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晚宴（一）
言九兒從纏枝口中听到了最近關于自己的流言時，震驚之情難以言表。
她第一個反應不是生氣，而是有些難為情。她是心智成熟的現代人，知道自己這輩子的長相有多少斤兩……說她勾引二少爺的人們，欣賞得有多另類？放著茵芸在懷都能不動心的二少爺，在言九兒心中簡直就是與柳下惠一樣的存在了。
言九兒的訝異是個人都看得見，纏枝在大廚房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也不是白呆，看到言九兒的反應，知道她也是剛听到這傳的滿府飛的流言，就很不好意思，大廚房里吳嬸在又在叫，纏枝到了個歉，提著言九兒買的禮物先進去了。
言九兒也是趁著空進來，今天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來府里拜訪，大太太早上就傳下話來，要在水榭開宴，二少爺自然要去的，他身邊不能沒人，栗紋被抽調去幫忙了，紫馨不能離了院子，能上得了台面的，也就只有一個言九兒。
她偷著空跑出來，先是被茵芸半路上攔了一遭，又在大廚房同纏枝講了話，現在趕著回去，一路上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茵芸找她茬兒是為了這個無中生有的「流言」，這倒沒什麼，本來就是沒影子的胡言亂語，過得一段時間就消散了。
言九兒在意的，這些話要是傳到大太太耳朵里，這個看不出深淺的貴婦，起了別的想法怎麼辦？
「你怎麼才回來，可不看看時辰！」
言九兒剛進門，就被紫馨叫住了。她失笑，府里這麼多人，她言九兒算哪根蔥，值得一家之主惦記。
因為是前幾日就遞了帖子拜訪的客人，要正式的多，李暮菲下了學就被紫馨張羅著沐浴，換上新作的直裰，雖是家常打扮，卻絕對是見重要客人的表現。
像二少爺，平日里沒見這麼講究，今天穿的衣服都燻了香，撓得言九兒鼻端癢癢，要努力克制，才能不打噴嚏。
因為要帶她去，紫馨說太差了丟的是听雨軒的人，還給言九兒發了新衣，又給她上了一層薄粉。言九兒擔心在大太太面前留下輕佻的印象，紫馨失笑︰「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哪里就能注意到你了？是為了叫你不被外人瞧低了，听姐姐的沒錯。」
看來看去，言九兒一個小丫鬟，沒有壓得住的首飾，從自己頭上拔了一根金點紅珊瑚的簪子，給言九兒插在了頭上，這才滿意點頭。
言九兒從銅鏡里看，模模糊糊一個影子，滿臉都是稚氣，恍然一看，卻有了少女的影子，她抬手模了模自己臉，以為自己看錯了。
紫馨上下打量她一副，點頭說道︰「這樣一來，果然得體許多。」
李暮菲穿了新衣出來，習慣性望向紫馨，順帶掃了她身邊立著的言九兒，發現這個小丫頭似乎有點不一樣，他也沒在意，只吩咐言九兒跟著他去水榭。
******
說是晚宴，謝夫人帶著謝公子和謝小姐下午就來了李府。
大太太請了一幫戲班子在水榭唱，同謝太太說些首飾衣裳，細說劇目的優劣，又相互恭維一番，這時間也混得差不多了。
謝小姐鵝蛋臉，眼楮似水杏子一樣動人，一直在安靜傾听母親同李夫人的談話，就有不懂的地方，也是婉轉詢問，很是嫻靜貞德。
謝公子生的英俊，一雙邪氣上挑的雙眼，叫伺候的丫鬟們不敢正視他的臉，這是同二少爺李暮菲完全不同，卻一樣吸引人的年輕貴公子。
不過叫這少年人做著听她們婦人的嘮叨，確實太為難他了，大太太善解人意，這才叫人快去催二少爺來。
謝夫人就念佛︰「阿彌陀佛，要是我這逆子有令公子一半爭氣，也叫我少操心一肚子心！」
大太太今日頭面整齊，一身官味十足，象征性抿了一口茶，這才慢悠悠回道︰「听說定了張知州的小女兒？這可是一門好親。」
謝夫人掩嘴而笑︰「這話倒是傳得快，這門親事，說起來何嘗不是我家這個逆子高攀了。」她說是逆子，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是在變相夸著自己的兒子。
大太太心思透亮，拉了謝夫人的手贊道︰「什麼逆子，謝公子一表人才，還是你教的好，謝大人在外為官，偌大的謝府，還不是你在撐著？」
謝公子听見夸獎，坐立難安，掩去一絲不耐，他有點想起身，被嫻靜的妹妹一個眼神制住，他又不得不坐下來。
謝夫人說了半日，好不容易把話題繞到正題上去，茵芸攜同著銀寧一大一小，一個大些，是已然長開了的美人，放眼謝府，別說謝小姐，就是闔府里也找不出比她更美的了，謝夫人心里就突了一下。
銀寧要小些，笑起來時眼楮似一彎月牙兒，雖然沒有茵芸美，卻是一個同樣出挑的小美人兒，同謝小姐不相上下。
兩人今日暫時緩和了，一同操持晚宴，自然是不願意在外人面前丟了禮數，累的大太太看輕她們，此時並肩而來，倒似一對各有千秋的姐妹花，不說謝夫人心里的想法，就是坐立不安的謝公子，首先就看著發了呆。
謝夫人裝作不在意，「李夫人，這是？」
大太太笑道︰「是我房里兩個不成器的丫頭，你們還不過來見過謝夫人！」
茵芸和銀寧上前來行了禮，謝夫人听說是大太太房里的，松了一口氣，滿臉都是笑︰「若說誰會調理人，那是整個臨江府都找不出將您比下的夫人了。」
大太太一番謙虛，那廂謝公子早就被茵芸一顰一笑看的發呆，謝小姐氣她哥哥不爭氣，暗中掐了他一下，謝公子痛的幾乎要跳起來。
茵芸也注意到了一束火辣辣的目光，她臉上有些發燙，心里卻有幾分厭惡，只覺得這謝公子太輕佻了，同二少爺完全就不能比的。
茵芸就轉過頭去，小聲問大太太，何時開宴。
大太太正要答，銀寧眼尖，笑著說道︰「二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