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韻挑剔地看了一眼徐青綾,大言不慚道︰「你會是誰?你能是誰?不過是個小家小戶出身的女子,也敢與本小姐叫板。」說罷,一手叉腰,一手伸出食指直指徐青綾的眼楮。
徐青綾輕輕撥開橫在眼前的手指,紅潤光澤的雙唇微微輕啟,「叫板不敢當,只不過是據理力爭罷了何時這詩會需得持帖入亭,而捐資人卻不知道有這一新規?反而卻被阻攔入亭?這就是此次詩會主辦人的所為?嗯?」
三個問句,徐青綾一步步進逼,原先滿臉怒容的徐青韻一怔,半晌,反應過來後,才惱羞成怒道,「我這規定已是經過所有捐資人的回帖同意。你這般說,你就是捐資人嘍?真是可笑,我怎麼不知道有你這麼一人,難道你是憑空冒出的?」伴隨著她的話語而出的,是分外刺耳的冷笑聲。
徐青綾莞爾一笑,「凡是捐資人,互相之間該是有信物的吧當然,春華詩會也不會例外」看著徐青韻臉色稍沉,徐青綾緩緩向唐蘇伸出手,唐蘇會意,從衣襟中取出一個木牌,安置到徐青綾的手心之中。
徐青韻見此,猛然間傾身上前,想搶走徐青綾手中的木牌,而徐青綾恰恰在徐青韻將手伸至她手邊之時,握掌成拳,抬首冷眼望向有些站立不穩的徐青韻,嗤笑道︰「怎麼,徐家三小姐只是這般氣度?連自己做錯了事也不承認,反而想搶奪信物?嗯?難道這就是徐家的門風?」
徐青韻因著徐青綾的話,滿臉漲紅,強辯道︰「你,你血口噴人我,我只不過是想驗證一下,此物是否是我們春華詩會捐資人的信物,哪里像你說得這般,你休想將這種罪名安在我的身上,更遑論指責我們徐氏一族我們徐家可並不好惹,你得罪不起。」
她這種半辯解,半威脅的話一出口,眾人皆是頻頻向她望去,有些常識的人也知道,她只不過是強辯罷了。何況,這里匯集著沁水城才子才女,這件事到底孰真孰假,自然能分辨的出,這就是徐青綾的目的。
徐青綾嫣然一笑,「到底這是不是我的污蔑,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話語微頓,攤開手掌,用拇指與食指輕捻著木牌的一端,高舉木牌,令眾人皆可看到,「各位上前一看,便可知曉這是真是假。」
只見桃木令牌,中間是描金大字,「春華詩會」四字,醒目異常。而右下側還有一行小字,「捐資人」三字赫然在目。
亭中已有人趨身上前,想一探究竟。
徐青韻見此,臉色發青,側身對著那個會武藝的丫鬟,低聲吩咐道,「還愣著作甚,還不快給我奪下來」那丫鬟點頭應諾。
方才徐青韻的低語,徐青綾自然是听到了。將高舉的令牌,在那丫鬟搶奪之時,已是牢牢握于手中,也不說話,只是用分外蔑視的眼神望著徐青韻。
徐青韻猛一跺腳,大聲怒斥道︰「蠢笨的奴才,還不快給我拿過來,就是搶也要給我搶過來」
徐青綾真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不顧及自己的名聲,更不怕因此累及家族的名聲,竟是吩咐丫鬟硬搶。如此思量著,險險避過那丫鬟扇來的一掌,卻是險避不及第二掌,忙閉上了眼,打算硬接下這一掌。
等了半晌,仍是未見那掌風,徐青綾緩緩睜開眼。見那丫鬟的手腕處被一只經絡分明,此時,更是青筋暴起的大手握住,攔于她身前半寸處。徐青綾順著手臂向上望去,只看見一張面色鐵青稜角分明的冷峻側臉。
竟然又是他,這已是今日第三次了,他的恩情,如今看來,她是必還無疑了。
韓大公子冷哼出聲,將那丫鬟的手腕用力一甩,那手臂竟是極為不自然的垂了下去,軟塔塔地置于身側。
「啊我的手」那丫鬟痛呼出聲,方才,她完全是被韓大公子的氣勢所震住,竟然忘了痛呼。
眾人驚疑,暗道這手估計是廢了,徐青韻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丫鬟硬是被人折了手,伸手直指韓大公子的側臉,「你,你,竟敢連我的人都敢傷」
「怎麼,如此刁奴,我還傷她不得?」韓大公子冷笑著轉過身,面向著徐青韻。
「姐……」又想起平日母親的告誡,忙改了口,「三……」又在韓大公子的一聲冷哼中,改口喚道,「韓大公子,我不知您也會來此」語氣中竟是帶著三分雀躍。
徐青韻似乎忘了方才發生之事,只是與韓大公子閑話家常,「您過來,怎麼也不事先讓個奴才通知一聲,我,我好早點過來相迎。您定是等得不耐煩了吧,待我將這女子趕出去,詩會就開始。」說話間,滿臉嬌羞。
徐青綾不覺大汗,暗嘆徐青韻是個「無腦的痴心人」,她沒看見方才韓大公子幫了她嗎?難道說戀愛的人智商都是為零的,就如前世一般?心中暗笑,抬眼卻是撞進了韓大公子深邃幽深的雙眼之中。
慌亂地避開他那灼人的眼神,徐青綾低頭細數著繡鞋中的梅花,此時,耳邊卻是傳來暗啞的笑聲。心中不覺惱意頓起,卻是不敢抬頭,只是緊咬下唇,垂首不語。
徐青韻似乎察覺了兩人之間的暗流,頓時,臉色愈發難看,出乎意料地用力猛推身後無人的徐青綾一把。
徐青綾一個不穩,踩空台階,身子竟是望向墜去,那可是好幾級台階,她慌亂了,雙手沒有章法地亂抓。
只听見驚呼聲起,「小姐」是琉璃與珊瑚焦急懊悔的聲音,以及唐蘇的呼喊聲,她們不該听信徐青綾之言,遠遠地避讓著。
徐青綾只覺得驚呼聲都飄遠了,嘀咕著這次不死也得殘廢之時,卻是感覺腰間一緊,來人一把將她摔到他硬實的胸膛之中,她心中安定,慶幸總算不會烙得個悲催的下場。而耳邊卻傳來他壓得極低的冰冷嗓音,「這次該怎麼謝我,嗯?」
「你你」徐青綾掙月兌他的懷抱,哪里有人這般厚顏無恥,自動討要別人的酬謝的。
一旁的徐青韻見一推不成,反而讓徐青綾得逞了靠近韓大公子的機會,更是又怒又恨。眼揪著徐青綾身後又沒了人。
她的丫鬟與唐蘇,見徐青綾安然無恙,又退至一旁,實在是沒想到徐青韻會故技重施,一推不成,準備來第二推。
徐青韻雙手張開,放于身前,準備來個第二推,卻是在雙手向前移動之時,兩聲怒喝,「還不快給我住手,休得無禮」打斷了正往前移著的手。
一聲是韓大公子,他那能將人凍成冰人的聲音很好辨認;另一聲卻是有些陌生,又莫名有些熟悉的低沉聲音,徐青綾轉過身,向亭下望去。
只見一群穿著官服的大人們正拾階而上。不遠處,是眾人避讓開來的長道。打頭的是身著錦雞補子緋色官服,腰側掛著金魚袋的年近中年的美髯公。回望亭中之人,也是一臉詫異,自是不察有這麼一群人近亭。
徐青綾扯嘴一笑,這群人最終還是按耐不住了,她本還在猜測,眼見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慈雲亭,他們到底打算何時出場。可是,她嘴角的笑意並未維持多久,徐青韻的一聲呼喊,便生生讓她止了笑意。
「爹爹」徐青韻眸中帶著得意,望了一眼呆滯著的徐青綾,嬌俏地喊向打頭的中年美髯公,身子更是迎了上去,挽住美髯公的手臂,他則是寵溺地刮了刮徐青韻的鼻端,「韻兒,你又調皮了吧」
「哪有爹爹,韻兒怎會調皮搗蛋呢?爹爹一向是知曉韻兒是個乖孩子的。況且,方才韻兒也沒做什麼令爹爹生氣的事兒。您可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這般指認韻兒調皮,反而,自己先氣上了。」徐青韻嘟著紅唇,睜眼說著瞎話,手更是不停地為徐正宏順氣。
徐正宏打掉徐青韻的手,笑罵道︰「行了,行了,若是讓爹爹知曉,你做了什麼錯事,爹爹這次可不能輕饒了你」
徐青綾愣愣地望著眼前這一對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面,心中不覺冷笑。白姨娘,「徐青綾」,這就是徐家老爺,你的爹爹。你們看到了,他竟是如此漠視女兒犯錯,卻用一個「調皮」之詞掩蓋過去的徐大人。如何值得你們狠?如何值得你們念?
她不信,她不信,他們既然能听到方才她大發的無階級論而如今竟然會毫無察覺徐青韻方才所做之事,徐家老爺更是想用「調皮」兩字輕巧地蓋過徐青韻所犯的錯誤。
她如今還該避過去嗎?還該避著,就為了不讓徐家老爺察覺到她的身份?還是該為白姨娘與「徐青綾」討回一個公道呢?
韓大公子一雙鳳眼凝視著徐青綾幾經變化的神色,想到在徐家別院見到的她,又派了探子查實的身份,心中自是知曉她在思量什麼。
嘴角微揚,他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