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人小,步子也小,看見白姨娘趴在五小姐身上,想是睡著了,故有意放輕腳步和速度。何曾想到,這會使得謝宛華驚魂……
走了幾步,想到五小姐正生著病呢,壓著必然不舒服。遂趕緊上前幾步,伸手想扶起白姨娘,哪想小手不小心拂過白姨娘鼻翼,竟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忙一慌。手抖動間,白姨娘復又重重地壓在謝宛華身上,謝宛華疼得直想睜開眼,狠狠罵一下來人,但還是忍下來了。不知道任何這具身體的身份,如何在這兒生活下去了?!
三丫緩了緩神,不敢置信,低下腰,將耳朵貼在白姨娘胸前,沒有心跳了,感覺眼前一黑,眼淚頓時噴薄而出。「白姨娘,您醒醒啊!」使勁得搖晃著白姨娘,見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知道白姨娘確實是死了,遂哭得更大聲了,嚷道︰「您怎麼就這麼走了,您讓五小姐和我怎麼辦啊?對了,小姐。」
慌忙去看五小姐,一條突兀的紫色淤痕橫在白皙的脖子上,腦中似有什麼閃過,顫巍巍地將手伸到鼻前,微弱的氣息吹過,幸好幸好,雖然弱了些,但是還是有呼吸的。三丫拍拍胸脯,一想到白姨娘死了,又哭將起來。
謝宛華見哭了好一陣子,想來自己不打斷的話,會哭個沒完,雖然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剛才的搖晃加上現在一個成人的重量壓在身上,再下去,以後非得一直躺在床上不可。想罷,輕哼一聲,三丫听見聲響,忙抬眼,見五小姐緩緩睜開眼楮,胡亂擦了下眼淚,「小姐,您醒了?身子可還難受?」
我再不醒的話就等著殘廢吧!謝宛華暗暗道,抬眼打量這個丫頭,直覺只有十一二歲,穿了一身青布舊棉衣,下著淺青色布裙。眉眼稍顯稚女敕,五官較為平常,總體來說,是個清秀稍顯不足但干淨利落的小姑娘。想來自己好歹也是個小姐,盡管是個姨娘生的,怎麼在這樣一個地方住著。
淡淡地應答道,「好些了,我這是怎麼了?」
「您又犯病了,已經是這個月第二次了,這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了,三丫,不…」慌忙停頓了一下,接著道,「奴婢甚是擔心!」滿眼擔憂盡入謝宛華眼簾。
想來這個身子不僅僅有著肥胖的困擾和被人虐待的傷痕,還有似乎難于治愈的病癥,無怪乎那麼虛弱,即使是原先的五小姐已經被自己的娘親所扼殺了,被自己這個現代的魂魄所侵佔,但好像也未改變五小姐的命數,那何苦讓她來走這一趟呢。心情不由得十分低落,遂低下眼簾。
三丫見五小姐臉色不停地變換,苦惱、無奈、嘲諷,接著就低下了頭,似乎是在深思。搖搖頭,這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十歲孩子的臉上,但一想,多次徘徊于生死之間,比一般孩童更為成熟,也不見得是什麼怪事!
謝宛華該慶幸三丫主動將五小姐的變化給自圓了,否則在未來的日子里,看這小丫頭還是否會忠心于她,兩人相持相扶度過最艱難的日子。
三丫見五小姐長久未做應答,又想到白姨娘已經去了,得盡快備後事,復又喊了一聲,「五小姐!」
謝宛華猛然被喊聲所驚醒,發呆片刻,又想既然已經來了,暫且不知道能否在此待多久,但也須為以後做打算,猜測到,「無須擔心,這病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見三丫並未對這個說法起疑,看來是有病了一陣子了,又道,「姨娘呢?」
「白姨娘,白姨娘她……」三丫半響說不出話來,頃刻,又泣不成聲,用手指指著趴在床上的白姨娘,「姨娘她去了。」見五小姐霎時愣住,忙上前抱住她,輕輕拍打後背,就怕她會過于震驚,過于悲傷。可不能獨留她一人在世上,娘和姐姐半年前死了,接著又是白姨娘,萬萬不能讓小姐也跟著去了。
謝宛華倒不是因為白姨娘去了而呆愣住,她早就知道結果,只是不知一個失去娘親的七八歲孩童該如何表現,一下子給怔住了。讓她大哭,似乎是不可能的,且不說剛來沒多久,與她那娘親有什麼感情,她性子又向來趨于淡漠,不易動感情。即使是演戲,對她來說也相當困難。
轉念,想到前世母親愛她,不希望她再痛苦,選擇在死亡來臨前,離開醫院,獨自一人離開這個世界,只給她留下一份書信。字里行間,都希望她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地活著,幸福的活著,這樣她也能安心的離開了。而今世的娘親,希望她不再留在這個世上受苦,而選擇與她一起死。想到兩世的母親,同樣都是愛她,只是選擇了不同的方式。謝宛華頗為感嘆,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了下來,滴在了三丫的手上。
三丫暗松了口氣,總算是哭出來了,這樣就好。
待兩人相擁哭罷,三丫遂問起︰「小姐,不知道您有何打算?」
謝宛華不知道目前所處境地如何,更不知道報喪程序如何?不知作何回答,故答道︰「三丫,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幸好本身年紀過小,如此回答倒也正常。
「五小姐,要不托陳媽媽到京里去報個信兒,告訴老爺、夫人,讓夫人來安排。」還是讓當家主母做一下安排為好,雖然白姨娘因事被遣到京郊別院,但畢竟也是徐家的白姨娘。三丫還是想得過于天真。
謝宛華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故問道︰「陳媽媽可信得過?」意思是會不會攔下不報,她也知道白姨娘估模是在徐家也是不受待見的,估計即使是報了也沒啥用。謝宛華雖然作為現代人,但也知道在古代妾的地位是很低的,死了也是草草下葬,更何況是白姨娘這樣的妾室。
三丫搖搖頭,「小姐,您可能不知道,陳媽媽是在這別院里唯一對咱們好的。幸好又是廚房的管事,否則,您就該挨餓了。」頓了一下,繼續道,「明天恰好是每月一次別院各管事到京里的日子,上報一月里的開支,正好能將白姨娘逝世的情況稟報給夫人。」
聞言細想了下,謝宛華心里還是不踏實,道︰「夫人平時待姨娘可好?」
「夫人性子是極好的,而且待白姨娘向來就好。如果當初不是夫人向老爺求情,姨娘可不單單是被遣到別院而已。姨娘犯得那事,是要被浸豬…」三丫神色一緊,抬起手就往自己臉上拍去。
謝宛華嚇了一跳,趕忙阻止。
手被謝宛華抓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奴婢妄言了,願受罰。」
回憶剛才听到的話,夫人向老爺求情沒有問題,那就是後一句,說到白姨娘犯事,要被浸豬,這兒就停止了,後面沒有說出,豬後面還有詞。在古代做錯事,懲罰跟豬有關。莫不是紅杏出牆,所以要被浸豬籠!想想三丫如此忌諱說這事,就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測。
「你這是做什麼,快點起來。」這大會,都沒有其他人過來這兒,想來白姨娘和她就這麼一個丫鬟。陳媽媽當然不算,且不說白姨娘的身份如何,現今又是犯事的主兒,就不可能為了白姨娘從府里調過來的,自是這別院里的。
現在她也就是跟她兩個人相依為命了,嘆道︰「姨娘,如今去了,」抬手抹了抹眼淚,「現在就剩我倆了,以後要相互扶持才是。快快起來!」
三丫緩緩起身,抱住謝宛華,大哭,「娘和姐姐都走了,白姨娘也走了,就剩我們了,嗚…」可憐三丫也是個苦命的娃,年紀又甚小。
這是謝宛華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想在古代這年紀已經不算小了,生在平常人家的話,過兩年也該擇婿了。
謝宛華投身的這具身子又弱,經不起被三丫再折騰下去了。「好了,別哭了,得趕緊安葬姨娘才是。」動了動身子,「你給我再找個臥榻,這幾天就讓姨娘躺在床上,你陪我躺在榻上。」一個人實在不敢與尸體同處一室。
「是,奴婢這就去跟陳媽媽說。」離開謝宛華的身邊,用袖子使勁擦擦眼楮,扶著她躺下,將白姨娘的身子移了移,看未壓著她,這才放心轉身,準備離去。
謝宛華一直看著她,余光撇到桌邊,看到桌上的宣紙,忙喚住三丫,「幫我把圓桌兒上的宣紙拿過來。」
三丫應是,小心拿上,將紙遞給謝宛華,「小姐,您先歇著,我去去就來。」見她點頭,趕忙去找陳媽媽。
謝宛華听到門一開一合,知三丫已經離開。低頭細看這宣紙,紙上的梅花小篆寫得頗為秀麗,想是白姨娘的娘家也是個書香門第。字也較為好認,只是繁體字罷了。上書︰
君不念舊日之情,不信婢妾之意,是為怨;
事後,驅遣母女二人至別院,枉顧血緣之親,是為寒;
至別院,命僕人盡可辱之,逼迫吾不得擇生而擇死,是為恨;
吾與兒死之時,即你我恩斷之時,且好自為之!
雖對白姨娘以及本體的遭遇知之不詳,但短短四句,即可看出白姨娘對徐家老爺的恨意之深以及目前自己所需要面對的境況。而對于她,當務之急,需得解決這孱弱的身體。
起點中文網www.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