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同舟 第一卷 誰家新婦初長成 第一百三十一回 紛亂(下)

作者 ︰ 慵懶海棠

趁著白薇喝水的當兒。雲琴也進去看了一回高芙蓉,臉上露出譏諷的微笑。再走進廳里便說,「小薇,沒想到她也有今天,活該!」

白薇卻覺得剛才高芙蓉的話有水分,之前紫蘇把她扔到窗外,她已經逃月兌了,怎麼還會有人在街上打她一槍呢?先不說別的,南京雖然如今治安情況不是很好,但也還沒有人敢青天白日的動槍,再退一步,就算是真的有人拿槍打她,高芙蓉一介弱女子,怎麼可能僅憑機靈就多過呢?

旋即又想到杜家老宅雖然破舊,但窗戶似乎是翻新過,後山牆的窗戶開得很大,窗台也很低,這也是當時紫蘇敢把她扔到窗外的原因。

會不會是高芙蓉那個時候已經受傷?白薇目前很想弄明白這一點。

雲琴一分鐘也不願意在這里待下去,又道,「小薇,我們蠻對的起她了。咱們出來時間也不短了,我怕家里人擔心,咱們先回去吧!」

白薇點頭,高芙蓉現在只是短時間疼昏過去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醒來,既然彈片已經取出來了,只要傷口不嚴重感染,性命是無憂了,再說了,總不能她二人因此耗在這里吧,便點點頭,道,「好。」

二人正要出門,這個時候門鈴卻響了。雲琴看了白薇一眼,白薇示意她躲到里面,雲琴猶豫了一下照辦了。

畢竟表妹的身手還好,而且帶著父親送的槍。

此刻白薇也不敢貿然開門,而是先隨意問了一聲,「誰呀?」

門似乎已經听出白薇不是高芙蓉,外听頓了一下,答道,「我是蘇榮華!高小姐在家嗎?」。原來這些日子謹華與高芙蓉之間處的關系不錯,又看到了雲琴與白薇上去,怕高小姐吃虧,但她一則要去學校上課,再則因為白薇在,沒有那個膽量。想來想去,還是去了附近三姐家,正好七妹也在,念華倒沒怎麼著,榮華說,「五姐你不用擔心,她們都是大家小姐,有修養,不能怎麼樣的,再說了,說到底她們是一家人,你去上學吧,我一會兒過去看看!」

蘇瑾華點點頭,看著面前的七妹覺得有一絲陌生。

人的變化怎麼可能這麼大呢?她覺得七妹越來越成熟,越來越老練了,甚至比她都要老練,看起來只怕有一萬個心眼子。

七妹這些都是跟誰學的?

謹華感嘆一陣便走了。

白薇打開門,榮華笑吟吟站在門外,道,「您是白太太吧,高小姐在家嗎?」。

「在。你有事兒嗎?」。白薇點點頭,身子仍然站在門口,沒一點要動的意思。她其實是不願意讓榮華進門的。

高芙蓉受傷的事情,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白薇這個態度卻讓蘇榮華生了疑,便道,「我與高小姐約好的,今天一塊兒出門逛街,她怎麼給忘了呀,那天就听她說頭疼,是不是頭疼病犯了?我三姐也經常頭疼,這種藥治頭疼特別靈!」

說著舉著手中的西洋藥片。

白薇笑笑,道,「蘇小姐來的真是不巧,她是病了,我已經讓她吃了藥,現在睡著了,你改天再來吧!」

蘇榮華還要說些什麼,白薇已經不由分說地關上了門。

雲琴從里面出來,道,「剛才那個蘇小姐真纏人!」

白薇笑笑,二人出了門,攔了黃包車便直奔上官公館。

宋金枝心里擔心丈夫,但畢竟經過的事情多,面上還好,上官平這個兒子卻有些坐不住了,在樓下大廳里走來走去。

雲琴一看到母親,就高興的說,「媽,那個賤女人受了槍傷了。如今已經昏過去了!」宋金枝眼楮里閃過一絲意外,看看雲琴,又看看白薇,道,「小薇,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舅舅也受了傷?」

白薇看著舅母哀傷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說,「是!舅舅中了三槍,一槍在肩頭,一槍在腿上,還有一槍在背上。」話剛說完,雲琴便哭了,嚷嚷著說,「小薇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我要去看爸爸!」說著就要往外跑。

白薇趕緊拉住她,道,「二表姐!你別去,你放心吧,舅舅在警局,最安全了,而且有若林在那里照顧他。他是男人,在警局進進出出不扎眼,要去,也要等天黑再說!」

雲琴沒再往外走,卻一直抽抽噎噎地哭著。

宋金枝也別過臉去,擦了擦臉上的淚。

斯塔趕緊給婆婆倒了一杯茶,安慰道,「媽,爸爸一定會沒事的,您別太傷心了!」上官平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白薇也勸慰一陣表姐和舅母。

過了好一陣雲琴才停止了哭泣。

白薇便拉著她,道。「二表姐,我看你累了,走,咱們上樓西休息一會兒吧!」她們上了樓,上官平也去了父親的書房。

獨有斯塔在下面陪著婆婆。

宋金枝發了一陣呆,雖然丈夫這些日子對她可以算的是無情無義,但如今也報應了,她心里剩下的只是心疼。

又想到他渾身是傷,也不能在醫院養著,卻窩在警局里,又是一陣難過。

便吩咐斯塔,「你讓廚房做點補品,好給你爸爸送過去!」

斯塔點頭去了。

白薇勸慰著雲琴,說道,「二表姐,說實話我雖然也心疼舅舅,但這個未必全是壞事,一則讓舅舅有所警惕,再則,我覺得,出了此事,只怕舅舅和高芙蓉不會長久了!」

雲琴眼楮一亮,道,「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好不容易等天黑了,白薇與雲琴穿了男裝,上官平則直接穿了父親的制服,悄悄來到警局。

還是白若林先出來了。

白薇看自己丈夫一天一夜似乎憔悴了很多,便道,「若林,要不你今天回去吧,我在這里照料舅舅!」

雲琴也搶著說,「都不用,我在這里照顧父親!」她的聲音很高,上官平禁不住推了妹妹一把,低聲道,「你別鬧了。我晚上伺候父親!「

三人跟著白若林進去,雲琴一看父親渾身血污的樣子立時大哭起來,上官平使勁拍了一下妹妹,道,「你消停些!「

上官雲的傷口都在神經豐富的地方,白若林雖然已經給他服用了止痛藥,但還是渾身疼痛難忍,臉色也很難看,看到女兒兒子都來了,想要笑一笑卻沒笑出來。

上官平看著平時那麼威武的父親如今如此虛弱的樣子,也差點落淚。他正要給父親說些什麼,白若林卻拉起他走到外間,吩咐道,「大哥,舅舅的傷勢很重,白藥止血還可以,只是舅舅現在太疼了,你去中西藥房庫拿些西洋止痛藥與退燒藥來,再拿些消毒水來!「

上官平看著白若林疲倦的樣子,便道,「好,我現在就去,等回來後你就回家休息吧!「白若林斷然拒絕,道,「不行!這警局里沒幾個人認識我,人人都認識你!還是過幾天再說吧!」

上官雲所在的辦公室在警局的四樓,這一樓就只有他在這里辦公,而如今警局張金榮的人差不多都走*了,所以上官雲幾天不出面也有人頂著,但話說回來,警局如今也不全是上官雲的人。

上官平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只好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就出去了。

然後白若林就催促白薇與雲琴也趕緊走。

雲琴使勁拉了拉父親的手,才一臉悲傷地走出來。

白薇與雲琴分別回了自己的家。

白天齊一個人吃了飯,在大廳里一邊喝茶一邊等著女兒女婿回來。紫蘇看出他老人家著急了,便放下對自己小姐的擔憂,道,「老爺,您放心吧,小姐和姑爺感情可好了,若是鬧了別扭,那真是頭一遭,也說不準姑爺為了賠不是,請小姐在外面吃飯呢!」

白天齊想想也覺得對,三姨太桂蘭好很多了,寄奴伺候她在房間里吃完了飯,她胃口還算好,吃了一個小銀絲卷,一碗稀飯同半盤子青菜,覺得身上輕快多了,便不用丫鬟扶著,自己出來陪陪白天齊。

白天齊看她出來,便說,「你好些了?」

桂蘭向他行了禮才坐下,笑吟吟地說,「好多了,老爺,要不明天我陪你到處轉轉吧!」她的意思是白薇與白若林都忙得很,怕白天齊寂寞。

白天齊卻說,「逛什麼?我這把年齡也沒有什麼好奇的啦,在女兒家就挺好,你不用心急,養好病再說!」

桂蘭感激地點點頭,又道,「老爺回家寫信了嗎?不知道二姐與四妹在家里可好?」提起四姨太,白天齊臉上有了一絲笑容,答,「咱們前腳剛到,二姨太寫的信也到了,說家里都好,四姨太胃口還是很好,已經回了信,讓人郵回去了!」

桂蘭也笑笑,道,「那就好!」

二人說了一陣流雲家里的事情,白天齊對女兒的擔憂便轉移了些。

桂蘭覺得自己都有些累了,白薇才一個人回來,別人還沒怎麼樣,白天齊見還是女兒一個人回來,且神情有些憂郁,便拉了臉問,「怎麼若林還沒回來!」

白薇看父親生氣的樣子,才想起來之前自己說的謊話,便笑道,「藥廠的事情多的很,他和大哥因為有事情商量,就住在廠里了!爹,你吃過飯沒有?」

白天齊點點頭,又疑心地道,「小薇,你別騙我,一定出了什麼事情!」

白薇笑笑,道,「哪里有啊,爹你多心了!」說著大聲地吩咐紫蘇,「我還沒吃晚飯,讓廚房煮一碗鴨血粉絲湯!」

紫蘇趕緊去了。

白薇匆匆洗了把臉,又上樓換了一件衣服,氣色就顯得好多了,一邊吃著飯,一邊同父親閑聊。

白天齊才稍稍心安。

一直等父親回房間了,白薇才深深出了口氣,說不出來的累。

紫蘇伺候她洗了個熱水澡,白薇披著潔淨的頭發穿著寬大的睡袍躺在床上。

很累,但又不能立馬入睡,她找了一本書隨意翻看著。

就想起來高芙蓉的事情。

她再壞也是一條生命吧,便輕聲吩咐紫蘇,「明兒你讓一個丫頭去雲霞公寓伺候高小姐!」紫蘇正要出去,听了便有些不高興,道,「小姐,那樣的人就不要去管了,你想想,那是一個白眼狼,咱們對她好,她根本不領情!」

白薇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她確實讓人厭惡,只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再她再壞,也還沒到該死的地步,我今天替她取彈片消毒很不好,再加上也沒有用白藥,很容易傷口就發炎了,必須有個人照顧才行!」

紫蘇便不說話了,點了點頭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香薷便去了雲霞公寓那邊兒。

因她是個生面孔,守候在樓下的杜明並沒有注意到。

香薷叫了半天門,也沒人開,便預備回去,走了兩步又覺得如此回去一定會被紫蘇說一頓,便又扯著嗓子高聲叫道,「高小姐,我是白小姐派過來伺候您的丫頭,您在家嗎?」。如此喊了數十遍,又耐著性子等了一陣,門才開了。

其實之前杜明也是敲了半天門,只是高芙蓉雖然在里面听得真切,卻因為不願見他,故而沒去開門。

而現在香薷自報家門是白薇讓來伺候她的,她心里想著白薇這人還算有良心,一邊就掙扎著起了床。

香薷看她臉若白紙,身子搖搖晃晃,連忙扶住她進了屋。

杜明在樓下等了一陣,心里七上八下,明明昨天有人看到芙蓉來到了這邊,怎們會不在呢?正要再上去看看,對面一個人走過來,在他耳邊說,「杜公子,我們老爺請你過去一趟!」

杜明知道這是張金榮的人,怠慢不得,只得不甘心地走了。

還有一個人也惦記著高芙蓉,那就是蘇瑾華,她下午放了學先去了三姐處,念華與榮華,還有兩個闊太太打扮的人正在打麻將呢。武老板也在,在一邊喝著茶,神情愉悅地看著她們打牌,目光實際上卻只追隨著一個人。

念華一邊出牌,一邊忍不住 了七妹一眼。

她這個七妹呀,真真是比她想象的聰明多了,連姚太太都說,還沒見過這麼一點就透的人呢。

而且最直接的收益人就是她。

據她觀察,雖然武老板對七妹百般獻殷勤,但其實還沒有得手,她那時候武老板是用強的。

最近武老板也經常歇在她這里,卻沒像以前那樣了,她如今身上一點傷也沒有了。

榮華看到謹華,笑著說,「五姐,我手氣不好,要不你替我一會兒?」說著謹華還沒同意,她就站起身,朝武老板嬌笑一下,也坐到了一邊。

謹華只好胡亂模了幾把,她哪有心思?連連輸牌,過了一陣便告辭著走了。

趙靈芝今天忙壞了,因為廠子的管理人員還沒到位,上官平與白若林,白薇都沒來,因她算個小主管,那些工人便不管什麼事情都找她。

她一面自己地記錄著一筆筆帳,一面細心清點倉庫里的用具,中午她看著賬本往嘴里扒拉著飯,唯恐出了一點差錯。

這時候管采買的小頭目忽然進來了,笑著說,「哎喲,趙經理這麼忙呀?」趙靈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千萬別叫我經理,你年齡比我大,叫我小趙就行了!」

這采買無論在何時都是很有油水的行當,就因為這個,一般人也做不了,藥廠這邊的采買是白若林從流雲帶過來的,特別有原則的一個人,為人又機靈,白若林給他的薪水高,就是高薪養廉的意思,因此他也極有威信。

這小頭目名喚秦崢,大約三十五六的年齡,確實比趙靈芝要大上幾歲,便笑著說,「好!以後我就叫你小趙!「

秦崢找她,卻是為了送錢。原來前些天藥廠采買了一批木質的工作台,原來的報價高了,如今便剩下一些錢,也不太多,也就是兩三百元,只不是銀票,是現大洋。

趙靈芝不接那沉甸甸的銀錢,推辭道,「秦大哥,說不定明天上官經理,或者白老板就回了,您還是明天找他們銷賬吧!」

秦崢卻笑著說,「不行,按計劃我明天要出門,怎麼也要七八天回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一項事情完了,銀子就要算清楚,還是你收下吧,直接平了帳就行了!」

說著也不容趙靈芝分辨,放下銀子就走了。

趙靈芝幾口吃完飯,把桌子上的兩袋銀元放到抽屜里。

她許久沒見到這麼多現錢了。接下來精力便有些不集中,已經數過了,一共是兩百一十六塊錢。

是她四個月的工資。

竟然不知不覺有了其他想頭。

秦大哥過七八日才回來,上官經理又是個不甚細心的,白老板更不管這些事情,至于白薇,也不會疑心她。

何不平了帳,就說銀錢正好呢?

這些錢也足夠她租個好些的房子,添置一些必要的家具,應該給女兒兒子買一張小床,自己也該買幾件首飾,體面的衣服鞋子。

白薇是給過她二百元的銀票,但那個錢她一直覺得不是自己的,不敢亂花。

趙靈芝越想越覺得兩個耳朵燒的不行,直到天快黑了,她獨自一個人才漸漸清醒下來。

自己這是怎麼了,鬼迷心竅了?不過區區二百塊就經不住了,趙靈芝暗暗罵自己,如果那樣,還有臉見白薇嗎?

還有臉面對自己的孩子嗎?

這個工作來之不易,她不能自己砸了飯碗。

想明白之後便為自己一時的貪念感到羞愧,然後就把銀元鎖在了抽屜了,又鎖好了辦公室的門,檢查了藥廠各個地方才安心地回家了。

趙靈芝並不知道,這個事情是白若林之前特意交代給秦崢的,之後還有幾次,數目越來越大,但趙靈芝都如數上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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