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華心里恨恨地,但還是是忍著,倘若圖一時之快,王媽又該到處亂講了。傳到桂蘭耳朵里,又要胡亂編排了,偏老爺還听她三分的,大小姐也和她親厚。
四姨太心里想明白了,只好坐在椅子上一盞接一盞地喝茶,也真是不巧,平常桌子上總有兩三樣兒配茶吃的點心,今兒是一樣兒沒有,這些該死的奴才,真會看人下菜兒,且不忙爭這口氣,等肚子里的小少爺生下來了,再算總賬不遲。等了半天白薇都不來,按捺不住,肚子饑得慌,不免連白薇也埋怨上了。
白薇進來見梅華一個人落寞地喝茶,臉黃黃的,知道已經等待多時了,便罵旁邊服侍的丫頭,「糊涂!四姨娘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不開飯也就罷了,怎不拿些點心來!」
旁邊的丫頭青蒿低著頭不言語,白薇又看了看站在門口的王媽,責斥,「她們年輕不懂事兒,王媽你是家里的老人兒了,怎麼這樣粗心?廚房里派了哪個人專門照顧四姨太的飲食?」
王媽低了頭,有些不敢看大小姐的眼光。
「沒有派人嗎?」。白薇的聲音變得有些嚴厲,吩咐,「廚房里的張媽派給四姨太,諸事不管,只伺候四姨太一日三餐和點心!」
張媽就是白薇身邊小丫頭豆蔻的娘,豆蔻做的飯很合口味,想必張媽的手藝更高。
王媽看白薇的臉色不善,得了吩咐趕快走了。這王媽來白家有六七年了,是三姨太桂蘭找來的。
梅華感激地看著大小姐,卻因為丫鬟在場不好多說什麼,只恭維道,「像我們大小姐這樣的妙人兒,又漂亮又能干,真便宜了姑爺!」
這稱贊的不倫不類,白薇也不挑梅華不會說話,看她盯著水晶糕的樣子,一定是餓壞了,便先吃了一口菜,招呼四姨太,「飯菜要涼了,姨娘快吃吧!」梅華早等這句話,拿起筷子夾了塊水晶糕,又喝了粥。一盤子水晶糕見了底兒,八寶粥喝了兩碗,還吃了些小菜,四姨太還覺得意猶未盡似地,看白薇面前的棗泥餅只動了半塊兒,猶猶豫豫地把筷子伸過去。
白薇看梅華那貪吃相,感覺好笑,又覺得心酸,把盤子推過去,說,「我吃飽了,姨娘慢慢吃罷。」
四姨太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飛快地吃了兩塊餅,直到肚子打了飽嗝才停下筷子,見白薇坐著等她,紅著臉說,「讓大小姐笑話了,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白薇笑笑,「姨娘快別這樣說,以後想吃什麼,什麼時候想吃,都吩咐張媽去做,她要不老實,你告訴老爺。」
梅華點點頭,不知說些什麼好,便問,「大小姐在姑爺家里還習慣嗎?親家太太如何?」
這本是家常話,白薇卻有些一言難盡,只笑笑,站起來回了房。
四姨太吩咐丫鬟把盤盞撤了,又把張媽叫來,交代中午做何菜與她,晚上又要什麼點心,張媽得了吩咐走了。梅華卻還在想,為什麼一提姑爺家,大小姐的臉色就瞬間變了呢?
白薇悶悶地回到自己房里,紫蘇笑嘻嘻地從外面回來,手里拿著一大束鮮花。白薇皺眉,以前沒覺得,這丫頭是年齡大了。
「一大早跑哪去了?」
紫蘇興沖沖地找出一個青花瓷瓶,把鮮花放進去,注了清水,問,「小姐你看好不好看?」
白薇認得那花是香水百合,以前她最喜歡的。
「我問你一大早去哪里了?」
紫蘇見小姐有些急了,老老實實回答,「我和葛根去了藥市,今兒人真多,這個賣花兒的以前沒見過!」
藥市上賣花兒,是挺新鮮的,白薇甩開正在看的書,說,「別是外頭什麼人送你的吧,哪有賣花的,去看看!」
「小姐說什麼呢,這是買的,沒有人送,不過,我剛才身上沒帶錢,是葛根付的錢。」紫蘇有些不好意思。
四姨太在餐廳了坐了一會子,由丫頭扶著回房,途徑白薇屋子,听見主僕哈哈笑,就走過去,打算過去湊個趣。
「大小姐有什麼好事呀……」一語未了,梅華看見白薇與紫蘇已經從屋子里走出來,大小姐換了一身白色洋裝,濃密的頭發結成兩條發辮再盤起,臉上一點脂粉也無,只胸前配了一只鉑金藍寶石胸針。
看來是要出門了。
梅華頓時有些失望,白薇把這一絲失望看到了眼里,客氣地說,「四姨太也出去逛逛吧,老窩在家里也不好,出去透透氣,多讓兩個丫鬟跟著便是了!’
梅華被她說得心動,待要答應,突然又想起白天齊的吩咐,藥市上人也太多,難保沒有閃失,就搖了搖頭。
紫蘇大步走在前面,出門卻往北走,白薇氣結,這冒失的丫頭,藥市在北面,她卻望南面的巷子里走,還走那樣快!
「紫蘇,站住,這是上哪里去?」
紫蘇回頭,卻催促白薇,「小姐快些,他家的花兒好便宜,去的晚了只怕被別人搶光了!」見白薇還是瞪她,才想起來解釋,「這個人兒沒經驗,找了個好偏僻的位置,在市口最西頭,要從藥市過去,人太多了,還不如穿小巷子快呢!」
半個時辰左右,白薇二人來到了那個買鮮花的攤位前,鮮花兒的種類很多,很多都是不常見的品種,比如滿天星,百合,薰衣草,梔子等,也有各色干花,白薇被吸引住了,仔細看了看玫瑰花蕾的品相,因問,「這干花兒怎麼賣?」
攤位上有兩個人看著,一個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另一個人卻穿著長衫,戴著帽子,頸上一條長圍巾把臉遮了大半,白薇越看越起疑心。如今天熱了,不怕悟出痱子?
小姑娘用詢問的眼光看了看那怪人,那怪人笑了一聲,說,「白薇小姐要,自然是全數奉上,哪里敢要錢!」
白薇愣了愣,這聲音縱然死了都會記得,手有些哆嗦地拉起彎腰看花的紫蘇,轉身就走。
趙瑞德沒料到白薇不想見他,一把扯下圍巾與帽子,追在後面喊,「小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