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丫頭，誰能有這麼大膽子？」
芽兒提著裙擺，試圖要攔住一個往小廚房里面闖的姑娘。
這姑娘十五六，看著同茵芸差不多大，只是臉上有些肉，遮住了原本還算清秀的五官，讓人一看之下，不免心生懼意。簡單來說，臉上的肉往橫著里長，不是簡單柔弱的角色。
王媽媽黑著臉站在一旁，拿不準屋內的兩個丫頭是不是真的偷偷去了听雨軒，態度也就硬氣不起來。
那叫可青的，鼻子甚是靈活，再說了，這小廚房里的糕點剛出鍋，門縫里透出的香味都掩蓋不住。可青鼻翼動了幾下，指著小廚房厲聲道︰「都到了這等地步，王媽媽還要包庇誰不成？」
她是沒有見識過王媽媽厲害的丫鬟，不知道前些天連茵芸都折在了王媽媽手中，為此再也沒踏入過這小院子一步，為的也是損了面皮，拉不下臉。
王媽媽臉上表情變幻不定，就是不開口允許可青進去。芽兒不過是裝個樣子要攔可青，其實手下壓根兒沒用多大力氣，她臉上都是要為言九兒她們攔住可青的急切而慌亂的表情，眼角卻含著笑，不叫人察覺。
誰知可青為著芽兒是二少爺跟前的紅人，並不敢同她動手，一時兩人拉扯，你推我嚷，都有些裝模作樣。
王媽媽似老鐘，不動不搖，只拿眼楮望著可青，不置可否的表情，偏偏身子不偏不斜，恰恰擋住大半扇房門，任她二人發瘋也罷，推嚷也好，就是不叫你們進去。
拖了一時片刻，那從屋子門縫里飄出來的荷葉清香，突然有些變化，先是有了些焦味，最後終于再也不聞清香，只剩下一片焦臭的味道。
王媽媽鐵青的臉舒張開來，連皺紋縫里都帶上了一絲笑意。可青還未反應過來，芽兒卻是臉上一愣，終于不見了眼角那絲笑。芽兒嘴角一咬，嘴里嚷著︰「可青，定是你看錯了。」做出一副要大力將可青拉走的姿態，卻又不小心絆了一下，可青那微微發胖的身子，勢如破竹往王媽媽撞去！
王媽媽盯了芽兒一眼，閃身避開了可青。
這下這個來勢洶洶的姑娘，像滾地的葫蘆，一下撞開了小廚房的門！
芽兒緊跟著進了屋，趕緊去扶了她起來。手下有事，她一雙眼楮倒是轉的不慢，滴溜溜打量這個並不算寬敞的小廚房。
纏枝一臉呆愕望著來意不善的可青，一時倒是忘了招呼她的芽兒姐姐。
言九兒從灶下抬起個頭來，茫然不知發生了何事的表情。又看見了隨後進來的王媽媽，才趕快站起來，怯生生叫了聲「王媽媽」，臉上都是心虛。
焦味最重的就是灶下了，芽兒扯了扯可青的衣袖，笑著打圓場︰「纏枝她們在燒火呢，你看這樣小的地方，如何能藏的了東西？」可青得了啟發，二話不說就往灶下走去，言九兒瘦弱的身子不是她對手，被她一把推得老遠，幾乎要跌倒在地上。
可青忍著鍋煙灰，拿著木棒子在灶膛里一陣好掏，志得意滿掏出幾個燒得焦黑的面團子，和幾片卷曲成一團，依然能認得出那是某種植物葉子的東西。
「證據在此，王媽媽還要包庇她們不成？這荷葉子還能看出輪廓呢！」可青用細枝插了個焦黑的糕點，遞到王媽媽面前，因為有了證據，她底氣比先前足了很多，甚至有些氣焰囂張了。
王媽媽皺了皺眉頭，厲聲道︰「言九兒，這是什麼東西？難道你想用這東西參加明日的考核？」
言九兒肩頭一縮，明顯很懼怕王媽媽，聲如蚊鳴︰「媽媽放心，下次保證……不會再做失敗的。」
可青戳著那團焦黑的糕點，笑得十分得意︰「事情一稟告太太，你們都被逐出府去了，哪里還有下次？……兩個小丫頭人小膽子倒是不小，為了做個荷葉糕，居然敢潛入听雨軒！」
言九兒臉上像被雷劈了一下，「什麼荷葉糕，這位姐姐你在講些什麼？」
可青大怒︰「罪證就在眼前，你還敢大膽欺瞞！」說著將那烏黑一片的焦團子，遞到言九兒面前。
言九兒瞪大著眼楮，「姐姐你在說什麼？……這是我和纏枝做的棗仁兒糕，因為失敗了……怕王媽媽責罰，就扔在了灶膛內……」她聲音越說越小，又不敢去看王媽媽的表情。她這副樣子，就是拉到太太面前，也是實打實的委屈神情。
「嘴巴還很厲，那這是什麼？」可青說著，就要去撿了地上被燒焦的荷葉來對峙，勢必要把這倆丫頭的罪名確定下來，她疏于職守的過錯，才能在大太太面前求個情。
哪知道那地上的幾片葉子，本來就被燒得焦脆，開始還保留著荷葉的形狀，被可青這樣大力一踫，終于在有人不甘，有人高興的目光中，化作灰燼，再也看不出一丁點荷葉的輪廓了！
大家都呆了呆，齊齊轉過頭來望著言九兒，好似她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妖物。其中知道來龍去脈的纏枝，看著九兒，這次是真的呆愣了。
看著像是言九兒她們運氣好，可青自己毀了證物，但纏枝想到言九兒開始斬金截鐵叫她不要擔心，纏枝再是蠢笨，都知道這些狀似無意的一步步動作，都是按著言九兒的路在走——她好像算到了她們進門後的每一件將要發生的事！
王媽媽盯著言九兒的目光，越來越感興趣了。這樣一個丫頭，要是將她送去那個地方，想必很合適吧？
言九兒低著頭，有些為難，這樣會不會太出風頭了些？這場戰役接近尾聲，她也該算算付出與收獲了。
可青被氣得滿臉通紅，明明知道是這倆個丫頭做的，那種被人激怒，將證據毀于一旦的心情，遠比以往任何時候的難堪場面都要強烈的多。
言九兒彈了彈袖口的鍋灰，嘗試著與王媽媽溝通一下，再申請些食材下來，一時又想不起有哪種吃食，是像荷葉糕那樣，好吃又易學的。她這種態度，遠比剛才可青的氣焰囂張還要打擊人。
芽兒不想看到那個讓人咬牙切齒的小丫頭，就將眼楮看向一邊，目光毫無意識打量起這間小廚房……蛛網密布的屋頂，被煙燻得發黑的牆壁，真是個不討喜的地方啊！
芽兒不甘，難道這次精心策劃的場面，就要這樣被她們好運躲過？她掃過灶台，掃過屋頂，掃過案板……等等，那一角碧綠的東西是……？
芽兒嘴角蕩出一抹笑，越發顯得她和藹可親，眼底卻都是欣喜與得意——
這樣的小丫頭，也配與我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