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牙齒凍得上下打仗,可我卻不敢發出丁點的聲音。
我听到宇文毓說,「真是像極了,就連朕,也分不出來。」
元胡摩則往門這邊看了一眼,「都安排妥當了?不會出什麼紕漏吧?」
宇文毓說道︰「放心吧。天一亮,這里和法界宮就都會變成焦土。」
元胡摩不再說話,重新又坐回車中。
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是扶著冰涼的牆壁不讓自己的腿打顫摔倒。
誠如我所猜測卻又不敢相信的那樣,元胡摩沒死。她不止沒死,還的的確確是匿藏在法界宮里。那個認錯我的小沙彌是把我和她混淆了。
然而,藏匿並非最終目的,魚目混珠,再一次地移花接木才是終點。
宇文毓罰我幽禁在庚艷殿,找借口把庚艷殿里的所有宮人都打發出去,只是為了讓元胡摩能順順利利地頂替我而不被人發現。
真是有趣呵。最初,他們把我當做了元胡摩的替罪羔羊,代替她飲下了墮胎藥;現在,他們又想故技重施,讓元胡摩頂替我進宮做娘娘。
宇文護做夢也想不到元胡摩還活著,更想不到他們會鋌而走險把元胡摩送進宮去。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宮里頭衣食無憂,所有的一切都在宇文毓的眼皮底下,自幼就嬌生慣養的元胡摩再適合那兒不過了。
我恨不能鼓起掌來,這樣絕妙的點子,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是宇文毓還是宇文邕?元胡摩倘若一直藏身在法界宮,宇文邕就都是騙我的了。我感覺渾身上下都被抽空了,可此時此刻我實在沒有心思去追究宇文邕是如何躲過測謊儀,更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十六歲的少年究竟有多深的心機,因為我听到宇文毓剛才說,要把這里變成一片焦土。
他沒有想到半死不活的我會從床上爬下來,更想不到我會赤著腳跑出來偷听他的說話。什麼還我自由,什麼讓我和楊堅雙宿雙棲,他所籌謀的根本就是殺我滅口,再讓元胡摩取而代之。
沒有什麼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沒有什麼比一把火能處理得更干淨。
宇文毓把駕車的太監置換下來,吩咐他看守此處,這就取了馬鞭,準備駕車。
我環顧了一下這個小巧的宅院,唯一的出口就是這扇門,眼見宇文毓掉轉方向,那名太監垂手恭送宇文毓,我知道這是我逃跑的唯一機會,當即不敢有半分的猶豫,撒開腿就往相反的方向竄了出去。
腳底板都已經凍成了冰塊,每跑一下,扯著筋骨,鑽心地疼,我听見背後的太監傳來一聲驚呼,「誰!」
這聲叫喚就像是閻王頒發的催命符,給了我無限的動力,腦子里頭頓時只剩下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也要逃離宇文毓的魔掌。
謝天謝地,離這宅子不遠,是郁郁蔥蔥的林子,我一身雪白,在黑夜里實在太明顯,我趕緊找了一塊山石,半蹲下去。臀部的傷口頓時撕裂開來,我赤著腳,衣裳單薄,瑟瑟得在風中發抖,我咬著手背,不讓牙齒格格打戰的聲音發出來。
我也不知宇文毓听到了那個太監的叫喚沒,更不知他是否追了過來,但這片林子不小,宇文毓做這種偷梁換柱的勾當,定然不敢大張旗鼓地找人。
過了很久,我才敢挪動了一體,倘若說剛才因為心中憋著一口氣,才能強撐到現在,那麼此時松懈下來,我才感覺到整個身體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雙腿已經凍僵,腳掌沒有了知覺,背後裂開的傷口好像一直蔓延到了脊椎,然而我還得趁著夜色離開這里。否則天一亮,我就再沒有任何的屏障。
我不敢從前邊走,只要我走出林子,定然就進入了他們的視野。我只能費力地繼續往林子深處走。
對于長安城外城的地形,我倒也知道一二,這個小跨院應該在長安城西北一隅,這里我曾拉著婆羅細致走過兩遍,約略也知道這片林子是屬于一座名叫縷知山的小山丘,圍繞著此山的大多是一些達官貴人的府邸,只要我在天亮前尋一處達官貴人的府邸隱匿起來,宇文毓和宇文邕斷然不敢大張旗鼓地來找我。
這個想法支撐著我蹣跚地走了許久,天漸漸亮了起來,面前清晰分明的石子小徑讓我的心頭終于松了一口氣,這樣的圓石子路定然是達官貴人花錢鋪陳的。
見到這條石子小徑,我卻感到空前的疲憊,意志力能支撐著我走那麼長時間,已經是極限。此時的我,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覺,眼前的景物已經重疊,石子路、溪石、草叢,在我的面前晃晃悠悠的,我拼著最後一口氣,往草叢里頭走了幾步,眼楮已經沉重地睜不開了,我模著還沾著寒霜的雜草,整個人已經不由自主地撲了上去。
寒冷、疼痛我已經感覺不到分毫,腦子里頭隱隱覺得,假若太陽再不出來,我也許就會凍死在此,我是多麼得不想死,我是多麼得想要自由自在地活下去,我很想睜開眼,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瞧見今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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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片金色的光芒照耀下醒來的,周圍暖烘烘的,就像是赤道的太陽光一樣強烈,照耀得我都出了一身的汗。
我睜開眼的時候,差點沒有嚇一跳,我好像趴在高高的雲端,離火紅色的太陽只有一步之遙。太陽把周圍的雲彩映成了袈裟一般,我差點以為自己到了天堂。
「你不是要看太陽嗎?再不看,太陽可就要落山了。」背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疏離淡漠,卻又有幾分熟悉,我恍恍惚惚的想,該不會穿越到仙境了吧?
只是這一念頭剛剛在腦中閃現就被我否定了。涼風拂面,我已經徹底清醒過來,此時的我,不是臥在雲彩上,而是側身靠在雪白貂皮織成的厚厚的毯子上,我身上的暖意,也並非是太陽的直接照射,而是來自于周圍數十個小巧別致的炭爐。
絕妙的是,我正處于一座光禿禿的塔頂之上,這塔頂上的高台不足兩平方,我躺在這里一覽眾山小,周圍一點屏障都沒有,可不就容易讓人產生倒在雲朵上的錯覺麼。只是背後和我說話的那個人又是誰?
我正想扭頭,那人已經斂了裙裾,在我旁邊盤膝坐下,霞光下,他側臉的輪廓瘦削分明,如鷹隼一般的雙目緊緊地盯著前方的太陽,此時此刻,高台上的他,仿佛與紅日平起平坐,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瞧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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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借月滿西樓同學的話做個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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