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冰靈晃晃悠悠地游入海神主殿時,毫不意外地注意到主殿內長長的水晶桌旁已經坐了好幾個人。老國王近些日子身體不適,一直沒有與眾人共同用餐,所以現在坐在海神殿內的便是依西塔王後與莉莉婭和安璐娜兩位公主,還有……
咦!冰靈詫異地發現,三王子西洛似乎還沒有來。
可是他明明在搶走自己的糖果之後游到前面去了呀,怎麼會現在還沒到?
冰靈猶疑著坐在了閃著奇異光彩的珊瑚座椅上,壓抑著呼吸與自己名義上的母後和兩位根本不認她這個妹妹的姐姐一起等待著整個海神殿里譜兒最大的西洛老爺光臨。
殿門終于開了,但進來的並不是西洛,而是一位負責巡邏的金槍魚哨兵。
「尊敬的王後殿下以及諸位公主殿下,王子殿下說他過會兒就到,請你們先用午餐。」
金槍魚哨兵說完就想退下,但依西塔王後擔心兒子,不由得出口叫住他,問道︰「西洛怎麼了?為什麼要過會才來,他出了什麼事?」
「這……」金槍魚哨兵有點遲疑,直到王後不耐煩地又重復了一遍之後,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王子殿下,王子殿下他剛才摔進海溝里了……」
「摔進海溝!」安璐娜公主不可置信地叫道,「怎麼可能?西洛沒事往海溝里跑什麼,況且他又不是不會游……」
「哼。」莉莉婭淡笑一聲,手中的水晶叉不著痕跡地往冰靈的方向點了點。
安璐娜會意,當即半是埋怨半是責備地道︰「西洛這家伙,成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呆在一處,沒的貶了自己的身價。現在可好,連游泳都不會了,真是不知道到底被誰給帶壞的……」
冰靈眼觀鼻,鼻觀心,兩只耳朵冒清風,裝作什麼都沒有听到的樣子。殷哥哥曾經對她說過,在面對長輩或自己沒有能力反抗的敵對者時,有些話如果不喜歡听,那就索性當做沒听見好了。
冰靈無法讓自己真的听不見,但她可以假裝听不見。
安璐娜自顧自說了半天,發現冰靈連個眼皮子都沒抬,氣得一巴掌便向桌上拍去。誰料她的手還未落到桌面上,就被莉莉婭抓住了手腕。
安璐娜這才注意到母後冰冷的眼神,只得悻悻地收了手,心里對冰靈的厭惡之意不禁又上一層,而當事者本人還在無知無覺地研究著紅柳木長桌上的紋路。莉莉婭見殿內重歸安靜,便安然自若地撥動起她水晶豎琴上的鯨須琴弦,嘴里輕聲哼唱著有關于潮汐的歌謠,彷佛自己並不是坐在餐廳里而是在金碧輝煌的魯斯西米卡布達皇家大歌劇院一樣。依西塔王後也不再說話,只是冷冰冰地看著門口。
就在冰靈覺得自己快要被這詭異的氣氛壓成一灘魚醬的時候,殿門終于又開了,三王子西洛穿著一身用貝殼綴成的暗金色制式海裝,身體略有點兒搖搖晃晃地走入海神殿內。
桌子旁的三條人魚都驚訝地張大了嘴,最先叫出來的是激動到極點的王後依西塔。
「天哪西洛!」依西塔王後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你是什麼時候……噢,偉大的安非特里忒女神在上,我的兒子居然可以化形出雙腿了!」
「尊敬的母後大人,我也是在方才不小心跌落海溝時,才忽然領悟到形物轉換的定律。」西洛略有些羞澀地道,「以我現在的能力,每十日里才能有一日將魚尾化成腿。」
不說海溝還好,一提起此事幾人的目光不禁又轉移到了冰靈身上,冰靈被看得全身發寒,趕緊埋起了小腦袋。
西洛也被弄得窮緊張了好一陣。
奇怪啊。西洛想,他應該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己跳進海溝的最初目的只是為了尋找一塊糖果吧?
不過壓抑的氣氛很快就被喜悅所沖散。依西塔王後急急地命人撤去桌上的涼羹冷炙,又換上了新的佳肴。因禍得福的西洛掩不住滿臉的得意,有意無意地坐到了冰靈旁邊的珊瑚椅上。
冰靈見西洛過來,小臉微微一怔,趕緊默不作聲地往旁邊移了一個位置。
西洛的臉瞬時陰成了陸地人類經常用來燒制食物的精煉黑炭。他狠狠地瞪著妹妹,似乎要在她嫣紅的小臉上瞪出一個洞。由于依西塔已經開口說可以用餐了,冰靈趕緊埋頭吃起她面前的那份午餐,籍以避開西洛惡狠狠的眼神。
「吃相還真是象頭豬。」安璐娜冷冰冰地道,並在布菜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推走了被上菜的蚌女不小心放到冰靈面前的一碟翡翠蝦。
冰靈沒出聲,悶不吭聲地嚼著唯一擺在她面前的綠色海蘿卜咸菜條。
西洛瞅瞅自己和母後以及姐姐們面前五彩紛呈的各色精致菜肴,又偷偷看看嚼蘿卜的冰靈,覺得頭有點兒脹痛。
父王才幾天沒來,冰靈面前的菜就由大魚大肉降到小魚小肉,又降到普通的海菜,現在可好,干脆變成咸菜了。這個笨丫頭也不知道反抗,給她什麼就吃什麼!
本來打定了主意不管她的,可是看到那個小腦袋埋在那里默不作聲地嚼著蘿卜條,西洛頓覺得嘴里的刺身魚片也變得有些淡而無味了。他又用力咀嚼了下嘴里的魚膾,猛然間一口吐將出來!
「該死的,這是什麼味道!這幫家伙們真是越來越會敷衍了,這種東西也敢往上端!」西洛用手背抹了抹嘴,怒沖沖地大罵道。
依西塔王後疼愛兒子,立即便要命人將刺身魚膾倒掉重做,被西洛制止了。
「為什麼要倒掉呢?」西洛笑得一臉狡獪。他一把撈過冰靈面前的咸菜盤,轉手將魚膾刺身推了過去,並用輕蔑的口氣道︰「難吃的食物的最好歸宿,當然是白痴的肚子。」
安璐娜當場爆笑出聲,莉莉婭不屑地撇撇嘴,繼續優雅地小口吃著她盤中的食物。依西塔王後干咳一聲以表示對兒子惡作劇的不滿。
西洛正在洋洋自得,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什麼東西踫了一下,轉頭一看,竟是冰靈不聲不響地又把那盤海蘿卜條拿了回去繼續吃,自己的魚膾刺身則給晾在了一旁。
西洛簡直要被這個不識好歹的家伙氣得當場暴走,他暗暗發誓,自己再也不要管這條可惡的人魚了!
冰靈也覺得很郁悶,她搞不明白西洛為什麼要突然把刺身推給她。那種東西的確是很好吃沒錯啦,可是她根本吃不慣生食的。
冰靈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這種人魚們眼中的美食排斥不已,而且不僅是魚膾刺身,冰靈對其它的一些食物也很不感興趣。
海中不比陸地,食物做得再怎麼精致,食用的時候也是浸泡在海水里的,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冰靈很不習慣那種海水的腥咸味道。
相比起來,不知出于什麼原因能在海水中依舊保持淡脆味道的海蘿卜條反而更合冰靈的口味。
皇家美人魚的餐桌上能出現這種連階位最低廉的人魚都不屑的海蘿卜,還真是辛苦安璐娜了,虧得她能從空靈海里搜出這玩意兒。
午餐時段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途中發生了個西洛王子因見妹妹津津有味地嚼蘿卜上去嘗了一口結果吐了安璐娜公主滿臉被安璐娜公主一盤子敲在腦袋上的小插曲。在正常的情況下,用完午餐後大家就該離開海神殿各去上課,可是今日依西塔王後卻命王子和幾位公主到前殿去,說是已經有客人在前殿等了半天了。
專挑別人吃飯的時候來拜訪的不長眼的家伙會是誰呢?
眾人的目光瞬時都聚集在了美麗的大公主莉莉婭身上。莉莉婭臉色發青,懷抱著水晶豎琴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還能有誰,自然是海龍王子斯達•班尼卡,人魚公主莉莉婭名義上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