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馨握緊了手心。
今晚二爺說話沒個準頭，許是犯了呆病，要是被他發現言九兒躲在窗下偷听，那言九兒可真是摘不掉「心思不夠磊落」的這頂帽子了！
紫馨心里著急，李暮菲文弱書生卻是很有擔當，順手模了書桌上一塊石頭雕的鎮紙，舉著燈台就要去推開窗一探究竟。
紫馨一時愣住，竟想不出個阻止的法子！
李暮菲手舉著燭台，握著鎮紙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指節泛白手里都在冒著微微的熱氣。
他回頭指了指門扉向紫馨示意，意思是真有人意欲不軌，乘著他與歹人搏斗的時候，叫紫馨奪門而逃。
書房內外寂靜無聲，小河塘里面的蛙鳴和蟋蟀的聲音間隙有致，風吹樹葉的在窗扉上投下的剪影，讓李暮菲覺得外面有凶險莫測的人或物，一推開窗就會猛然躍起傷人。
李暮菲的手指挨在了窗戶上，暗中積蓄著力量。
「喵……」陡然響起的貓叫，淒厲厲慘滲人心。李暮菲卻一下松懈了下來，推開窗戶的手收了回來，嘴里喃喃自語︰「誰家野貓，卻嚇了人一跳！」
紫馨掩嘴，言九兒這聲貓叫學的漏洞百出，二少爺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就相信了？
等到看二少爺面色難看地向她比眼色，紫馨方才反應過來，二少爺不知道窗下的是九兒那個丫頭——要真是歹人，推開窗歹人見到躲不過起了狠心，他們兩人，一個秀才一個女流，連呼救都來不起。
那小丫頭這下定然走了吧，紫馨去了擔心的，眼見著夜已經深了，便要叫栗紋來伺候二少爺就寢。
李暮菲揮揮手，高聲叫了聲︰「栗紋！」
栗紋遠遠隔了幾個屋子，听到二爺叫，趕緊小跑著來，推開了門︰「二爺今個兒的大字練完了？」
小丫頭不知道今晚發生了怎樣的凶險，李暮菲臉上表情不變，若無其事像是隨口一問︰「你來的時候可有見到不認識的人？」
栗紋搖搖頭，「這個時候早落了鎖，哪有什麼外院子的人挑這個時辰來。」
言九兒知道二少爺起了疑心，趁著有人進去的間隙，趕緊貓著身子走了，又怕腳下帶了泥，使勁將小窗後的腳印胡亂抹去，等上了地磚的地方，月兌了鞋子，幾步就擦著假山背後回了房。
書房里李暮菲也沒再問，卻叫栗紋送紫馨回房，栗紋以為紫馨身子又有不適，趕緊去扶了紫馨。
李暮菲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便道︰「書房里氣悶，我出去走走，也跟著你們去吧。」
知道真相的紫馨，不能名言並沒有歹人，是言九兒躲在窗戶後面偷听，看著二少爺這樣小心，也只有按著他的想法來。
栗紋扶了紫馨，李暮菲將燭台上罩了個玻璃罩兒，以防風將燭台熄滅，他袖子垂下去，手里依舊握了那個沉甸甸的石鎮紙。
李暮菲出了門，留了心舉高了燭台一照，小窗後兩尺見方的空地平時根本不會有人去，所以長了幾寸長的青草，現在都被踩死一遍——果然不是貓！
言九兒回了房，忍住了起伏不定的心情，冷靜了下來，還真從今晚的所見所听中找出點突破口來。
二少爺對她已經是留了壞印象，一時也難以改觀，現在首要任務是得體現出她這個筆墨丫鬟的能力，要叫二少爺從公面上無話可數——言九兒可不想哪天被退回王媽媽處繼續當粗使丫鬟！
言九兒心里拿定了主意，內心充實，也就踏實得睡了。
半睡半醒間，迷糊听見院子里有動靜，老婆子們的聲音尖刻︰「二爺說掉了一只香囊呢，還不快找！」
不知道自己惹得二少爺雞飛狗跳的言九兒，打了個迷糊，又睡過去了。
至于李暮菲，借著找香囊的借口，火光將整個院子都翻了一遍，凡是能藏人的假山縫隙里，牆根兒，沒有一處放過的地方。等真翻不出個人來，他才放心去睡了。
可憐的二少爺，躺著床上還在想，要不要同母親提議雇幾個武師來看院子，這小縣城治安不力，飛賊猖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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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九兒一夜好眠，昨晚解決了一樁心事，睡的踏實，早上起來神清氣爽。
同一時間，二少爺也在栗紋的服侍下穿衣起身。
李暮菲澆了一把水在臉上，一晚上都睡的不踏實，讓他額頭似乎在隱隱作痛。
栗紋雖然看見了二少爺眼底的那片青黑，又不敢多嘴詢問，只當二爺擔心課業，心里琢磨著，要私下里做些安神補腦的藥湯給二爺喝。
二少爺掛著心事，想到昨夜大字也沒寫完，牡丹圖也沒畫好，就覺得頭更加痛了。沖沖吃了早膳，他的跟班小廝就來替他收拾書本筆墨，裝在一個藤箱里，主僕二人沖沖去了學里。
言九兒看到二少爺出了院子門，才從回廊處閃出來。
書房里昨夜二少爺亂扔的筆，早就被紫馨收拾好了，看不出痕跡。唯有一張寫了大字的紙，還掛在細繩上，被言九兒開門帶起的風吹得晃動，提醒著言九兒她昨晚確實膽大包天，在二少爺眼皮子底下做了回探子。
言九兒看著四周的大書架，這麼大的工作量，估計要弄很多天呢，但是想到最後的效果，言九兒挽起了袖子，還是為自己加油。
能不能扭轉印象，可就看這一把了呢！
想到二少爺昨晚站在圓凳子上搖晃的場景，言九兒很明智得選著了窗前放著的一張案台，看著就要厚實安全許多。她順便瞧了瞧窗外——唔，青草地一片倒塌，哪里看得出是誰的腳印。
言九兒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才拖動了那張厚實的案台。就是這樣，她個子太矮，踩上去還不能夠著頂端。隨便抽出幾本書，開始翻看起來。
《資治通鑒》……額，史類。
這本是，《範村菊譜》？無愛。
言九兒這樣一本接一本，給二少爺書房里的書下了定語，遇著些孤本就多看一會兒，不知不覺，整個書房的地上，都堆滿了書。
而言九兒依舊在埋頭苦讀，翻了又堆在地上，似乎有不將整個書房弄得天翻地覆，誓不罷休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