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宏又厲聲道了句,「誰是生父不詳的野種?」
「種」字方落,徐正宏已是邁入飯廳,厲眼直望向被他的氣勢與怒氣震得呆立當場的徐青韻,她不覺得低垂下頭。
片刻後,猛然覺得不對,忙抬起頭來,憤然道,「父親,女兒說得並沒有錯別以為女兒當年年紀小,不記事。那件事情,女兒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她是白姨娘偷漢子後所生的,並不是您的女兒她就是一個野……」
「給我閉嘴,這話也是你這個未出閣的姑娘所說的?」徐正宏斥道,臉色暗沉。
徐夫人忙上前勸道,「老爺,韻姐兒是有口無心她年歲還小,不懂事,您就饒了她這次吧」同時,遞了個眼色給猶在堅持的徐青韻,示意她莫再反駁激怒父親了。
然而,徐青韻卻完全辜負了她,根本無視她的母親的眼色,仰起頭, 著嘴道,「我說得沒錯,她就是野種同她母親一樣,是狐狸精」
徐正宏勃然大怒,抬手便給了她一巴掌,「閉嘴」
此次的力道似乎有些過大,一把將她甩在了地上,嘴角更是滲出血絲。
左臉酸脹難忍,疼痛異常,徐青韻一手撫著臉,一手輕輕拭去嘴角的血絲,神色黯淡,這已經是父親第二次動手打她了。第一次是在春華詩會後的酒宴上,這則是第二次。難道父親真打算不再疼愛她了嗎?她的眼中透著無盡的絕望。
一旁的徐夫人見女兒挨打,忙彎腰一把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拍打著,低聲哭泣,道,「韻姐兒,我的女兒,你這是招惹了誰?竟然遭受如此的懲罰,疼在兒身,痛在母心你知道此時的母親是多麼心痛嗎?……」
說了許多話,都不見徐青韻回神,她的神色依舊茫然,透著絲絲絕望。徐夫人慌了,改而左右搖擺徐青韻,「女兒,女兒,你這是怎麼了?快醒醒」心如鑽心般疼痛,終是哭出聲來,「旁的人不值得你如此,即使你失了父親的疼愛,可還有母親在啊,母親疼你依舊如斯,永生不變要知道親情是無法泯滅的」
徐夫人說得所有話,徐青韻都未听進去,除了那三字「旁的人」,眼中逐漸聚焦,慢慢回神,轉動著身子,似去尋找些什麼。
而徐正宏只覺得對徐青韻太過失望了,他疼得女兒竟是這般,失望失落中,卻听到了徐夫人的那句「親情是無法泯滅的」,心中微微觸動,是不是他對她附加的要求過高了?
正思忖間,徐青韻的眼神聚于一點,一把推開摟抱著她的徐夫人。
徐夫人始料不及,跌坐在地,向蹣跚著站起來的女兒,厲聲喊道,「徐青韻你要做什麼?」形勢發展已是讓她顧不得柔聲相勸。
說話間,青梅將她攙扶起來,站穩後,想要勸阻她。不過,此時,再做阻止已經為時過晚。
因為,徐青韻已經竄到徐青綾面前,一手扯住她的翡翠色紗衣,另一手攥住她的滿頭青絲,迫使她低下頭來,右腿曲起,使力頂向她的月復部。
徐青綾咬牙,頭皮被攥得生疼,身子更是被她壓得無法使力,暗道,這徐青韻還真是一個潑皮無賴,哪像是一個大家閨秀
然而,徐青韻的瘋狂太過迅速,等眾人反應過來時,她已是生生挨了她一腿。可是,她並不會就此放過她徐青綾眼看著巴掌已在近前時,一聲怒斥,「你這是做什麼?」即使是生氣,聲音依舊透著溫和。
徐青雲使勁攥開徐青韻死抓著徐青綾的手,因著一手抱著她,一手力道不足,哪里拉得開她的手。琉璃也在稍後加入,卻仍是拉不開瘋癲中的徐青韻。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打死這個狐狸精」徐青韻張牙舞爪,使勁掙扎著,想要月兌離開徐青雲抱著她的手。
「還愣在那作甚還不快來幫忙」溫文如玉的徐青雲此時卻是怒了,望向在當場看戲的妻子,「再怎樣,你還是徐家人還不快來幫忙」
徐青綾余光撇去,她的大嫂滿臉傲色,眼中更是透著絲絲鄙夷,向著他們的方向努了努嘴,對身後的丫鬟道,「去幫幫他們這些徐家人」
看來大嫂對徐家不滿已久,且他們夫妻間相處貌似並不和睦。
而此時的徐青綾,青絲猶被徐青韻攥著,月復部更是疼痛異常,然而腦中卻瞬間反映出這個結論,端的是冷靜萬分。她不覺嗤笑出聲,自己竟是冷血如斯。
在徐大*女乃的貼身丫鬟加入下,總算是將發狂中的徐青韻拖開,琉璃則是將徐青綾扶起,又扶起一旁的椅凳,攙著她坐了。
方才在徐青韻猛然間撲過來時,椅子早已倒在了地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待其余眾人反映過來時,扭打已是結束。然而,徐青綾注意到,有一人,從頭到尾都是噙著笑,帶著興味看著這場戲,直到戲落幕,轉而將嘲弄的笑臉對著徐青綾,那人便是唯一的庶子徐青浩。
徐青綾暗暗記下,由他看著,她的視線則是轉向其余人,徐正宏面色鐵青,身子更是搖晃不定,似是完全沒料到徐青韻會發狂;而徐夫人此時已是癱倒在地,她身邊的大丫鬟青梅,正使勁架著她;
對過的徐青語,身子雖是微微發顫,但卻帶著悲憫望著挨打的她,手輕握成拳,似乎除了望著她,不知道該做什麼?而她身旁的尹表姐極為鎮定,只是憐惜地望著她,偶爾眼中透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意味。
而徐青霆完全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還帶著一絲痛快。因著歲數還小,似覺得自家的三姐為他報了仇,跑至徐青韻身旁,笑著夸贊道,「三姐,你真厲害」
「胡說什麼」徐正宏猛然間醒神,斥道,隨後,越過徐青霆,望向跟在他身後的女乃娘,「還不將他帶下去,今日,就讓他在自個兒屋中用食吧」
女乃娘領命,半抱起體重已是不輕的徐青霆,退了下去。
「將你妹妹帶下去,讓她在屋中好好反思,什麼時候改過,什麼時候出來」徐正宏回復了神色,一個接一個地發令,安排。
「是,父親」徐青雲點頭應諾,將猶在叫嚷著,「我不出去我不出去」的徐青韻硬拉了出去,當然是在其余人的幫助下才攥得動掙扎著的她,費了不少勁,才將她帶離飯廳。
飯廳一下子靜了,只余癱軟在地的徐夫人嚶嚶啼哭,徐正宏蹙眉,「別在哭了」又對著青梅道,「快將夫人扶起。」
「喏老爺」青梅應諾,轉頭對離她最近的琉璃道,「麻煩姑娘幫我一把」
琉璃點頭,兩人將徐夫人扶起,在椅子上坐了。
徐正宏也坐在了首位,越過幾人,對徐青綾柔聲道,「綾姐兒,去耳房梳洗一下,我們就用膳。」
徐青綾離座,在琉璃的服侍下,進了一旁的耳房,這耳房平素也是女眷的歇腳處。一進門,左手邊就是梳妝台。
她走至銅鏡前的錦杌坐了,從模糊的鏡面中望去,她發絲凌亂,碧玉簪子更是似掉非掉,懸在發間。只要她晃動一下,便會掉落下來。她此時的模樣,不至于被人認做是瘋女人,不過,也離瘋女人不遠了。
腰間隱隱發痛,提醒著她身為父親的徐正宏最關心的反而是她的臉面,而不是她的身子是否有傷?
正當徐青綾黯然間,門外響起敲門聲,隨之而起的是趙林的聲音,「小姐,老爺讓我送化瘀膏過來。」
「進來吧」徐青綾朝外喊道,並不露出任何聲色,不過,話語間還是透出一抹輕快
趙林將膏藥遞給琉璃,便告退離去。
大約一炷香的光景,徐青綾已是抹了膏藥,青絲也是打理整齊,不過,紗衣的衣尾卻是裂了不大不小的口子,幸好,並不影響穿著,只是略顯,不太美觀。
她雖是不急,但飯廳還有一群人等著她,也顧不得許多。步履匆匆,腰間泛著微微的涼意,徐青綾進了飯廳。
此時,正有一個年青宦官立于徐正宏身前,躬身道,「啟稟徐大人,徐夫人,三皇子妃讓奴才送請帖過來。五日後,三皇子妃殿下將在府中宴請京城名媛,皇子妃殿下特請徐府小姐參加此次賞花會。」
「魏公公,請放心屆時,我會讓女兒們盛裝出席,願皇子妃殿下一切都好」
這事,自然是由徐夫人作答
「大人,夫人,請放心,皇子妃殿下一切安好」魏公公果然老道,曉得徐夫人心中想知曉的是什麼
「那便好,那便好」徐夫人難得寬慰不少,示意青梅打賞。
魏公公也不推月兌,接了錦袋,就告辭道,「如此,奴才便回府回話」
「有勞魏公公走一趟」徐正宏客氣道,讓趙樹送了魏公公出去。
魏公公往出走,徐青綾則是往里進,擦肩而過時,她向他欠了欠身,而他卻是頗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這才行了禮,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