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白薇簡單梳洗了,只喝了一碗杏仁露便和紫蘇寄奴去了百草堂,卻不是去的總號,而是其余分號。
百草堂在流雲有六個鋪子,總號,也就是二姨太日常管的鋪子,是在流雲最繁華的雲鵬街上,其余幾個分號分別在雲乾街,流水街,翔雲路,洪川路,南苑胡同。流雲鎮並不是很大,可以說,只要是人口繁多的地方都兼顧到了。
她們三人坐著黃包車,一會兒工夫就到了南苑胡同。
南苑胡同也可以說是流雲最亂,最噪雜的地方,別看外面胡同口有些小,街面也都被兩邊的小攤販給佔了,這里住著的人口可著實不少呢。
黃包車進了胡同速度明顯慢了起來,白薇四處打量,到處是灰撲撲的民居,很多人家敞著門窗,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擺設,大多數人家院子里都晾著幾件子剛剛清洗的衣裳,間或能听見誰家嬰兒的啼聲。
街面上賣米糕的,粥鋪,擺雜貨攤的等等很是熱鬧,又忽然看見一個線裝書的,白薇一時好奇,便讓車夫停下,去那書攤看了看。
倒也並沒有什麼特別好的,白薇挑了半天,看到一本微微有些發黃的醫書,眼楮一亮,竟然是《成藥制作工藝比鑒》,這方面的書籍並不太多,她已經搜集了很多,皆因為制作六寶膏,不過看來看去倒是有興趣了,她翻了翻里面的內容,一時沒看到什麼新奇的內容,不過還是掏錢買下了。
三個人不緊不慢地走過前面的丁字路口,右手第一家就是百草堂,百味有些意外,這個時辰鋪子外面已經排起了長龍,紫蘇要進去找掌櫃的,白薇擺擺手,說,「別去,咱們不排隊,隨便進去看看罷了。」
白薇等從另一個門進了鋪子,櫃上抓藥的伙計一溜排開十幾個,大多是二十歲上下年輕機靈的小伙子,還有兩位年長些的師傅。其中一個正好空兒著手,熱情地招呼要些什麼,顯然,沒認出來她們。
「給我稱二兩麝香,四兩牛黃,四兩黃連,半斤甘草。」
「好 ,你坐下稍等!」伙計指著廳里放著的長條椅子。
白薇打量了鋪子廳堂,足有三百米大了,和總號也差不多了,四周的一色紫木藥櫃兩米多高,這邊兒是藥櫃,那邊兒正中設著診堂,一個年紀在七十左右的老大夫正在爭分奪秒地診治病人,忙得一口水都來不及喝。
「大早上的,怎麼這麼些人看病?」紫蘇覺得有些奇怪,就是在安國,這樣的鋪子也很少見。
那小伙計一邊麻利地稱藥,一邊洋洋得意地說,「百草堂素以質優價廉深的百姓擁護,在這里坐診的又是太醫柳先生,人稱不過七!」
「什麼叫不過七?」紫蘇無端覺得這個綽號有些喪氣似地。
「就是不管什麼病,只要喝了柳先生的藥,不過七天病就好了!」
白薇心里憋著笑,心想這小伙計說話還真是夸張,太醫的藝術想來不差,但肯定還沒到這種程度,要是什麼病都能治好,不就成了神醫了嗎?
那店里伙計看紫蘇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又說,「姑娘還別不信,你想想,以前給大清皇帝看病的,那醫術能不高嗎?」。
說話間藥包好了,白薇讓寄奴去付了帳,準備回去,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男子從內堂過來,登時覺得眼前這位女子有點眼熟,猶豫間,白薇已經走了。
白若林白薇的喜酒李寶勝是去喝了的,未見新娘子什麼模樣,但這流雲鎮內,稍微有點兒家底兒的人家,女眷他差不多都認得,看剛才那位太太通體的打扮氣派,斷不是普通人家的,但也想不起來誰家新娶了太太。尋思了一陣,猛然間跟著她的丫鬟穿的是藍色綢褂,底下是白綾裙子,標準白家大丫鬟的打扮,難道,剛才那位是新老板娘?不禁打了自己一掌,埋怨太沒眼色了!不然是個多好的機會。
六個鋪子全部看下來,已經接近中午了,白薇驚喜的發現,百草堂每個分號的生意都非常好,大夫好是很重要的方面,但有的鋪子坐診大夫也就是一般水平,等待看病的人並不太多,但來鋪子抓要的人挺多的,百草堂的草藥價格,比別人家里整整便宜了一成多,這就是生意好最重要的原因。比如那第一個看的鋪子南苑胡同里的,其實那二三百米的地方統共就有四五家鋪子呢,沒有一家不是冷清的。
三人在洪川街上走著,這地方有些偏僻了,固然沒有太多人口,周圍卻遍布旅店,也是村民進鎮子的必經之路,飲片賣的差些,成藥銷得比其他鋪子好。寄奴和紫蘇二人手里都提著不少藥材,又從自家鋪子買的,有的卻是從外面鋪子買的,二人都有些累了,紫蘇看見兩輛黃包車,如同久餓之人看到了饅頭,連忙招呼過來,白薇一輛,她和寄奴擠一輛。
已經到了總號了,白薇卻沒進去,而是領著兩個丫鬟進了對面的茶樓,點了二樓的包廂,先要了些茶飯用過,再喝了一壺茶,才打發了紫蘇拿著藥材先家去,自己且和寄奴二人去了自家的鋪子。
紫蘇有些不高興,但想到二姨太那討厭的嘴臉,頭皮不知怎的有些癢了,自己也急著家去洗洗頭,就走了。
白薇進去的時候,因是大中午,廳堂里面沒有幾個顧客,一個櫃子的伙計閉著眼養神兒,見她進來,猛的睜開了眼,恭恭敬敬地問好,白薇一看,就是上回那特有眼色的小伙計王梁,便笑了笑,說,「掌櫃呢?二姨太也不在?」
「掌櫃的出去了,二姨太在後面歇中覺兒!」王梁領著白薇到了後面白若林的辦公間,前些天白薇來過一。
待王梁還要張羅倒茶,寄奴已經提了水進來,白薇吩咐他,「你去把二姨太叫來!」
王梁有些為難地笑笑,說,「太太,二姨太正在歇息,這……」
白薇也不為難她,說,「好了,這里沒你的事兒,你去前面忙吧!」王梁有些尷尬地走了。
與預計的不錯,自己現在無論是接手鋪子還是管家,下人都未必伏貼。
寄奴去叫二姨太,並不高聲喚門,聲音不高不低但是很有耐心,一直敲了很長時間的門,才听到里面瑞雲不耐煩的聲音。
「誰在外面?」
「回二姨太,我是太太的丫鬟寄奴,太太來了,你趕緊過來罷。」
瑞雲有些不高興地哼了一聲,自床上做起來,墜兒連忙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大褂與她穿上。
其實墜兒剛才去外面倒水,早看見了白薇,也告訴了二姨太,瑞雲是誠心讓她等著,誰讓她大中午來的?煩死人了!
二姨太走進辦公間,也沒行禮,有些冷著臉,直接問白薇,「太太真清閑,今兒來什麼事兒?」
白薇放下茶杯,笑盈盈地說,「二姨太,我來看看你,順便,有一事相商。」
瑞雲隨便坐下,答,「洗耳恭听。」
「二姨太可去牢里看了三姨太?」
瑞雲搖搖頭,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麼。
「二姨太不曾去,今兒老太太倒是打發珍珠去了,送了好些衣物,還請了好大夫給三姨太把脈,說是喜胎平和,算算日子,再有八個月白家的孫子就出生了,可惜他來了,他親娘便要走了。一出世的孩子便沒有娘,也真是可憐!不過按照規矩,這孩子是要過繼在別的名下……」
二姨太聞言一下子愣了,太太雖然沒有明說,但假若三姨太死了,孩子是要過繼在她白薇名下的,她本來就是正室,再加上有長子,到時局面就斷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她早被攆出鋪子了。
二姨太越想越覺得面前這個女人不簡單,不行,還得好好同舒雲商量商量,看有什麼好法子,也得催促舒雲,這次等老爺來了,一定要找機會,讓老爺宿在她房里,不然,舒雲也拖得年紀大了,和自己一樣不好生養了。
白薇瞟了一眼二姨太有些陰暗的臉,繼續說,「可是,我不喜歡撫養別人的孩子,到底過繼在誰房里好呢?」
二姨太心里仿佛從冰山到火爐,一下子生出許多希望來,急說,「太太,我是最喜歡孩子的,你要不願意養,我十分願意!」
白薇笑了笑,說,「這事兒不急,橫豎有的是時間,我還沒問四姨太呢!」越這樣說,瑞雲越著急,說,「太太有什麼條件直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