加的尷尬了。于是她也是心中暗嘆一聲,閉口不言了。一會兒之後,就看到幾個姑娘走了進來,莫宛蓮連忙起身見禮,此時如果認錯倒是也慣常,畢竟都兩三年不見,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因此莫宛蓮也是放松了不少,給面前的四個姑娘見了禮之後,這才又坐了下來。幾個姑娘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倒是熱鬧了不少。
面上老太太看到這一幕,神情也是舒緩了一些,而旁邊的哈氏看到老太太的樣子,這才終于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祖宗,飯食都已經準備好了,這就使人上飯?」老太太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
當飯食擺好的時候,石氏也終于趕了回來,幾人團團坐在了一處圓桌前吃了一頓飯。和莫宛蓮想象中的奢侈糜華不同,這頓飯只是幾個簡單的家常菜,甚至都比不上莫宛蓮在銅山家中的飯食。
因此一頓飯下來,莫宛蓮實在是毫無胃口,心中忍不住有些月復誹︰果然不愧是書香之家,別的不說,單說清貧二字,倒是真的繼承了十成十。當看到有人放下筷子的時候,莫宛蓮也跟著放下了筷子。
當一頓飯吃完,其中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莫宛蓮記得她是二房的庶女喚作莫宛晴。就看到莫婉晴帶著些好奇看著她說道︰「蓮姐姐,飯菜不合口味嗎?看著你好像只吃了一點呢。」
莫宛蓮心中一頓,面上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晴妹妹,這些菜很合口味。不過在銅山呆久了,姐姐的口味也有些偏向清淡了,倒是讓妹妹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