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探視
紫蘇還是笑著，手上卻是麻利地把茶壺洗了洗。放了一團普洱，再沖了滾水，倒出一盞茶水來放在自家小姐面前，笑嘻嘻地說，「還有新鮮的水果，今天早上在集市上買的葡萄和桃子，我去拿一些？」
白薇點點頭。
桃子還好，脆甜可口，只是葡萄有些發酸，白薇吃了幾粒便不吃了。
珍珠站在二門的角落里，兩眼只盯了了一個方向看，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小丫頭連翹，手里拎著碩大的包袱，里面是分開的三個小包袱，都是老太太讓捎給三姨太的東西，吃的用的都有。
珍珠所處的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白薇的院子大門，是有次無意間發現的，不過今天她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還不見老爺出來，有些懷疑剛才老太太的篤定。白李氏一听听珍珠說三姨太沒事了，心里認定自己的兒子面上待太太好。不過都是利用她罷了，孰輕孰重，他兒子最有分寸的。便讓珍珠匆忙收拾了很多東西，吩咐在外面等著。
當時珍珠還有些躊躇，忍不住問，「老爺會去看三姨太？」
白李氏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嚇得趕緊低頭噤聲。
「珍珠姐姐，這包袱真沉，我放在地上可好？」小丫頭子連翹拎得手都酸了。
珍珠看看地上鋪的青石板干干淨淨，便答應了，說實話她等得也有些不耐煩了，就在二人覺得沒有希望準備回去的時候，看到白若林一個人出了院子朝這邊走來。
珍珠立馬笑著走上去，問，「老爺可是要去警署？」
白若林皺著眉頭看了兩個丫鬟幾眼，立刻悟到她們在這里專門堵著他多時了，雖知道是他**的意思，也有些不快，再加上他面對這個珍珠多少有點兒內疚，臉上的表情就更加難看，便簡單點了點頭，道，「對。」一面大步走到外面發動了汽車。
珍珠與小丫頭連翹俱是一愣，繼而喜上眉梢，沒想到老爺開車去，自小到大還從來沒有做過汽車呢。
白若林沖她們招招手，心里埋怨這兩個丫頭怎麼變得呆頭呆腦的。
珍珠二人趕緊跑過來。手腳忙亂地坐上汽車，坐在車里還東看西看的，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幾分鐘就到了警局。
白若林先去找了巡捕隊長高思明，高思明對他可沒有對白薇客氣，只馬馬虎虎嚷了座，便發問，「白老板家里真是臥龍藏虎啊，一個弱女子竟然捅死了巡捕，有膽量！」
白若林听出他半是氣憤，辦事譏諷，只得陪笑道，「高隊長受驚了，實在是在下治家無能，請高隊長見諒！」
高思明一看他態度謙遜來勁了，啪地一聲拍了桌子，喝道，「我倒是可以見諒！但我的兄弟呢？他的妻子兒女怎麼辦？白老板，殺死巡捕就是藐視本國法律，本就是死罪一條！按例應該立斬，但罪犯還活著，這是高局長給白太太面子。只是……」
白若林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滿臉笑意，自衣內掏出一張銀票，客氣地說，「讓高隊長費心了，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高思明老實不客氣地接過來，看了一眼銀票的面額後才哈哈笑了起來，道，「白老板果然是聰明人！我還有公務要辦，改天再談！」
白若林從高思明的辦公室退出來，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剛才的銀票是一千塊，他本來想借此和高隊長好好溝通一下，看事情還有沒有更進一步緩和的機會，誰知姓高的只知道收錢，連話都懶得講！他心里不由暗罵了幾句。
珍珠和小丫頭連翹在外面早等急了，看自家老爺出來，連忙跟上，一同去里面牢獄。
三姨太晴文自早上到現在一直哭哭啼啼，水米不沾，丫鬟玉竹看著雖也心焦，卻不像以前那樣忠心了，經過昨天晚上那一出兒，玉竹徹底明白了自己在三姨太眼里不過是個奴才，要生便生，要死便死。
玉竹是無父無母無人疼不假，但是她也是人，心里不免有些忿忿然，故而由著三姨太鬧去。
玉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仿佛眼里看不見晴文，只在一旁默默地收拾三姨太摔在地上的飯菜。
晴文哭累了，自己坐在稻草上半躺著，紛亂的頭發遠遠看去像個瘋婆子。
白若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三姨太臥在那里如同粗陋農婦般，便轉了視線，不準備往前走了，便對珍珠說，「你把東西給她送過去！」
珍珠點點頭。
白若林又覺得不夠，補充道，「告訴她，讓她休動了胎氣！」
「三姨太！三姨太！」珍珠以為晴文睡著了，便大聲呼喚，玉竹在一旁置若惘然。
晴文並未睡著，猛听見有人叫三姨太，睜開眼一看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珍珠，高興地眼淚又流出來了。
珍珠心里看不上她那樣子，嘴上卻說，「三姨太，老太太讓我給您送東西來了！有衣裳，還有您最愛吃的雲片糕！老爺也讓捎話兒給你，讓你好生養著，別動了胎氣！」
晴文一听到這個。立馬站起來，緊緊扶住牢門，急急地問，「老爺還說了什麼？老爺會救我出去的對不對？」
珍珠勸慰她道，「三姨太別著急，老爺和老太太都囑咐了要當心些，缺什麼了讓玉竹回去拿。」
晴文有些失望，眼神呆滯地坐在地上。
這一情景白若林都偷偷看到了，也有些不忍心，本來有了女子有了身孕要好好調補，住的地方也要通風干燥。可是這牢獄里哪能有如此條件，別的不說，晴文坐在那冰涼的地上就不妥。
猶豫了片刻，還是緩緩走到三姨太面前。
晴文流著淚，並無一言，只兩只眼楮死死地盯著他。
白若林心里嘆氣，態度也好了很多，道，「你好好養著，回頭我再來看你！」說著便轉身往外走。
玉竹看看三姨太沒有吵鬧，就大著膽子撲通一聲跪下了。
白若林正要準備走，便皺了眉頭，耐著性子問，「這是怎麼了？」
他一開口問，丫鬟玉竹的淚水頓時像斷了線的珠子，嗚咽著說，「奴婢愚笨，伺候不好三姨太，請老爺開恩，放了奴婢回去！」
白若林自然知道她是因為昨晚的事情忌諱晴文，也罷，也不能怪玉竹這丫頭心涼，晴文的心忒狠了，居然對自己的貼身丫鬟也下得了手，二人已是生隙，還是分開比較好。
就斥責道，「笨手笨腳的，還不快出去？」
玉竹心里感激老爺，面上仍是哭泣著，卻迅速朝旁邊的看守使出討好的眼色，一只手偷偷遞上自己平時攢下的幾塊大洋，看守痛快地打開了門。
本來玉竹就不是犯人。
白若林到底不忍，對晴雯說，「你放心，我讓老太太挑個妥當的來照顧你！」
看守有些不耐煩地鎖了牢門，狠狠看了晴文幾眼，他與死去的巡捕高新一向交好。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女人如此心狠手辣，見過高新尸首的都說胸口窩都被扎爛了，境況慘不忍睹。要不是因為高局長一直壓著這事兒，他們早對晴文下手了。
都一個要死的人了，還擺譜讓丫鬟伺候。
白若林看晴文臉上神情還算安靜，稍稍安心，讓紫蘇把東西放下就陰著臉出來了。
回至家中，先去了前面老太太處，白李氏見兒子來了，又因晴文暫時沒事，心下著實高興，白若林敷衍了母親一會子，又說了給晴文換丫頭的事兒，白李氏憂慮了一陣子，覺得這個丫頭也不好，那個丫頭也不行，思來想去比較了半天，竟覺的還是珍珠最妥當，有眼色也能鎮住人，但讓珍珠去牢里伺候三姨太有點不合適，那丫頭素來是個心氣高的。又想到露珠兒那丫頭還機靈，退而求其次就是她了罷。
當即就把露珠兒叫進來，先賞了她一個玉鐲子，露珠兒受寵若驚，說了感恩與奉承的話，不料老太太急著說出安排她去伺候三姨太，露珠登時覺得手里的玉鐲子冰涼，恨不得再還回去。
老太太見她這樣態度有些不高興，道，「本來時讓你珍珠姐姐去的，但我一天也離不開她，看著你平時倒巧，替她去罷，再讓雪見小丫頭幫著你！」
露珠兒听了白李氏的話心里更是一萬個不樂意，听听老太太這話！可見人一老，不管是什麼身份，都是要老糊涂的！把伺候三姨太的差事說的這麼好！還捎帶上珍珠姐姐，好像讓自己去牢里伺候人還是高看了自己一眼似的！但她再不情願，老太太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只能答應了。
便老老實實地說，「是！」
出去便借這個由頭朝珍珠請了半天假，先拿著那鐲子去當鋪當了一百個大洋，讓後一個人在街上閑逛了很久，買了許多平時買不起，卻已經眼熱許久的上好胭脂水粉，絲綢衣服，銀簪子等等。
白若林在母親屋里敷衍了半天，白李氏看兒子神情倦怠有些不忍，便讓他回去歇息。
白若林不知為何有些忐忑地回到白薇院子，一眼看到白薇仍坐在樹下翻書，神情很是認真，身上竟然還穿著那件琥珀色的洋裝。
就兀自笑了笑，看看天快中午，忽然生出一個主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