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娘一听徐正宏這般說話,怒上心頭,「老爺,四小姐也是您的嫡親骨肉,您也得為四小姐考量考量啊三小姐即使進不了宮,夫人也會為她尋門好親事」瞅了眼沉下臉的徐正宏,陳姨娘仍繼續哭訴道,「可憐的四小姐呀你怎麼會攤上這麼個出身,就是因為這,才事事被人壓上一頭。往後,要是成了老姑娘,這讓姨娘怎麼活啊」
「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兒了?」徐正宏面色不豫,「夫人,是個識……識大體的人,怎麼會讓青語生生熬成老姑娘呢」
「可是,如今,三小姐與五小姐都要進宮備選,出來便是娘娘,可是,四小姐比五小姐還大上一些,怎麼能落後于自己的姊妹呢?」她今天非要討要出個說法來不可。
徐正宏沉吟片刻,道,「我會跟夫人提及此事的。」他剛從衛氏院中出來,想著好久沒來看看陳姨娘了,哪想到會踫到她的胡攪蠻纏,頓時,失了興致,又不咸不淡地說上兩句話,就離開了。
陳姨娘送走了徐正宏,返身進了屋子,匆匆關上房門。向內室走去,打起簾子,卻是怎麼也找不見陳管事,不覺間偷偷舒了口氣,看來是趁機偷偷溜走了。
……
「楊媽媽,老爺剛才是什麼意思?」衛氏放下茶盞,望向一旁伺候的楊媽媽。
「老奴以為,老爺的意思是皇上此次甄選秀女是為了給眾皇子賜婚,不過,挑得都是拔尖的人兒,可能能過得了殿選的秀女不多。」
衛氏一把抓住茶盞,「既然是為皇子賜婚,那自然需得官家嫡女,剩下的名頭自然是給韻姐兒的,若是韻姐兒也能同大姐兒一般,成為皇子的正妃,那我豈不是兩位皇子的丈母娘?」將籌碼壓在兩位皇子身上,總比一個大些,一個不成,還有另一個。
楊媽媽近前,動作緩慢地為衛氏斟茶,「可是,夫人,若是過了初選,而殿選未過的,有可能就只能成為宮女,只有到了一定歲數,才能放出來也許,……」
眾人所知,宮女到了二十五歲,且得了主子的恩惠,才能放出來,否則,就有可能一輩子老死在宮中。
衛氏沉思,不過,究竟有沒有將楊媽媽一番話听進去,又是另說。
半晌後,衛氏開口了,卻不是說得選秀女一事,而是,「楊媽媽,大姐兒那頭的事情也得趕緊安排了,既然知道皇上是為皇子選妃,難保不會將秀女塞給三皇子殿下。」
楊媽媽頷首,「也就是幾日的功夫,只要三皇子妃殿下將請帖遞過來,事情就能操辦起來。」
「嗯就這麼辦吧」衛氏點頭,「你改明兒得空的話,去看看紫玉,將大概與她說了,免得到時出岔子。」
楊媽媽恭敬地應了。
……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從早到晚,一直未曾停歇過。
這雨不大不小,沖不淡夏日的炎熱,反而,使得衣裳貼著身子,濕熱濕熱的,硬生生悶出一身汗來。
徐青綾搖著錦帕,心中煩躁,戚公公到徐府宣讀聖旨已經過了三天,她卻是一點法子也沒有想出來,難道真要進宮?
「小姐,要不奴婢再擺上一盆冰水,驅驅熱氣?」琉璃看著小姐不停的扇著錦帕,面上盡是隱忍之色,故而,問道。
又想起冰窖中的冰已不多,「……奴婢明日再叫人去家中取些冰塊來。」
聞言,徐青綾停下了使勁搖擺的手,「順道我們也出府一趟」上次因為軒轅熠,她的行程完全被打亂了,連看鋪子的時間都沒有,「另外,通知王大爺,明日我要去看看青衣坊中的鋪子。」
琉璃應諾,匆匆去忙徐青綾交辦的事情了。
徐青綾心情依舊低落,但比稍早前好多了,這時,也多少能看得進書去。不過,當她剛剛靜下來,錦素敲門進來。
走到徐青綾身前,行了一禮,「小姐,剛剛老夫人派了丫鬟來,讓您過去。」
徐青綾一愣,老夫人自她進府後,可從未見她傳召哪個人過去,轉念一想,如今,不比以往,她是即將要進宮的人。
于是,點頭,「幫我換身衣裳吧」此時,身上的淺色大褂,太隨意了。
錦素頷首,又召喚了幾個小丫鬟,手腳利索地給徐青綾換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纂兒。
「你陪著我過去吧」徐青綾打量著銅鏡中的身影,對錦素道。
片刻後,徐青綾只帶著錦素一人,被林媽媽親自迎進了廳堂中,「還請小姐坐等會兒,老夫人做完早課就出來。」
徐青綾微微頷首,老夫人早間一向都有做早課的習慣,一般都是半個時辰,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出來了。
思罷,她打量起所在的廳堂來,這是她第二次來老夫人的院子,院中依舊冷清,伺候的奴才還是那些。按常理來說,人老了,多半喜歡熱鬧,一旦冷清下來,難免會傷春悲秋,而老夫人卻是恰恰相反。
她也曾听說,老夫人交權給衛氏的理由是喜歡清靜,而府中的事務打擾了她的清修,所以才將權柄交給衛氏。可是,她也听聞過,老夫人向來要強,怎麼在正當年的時候就將權早早地交了出去。
不過,只是,衛氏與老夫人的較量,老夫人敗下陣了,這才是真正的理由。
「老夫人,您慢些」林媽**聲音在屋外響起,徐青綾打起了精神,望過去。
徐老夫人擺月兌了林媽媽想要攙扶的手,「不過是個台階,我還沒到需要人攙扶的年紀」說著,顫巍巍地邁上了最後一級台階,步履艱難地進了屋子。
徐青綾迎了上去,將徐老夫人扶住。
徐老夫人虛扶著徐青綾,打趣道,「瞧瞧,這丫頭也跟你一樣,欺負我這老人家。」
林媽媽與徐青綾淡淡一笑,「老夫人,五小姐是個懂禮的,您是她的祖母,她自然是跟您親近的,哪會同老奴一般。」
「就你會說話」徐老夫人一點,在林媽媽與徐青綾一人一邊的扶著,坐在了位子上,嘆氣道,「人哪真是不能不服老,真是老了哦就這麼幾步,竟然耗費了大把精力。」
老夫人的白發似乎比前幾日多了,徐青綾嫣然一笑,勸慰道,「老夫人,面目紅潤,氣色堪比年青人,怎會老了呢」
徐老夫人哈哈一笑,「瞧,你們個個嘴甜的喲,跟抹了蜜似的。行了,我也不遭罪你們了。」看了看外頭,依舊下著淅瀝的雨,「今日,你就留下來賠祖母用飯吧這院子也冷清了好久,你來了,看著還有些人氣。」
徐青綾見徐老夫人嘆氣,「若是老夫人不嫌棄,孫女兒常常過來,也是使得的。」
「如此甚好往後,要是你沒什麼要緊事情,就過來陪我用午膳吧你林媽媽從不陪著我用膳,哎不過,你也陪不了我多久了。」先頭還高興著,這會兒便有些泄氣。
徐青綾知道,這才到了重點。
徐老夫人抓起徐青綾放在膝上的手,「孩子,眼看著你過幾日便要進宮了,宮中是非多,就是你不作為,也有可能遭人陷害,所以,謹記慎言慎行,千萬不能踏錯一步,要知道一步錯,那便是步步錯,千萬記住了還有」
說著,朝林媽媽使了個眼色,林媽媽會意,將屋中的丫鬟都支了出去,「宮中艱險,處處需要打點,這是祖母為你準備的。至于,青韻,她有她娘在,我就不為她操心了。」
抓在手中的錦囊,癟癟的,看不出里面裝了什麼東西,不過,多半是銀票子。但是,這個她不能要,這是徐老夫人用來養老的,她怎麼能用到宮中,況且,她也不準備進宮,根本不需要。所以,將徐老夫人推過來的手,又推了回去。
「入府以來,夫人比照著姐姐們的份例,每月都給我月錢,我存下不少;另外,父親也會時不時地讓人送銀錢,物事過來,這些孫女兒盡夠的。」
徐老夫人板起面孔,看著徐青綾,「叫你收著,你就收著吧祖母知道你手中不缺錢,但,這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你且收著吧這幾年來,你受了不少苦,是我虧待你了。」
徐青綾還是堅持,「老夫人,這錦囊,我不能要。」將錦囊塞進徐老夫人握拳的手中,「這些錢,您可以讓林媽媽去藥堂配些補藥,補補身子。」
「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固執呢?」徐老夫人面色有些不豫,「祖母手頭有錢,不差這點錢,你就收著吧」又將錦囊推了回去,交到徐青綾手中。
徐青綾見實在是推不過去,只能是收了。
徐老夫人滿意地笑了,轉身,又從桌案的暗格中,取出一個精致的檀木首飾盒,「這些首飾,是我當年的陪嫁,你先收著。」見徐青綾又要推月兌,忙道,「這是祖母暫時放在你那,讓你保管的,誰告訴你是給你的了。」
徐青綾手下一頓,知道徐老夫人的這番話,只不過是個說辭罷了,她是不可能再將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而她不收的話,方才的一幕,又得上演一遍。
她如此一思量,便將兩樣東西都收了下來,又陪著徐老夫人聊了會兒天,一起用了午膳,才回自己院落。
徐青綾懷里揣著錦囊,進了內室,又讓錦素去喚了琉璃進來,自己則是坐在床榻邊上,從懷中掏出錦囊,抽出里頭的銀票子,一看,難免嚇了一跳,竟然都是萬兩票子,統共有十張,也就是十萬兩。
她知道老夫人的娘家家產頗豐,對這個女兒也是極為疼愛的,當時她的陪嫁嫁妝就被世人津津樂道,但是她手頭的十萬兩,也太多了些。
徐青綾放下手中的錦囊,此時,琉璃打起簾子,進了內室,「小姐,你尋奴婢?」,徐青綾只是頷首,也不抬頭,徑自將一旁安置的首飾盒打了開來,滿滿一盒子的首飾,散發出獨特的熠熠光彩。
這個首飾盒統共有三層,每一層又分了六格,每個格子中放了不同的首飾,有耳飾,有簪子,有鐲子,只要是首飾,每樣都有一些。
里頭的首飾一看就是不凡,在當時更是價值萬金,老夫人怎麼會將如此貴重的物事都給了她,這又是什麼意思,難道真是讓她在宮中用度嗎?
「小姐,這是……」琉璃被驚得說不出話來,「難道,這些都是老夫人給您的?」
徐青綾微微頷首,吩咐道,「將這些東西都收在一處,找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見琉璃點頭,從身上拿出箱籠的鑰匙來,「我沒吩咐之前,先不要動用這些銀兩。」她本是想拿了,買幾個宅子與上百畝良田,總能生出些錢財來,也足以老夫人養老。
可是,如今,她卻是改了主意,這數目實在是太大了些,老夫人又是什麼意圖?她還弄不明白,自然不會草率行事。
翌日一早,徐青綾便帶著綠柳與琉璃出了徐府,這次並沒有提前跟衛氏打過招呼,只是囑咐錦素,有人問起,就說在屋內歇息或是在府內散步,總之,將此事給圓過去就是了。
徐青綾先是去的永清巷的兩間鋪子,查了賬目,她這間糖鋪,年入也就三四萬,可以想見,昨日徐老夫人給她的物事,是多麼讓她震驚。
隨後,她又看了那作為酒肆的鋪子,鋪子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要求設計的,如今,已是完工。待入秋了,第一批葡萄酒就能售賣了,這間鋪子就可以開業了。
徐青綾只在兩間鋪子停留了半個時辰,便去了青衣坊中的鋪子,是她讓王大爺選的,沒想到王大爺選得這間鋪子竟然與青衣閣離得這般近,就在青衣閣斜對面不遠處。她從二樓望去,依稀能看見青衣閣人聲鼎沸。
這間鋪子只是讓王大爺簡單裝修了一番,是打算賣水果的,畢竟,葡萄並不是為著變成葡萄酒而生的,它同時還是一種甜美的水果,她平素是極其喜愛的。
不過,因著有時令性,所以只是簡單裝修了,她現下沒時間再理這些,就先賣葡萄吧,以後的事兒,等過了這一陣子再說。
徐青綾在看鋪子的同時,王大爺一直陪在身旁,這時,見自家小姐已經視察完畢了,忙問道,「小姐,您要去趙家村再看看嗎?」。
此時,她已經下了樓,一腳已經邁了出去,听王大爺這麼問起,她今日不打算在外頭耗上一日,「不了,也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府了。」至于那葡萄田、菾菜田,她還是下次再看為好。
于是,徐青綾帶著兩個丫鬟向著自家的馬車走去,卻是不料在這兒踫到了唐蘇,這也太巧了,雖說兩家不遠,但也不近。
唐蘇笑著走向她,「妹妹,今日,怎麼有空過來?」說著,抬首望向她剛剛出來的鋪子,「這鋪子是?」
徐青綾笑笑,「是王大爺家的鋪子,我過來幫忙看看。」
「哦,這樣啊」唐蘇應聲,「既然妹妹都出來了,何不去我那坐會兒。」
徐青綾想推辭,從唐蘇的手下,將自己的衣袖抽了出來,「該到晌午了,我也該回去了。」
唐蘇不依,又攥住徐青綾的衣擺,「上次,妹妹過來,姐姐都沒請妹妹用膳,這次,你就全了姐姐的這個心思吧」
兩人一攥一拉,已經引起了路人的注意,紛紛將目光投向她們。
徐青綾微抿了抿嘴,唐蘇絕對不會是巧遇她的到底又是有什麼事情,非得拉她去青衣閣不可?如此想著,望向唐蘇。
唐蘇見徐青綾望來,連忙避過眼去,正當她以為徐青綾打定主意不去之時,她卻是應下了,「妹妹又打擾姐姐了。」
「妹妹說的是哪里的話」唐蘇轉過身,依舊不敢直視徐青綾,只是拉著她,往青衣閣走,讓東子騰了錦緞包廂。
幾人進了包廂,徐青綾與唐蘇對坐下來,卻是沒有一人先開口說話的,一時之間,氣氛倒是有些僵硬起來。
不過,最終還是徐青綾開了口,「姐姐,今日喚妹妹過來,所謂何事?現下到了包廂,該是好說話了,不若方才在大街上吵鬧,也說不清。」
唐蘇張口欲言,門外卻是想起東子的聲音,「徐小姐,門外有位唐姓夫人求見。」
徐青綾拿眼掃向唐蘇,對著門外道,「不見」語氣生硬,帶著幾分怒氣。
門外傳來嗤笑聲,又有一道聲音響起,「徐小姐,您可還記得生辰宴時替唐夫人送禮的馮媽媽?」
安坐在凳子上的徐青綾,秀眉一挑,就是因為知道唐夫人是誰,她才不願意見的。這唐夫人多半與唐蘇月兌不了干系,這干系隱藏得極深,竟是連她手頭的探子都探查不到。
而顯然,唐蘇瞞著她不少事兒,可以說,她此刻,是使著小性子,硬著氣不見唐夫人的。現在被那馮媽媽這麼一說,她還真的不能直接就給忽視過去了。
「快快請進」徐青綾客氣地說著,可是面上卻沒有那絲毫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