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雲與秋香兩個翻了一陣。終于從一個箱子角發現了那一小包藥。四姨太如獲至寶,。
小心地揣到自己衣服內兜里,來不及換件衣服就往外走。
秋香知道那藥的利害,緊追了幾步,擔心地說,「姨太太,你拿這個做什麼用?」舒雲不耐煩,答道,「你放心,我不會出去害人!」
然後又吩咐,「若有人問,你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出去抓藥了!」即便四姨太失了寵,也沒有主子出去丫鬟在家躲清閑的道理,秋香心里急,便小跑著跟在後面。
有些事情就是要做的機密才好,舒雲不想讓丫鬟跟著,就回過頭,以命令的口吻說,「你在院子里好好呆著,不然都出去。若有人問起來不好!」
秋香看著主子有些錯位的五官,心里一下子有了涼意,怔在那里。
也好,反正四姨太的事情她也懶得管了,若一塊出去真出了事情,她是洗也洗不清楚了,倘若不跟著反而可以落個清白。即使不伺候四姨太了,太太看起來對下人極好的,五姨太死了,那個萍兒不是在太太房里打雜麼,不挨打挨罵,月錢還漲了,舒服的很呢。自己比萍兒可機靈多了,
想到這些秋香嘆口氣,看著四姨太的匆匆而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自己主子聰明是聰明,就是太要強了,不認命。
舒雲三步並作兩步地出了大門口,所幸沒踫到什麼人,門房看到她了,也懶得問。她有些氣喘吁吁地坐上黃包車,囑咐司機往西走,正是孫成家的方向。
前些日子四姨太坐在屋里不出門,其實並沒有吸大煙,不過因為鴉片是老太太還她的,裝裝樣子罷了。本來是給老太太的,她豈不知這東西的壞處?舒雲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固然是自己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孫成是個沒有擔當的男人。
說起來,她舒雲已經嫁了人,算是她偷男人。可在流雲老家,雖然當時看到孫成哥的時候悲喜交加,激動不已,但畢竟沒動那個念頭,是後來孫成半夜里敲了她的門,主動找她的。
既然還想和她重修于好,那就應該帶她走啊。為什麼還要呆在白家娶珍珠呢?這不是背叛她惡心她嗎?
日日夜夜思索的結果,便是滿腔的愛化成恨。
此刻珍珠還在老太太身邊,而孫成因為是倒騰鴨子,交易都在上午進行,正好一個人在家。
十來分鐘,車子停在一個小小的院落前,舒雲模出一角賞錢給司機,擺了擺手。
舒雲站在這院落前,心里很是不忿,如果沒有珍珠,自己就是這宅子的女主人!院落看著雖然不大。但非常干淨,她定了定神,輕輕叩門。
里面孫成正在洗菜做飯呢,預備用土豆炖排骨吃,珍珠愛吃。因有水聲,也納悶這個時候有誰來,身子沒動,只高聲問,「誰呀?」
舒雲听到他熟悉的聲音,心里一悸,怕他听出是她不開門,便不做聲。
孫成納悶,只得放下洗菜盆,擦擦手過來開門。
第一眼他疑心自己看錯了,怎麼會是舒雲來,舒雲怎麼打扮的像個下人?難道是被白家趕出來了?白家的事情他是不知道了,但也沒听珍珠說過把四姨太趕出來了呀?
他心里有點愧疚,畢竟是喜歡過這麼長時間的女人,便問,「你怎麼來了?」
舒雲低著頭,一只手絞著藍布大褂的衣角,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孫成心下一動,這個動作是少女時期的舒雲的慣常動作,帶著那麼一點膽怯與嬌羞,惹人憐惜。
他心里嘆了口氣,說,「進來吧!」讓開了之前擋著的身子。
因二人離得很近,舒雲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年青男子的氣息,瞬間有點心軟了。手里一直握著的紙包都有些濕了。
舒雲跟著孫成進了正房,居然里面還有個廳,也不太小,里面整整齊齊擺著幾樣家具,牆壁也刷的雪白,舒雲眼里又是一陣嫉妒,孫成很緊張,這個時辰了怕珍珠突然回來,若是撞見了,那真是說不清了。
因而剛才的憐惜又變成客氣,拿出青花瓷杯給舒雲倒了杯茶,自己坐的遠遠的,問,「小雲,白家,把你趕出來了?」
舒雲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才搖搖頭,說,「沒有!不過,我現在在白家的藥廠做工!」說著伸出兩只手,上面有一層厚厚的繭子。
孫成低下頭,說,「小雲。我……我對不起你!」
舒雲心里冷笑,通向臥室的門開著,她坐的位置看的很清楚,里面擺設精美,一旁的衣架子上還搭著一男一女的兩套睡衣,綢緞的,做工不錯,準是珍珠拿老太太的賞的布料做的吧,床上大紅錦被,一角似乎還有件小孩子的衣裳,看來。他們二人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呀。
他們的生活沒受到任何影響,但是她呢?她每天都在冷眼中度過,老太太的冷眼,老爺的冷眼,甚至丫鬟們都看她不起,太太對她好,也許不過是圖個名聲。
她有什麼?
仇恨又一點點浮上來了。
外面爐子上的水忽然開了,拉拉作響。
孫成趕緊出去。
舒雲爭分奪秒地拎起茶壺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然後再拿出一個茶杯來,撒上少許粉末子,沖了茶。
孫成進來,舒雲朝著他苦笑,道,「孫成哥,來,我看你滿頭大汗的,快喝杯茶吧!」說著端起來給他。
因為是在自己家里,他一點戒心也沒有,咕嘟幾口全喝了。
舒雲也喝完了一杯,又給孫成倒上,為的是怕粉末沖不干淨。
孫成又大口喝了,感覺舒雲不像是來鬧事的,放了心。
舒雲達到了目的,不敢久留,就依依不舍地說,「孫成哥,我要走了,不然珍珠回來,又要和你吵架了!「
孫成當然求之不得,說,「好,你自己路上當心!」
舒雲點點頭,眼圈瞬間紅了。
再過不了半個時辰,藥性就會發作。
舒雲步屐匆匆地出了門,因怕與珍珠撞見,專揀小胡同走,七拐八繞了半天才走到一條大路上。攔了黃包車直接去最遠的一家百草堂藥鋪,誰知南京這邊都不認識白家四姨太,掌櫃的知道點老板的家事,才讓她不付錢拿回來一些調理腸胃的藥。
再回到白家,天都快黑了,門房見她回來,手里提著一包包中藥,也未理會。舒雲心虛地走進自己的院子,自己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冰涼。
她不敢想現在孫成是什麼樣子,未梳洗就上了床,然後吩咐秋香,「去給我煎藥!」秋香覺得反常,但什麼也沒問。
第二天上午,舒雲借口不舒服沒去藥廠,實則是專門觀察著老太太那邊的動靜。果然她兩次出去都沒看到珍珠的影子。
孫成暴斃的消息是下午才在白家傳開的,據說珍珠哭的死去活來,已經報了官,但孫成平時來往的都是些販鴨子的同行,無無冤無仇的,怎麼會呢,注定是個無頭案,這樣的案子南京多的很。
珍珠哭了幾天,差人捎信給孫成父母,因路途遠,這邊若等著,只怕要臭了,只等及早掩埋了,白家老太太可憐她雙身子的人,派了兩個人來幫忙。
再過了幾日,珍珠又每天按時來白家上工了,只是,畢竟是新寡,一顆心仿佛也跟著孫成走了,整日沒個笑臉,在老太太面前也沒那麼機靈了。她是可憐,但為這個整日吊著個臉,老太太看著也不舒服,但這個丫頭跟了她這麼多年,這會子趕,又有點不忍心,還是白薇看出點什麼,就守著老太太對珍珠說,「你身子越來越重,就不要過來服侍了,老太太看著也難受,你回家安心養胎吧,月錢還是照發!」
珍珠感激地看著太太,她自己是早就不想過來了,便含淚給白薇行了個禮。白薇覺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可憐,還沒出世父親就沒了,便勸慰道,「珍珠,生老病死,都是沒辦法的事情,你若真念著孫成,應當能吃能睡,把孩子順利地生下來!」
珍珠重重地點了點頭。
白李氏看著她有些呆呆地走了,終究不放心,便破了例,喚來一個最下等的丫鬟,說,「你跟著去照顧珍珠姑娘!」
白薇有些意外,沒想到白李氏這樣一面。
舒雲始終不敢相信孫成已經沒了,腸胃調好了,卻終日做惡夢,人日漸消瘦下去,藥廠的工做的也沒之前積極了。
孫成死了,珍珠也失了寵被攆回家了,按說她應該高興才是,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太太因為懷了孕,全家都當做祖宗似地供了起來,因此也有時候不去藥廠,這樣的日子舒雲都去,但即使白若林開著車,汽車上又只坐著她一個人,老爺也從來沒理過她一次。
有幾次她看白若林似乎是起晚了,早飯都來不及吃,便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熱點心遞過去,老爺都不要。
她能想到的法子都嘗試了,一點也沒有效。
但舒雲並不太急,表姐瑞雲不在這里,太太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了,還怕沒機會讓老爺回心轉意,進自己的院子嗎?——
昨天沒吹干頭發就逛街了,回來就感冒了頭痛,所以沒更,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