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荒野上的強盜,怎麼可能擁有能夠同時對抗魔法元素與物理力量的強大結界?創世神怎麼會允許這種事情在遺忘大陸上發生!
這個陸地上所有杰出的能力,所有高超的魔法繁復的咒圖乃至各種花哨的工具,都應該僅僅是人類種族的專利。那些腌丑陋無恥的地精或者食人魔永遠只配在泥溝中打滾!他們應該只會揮起手中的破木棒子,「嗷嗷」地叫著往前沖。他們不該擁有文字也不該懂得語言,無意識地發出的單音節字符已經是上天對于他們的饋贈。像這樣一個渣滓的種族,就應該是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等著被雷劈死的,他們怎麼可以那般的無動于衷,如此地泰然自若!
相較于為自己魔法的失敗氣得幾乎發瘋的拉修而言,受了傷的魯巴反而看得更透徹一些。他一下子便猜到,這個結界的出現,定然與那些之前就在圈子外面鬼鬼祟祟的格瑞恩荒原綠魔月兌不了干系。
即使是光看顏色也能很容易地推斷出來,格瑞恩荒原綠魔乃是一系承有部分植物的本源之力的變種食人魔。當然,這不是說這些格瑞恩荒原綠魔們曾經有過一個的祖先與植物發生過什麼不太光明正大的事——即使是,食人魔們也絕不可能承認這種歷史——總之,格瑞恩荒原綠魔是一種能與植物相親近的食人魔。
不過親近歸親近,這些綠魔們揪起蒿草葉子來一個個可都一點都不手軟。
曼米沙羅反彈結界歸根究底也是一種從植物身上所借鑒研制的結界。人類能發明,本身就與植物相親近的綠魔也並不是沒可能研究出來。而且從效果上看,貌似這些格瑞恩荒原綠魔所發明出來的結界,在實用方面要比人類的曼米沙羅反彈結界更勝一籌。
看看氣急敗壞的拉修,再聯想一下之前所發生的種種,魯巴募然間意識到︰這些食人魔哪里是愚笨傻蠢只會弄些拙劣的小招數?他們根本是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拉修這位魔法師,並挖好了陷阱等著他們自己往里跳!
沒有了強壯的武士和可怕的魔法師,這一隊荒原上的旅者還不就是老胡同口賣糖兔子老頭手里的黏糖米團——隨他們捏扁捏圓嗎?
如果在一開始就沒有抱著僥幸心理來以靜制動而是拼了命地反擊的話,也許他們現在已經逃出去了!就算沒能成功逃走,也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明知道前方是一道橫斷的無底高崖,卻硬是找不到任何可以通往生路的明線。
如果當初沒有走錯道路,他們現在一定已經抵達了繁華的影之域,交接出了自己手里的貨物,甚至可能在某個低矮潮濕的小酒館里,用賣掉美人魚的錢吃著大盤的牛肉,喝著大杯的麥酒。
一條人魚的犒勞費足夠讓在他幾年里都不必再長途跋涉。是啊,這的確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你想要賣筐豌豆還必須先去市場上買種子呢,而人魚的成本則要比豌豆還便宜的多了。
豌豆種子買回來,你還需要去種,去松土,去施肥,去澆水;而得到一條人魚,只需要從海里把她釣上來就可以了。
是啊,只要釣上來就可以了,就這麼簡單。他們曾經就這樣一條一條地釣起了無數人魚,將那些有著各式各樣不同魅惑力的美人魚們換成了口袋里大把大把的光幣。他不是沒有看過那些人魚成串的淚滴與悲痛欲絕的神情,但那種對命運無法主宰的無奈,他直到現在才真正了會。
也許,那些在透明結界外坐等獵物的得意洋洋的食人魔們也是這麼想的吧。
多麼簡單,只要圍起來就可以了。
美人魚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對象,他們又何嘗不是食人魔所賴以生存的對象?唯一的不同點就是,他們賣掉美人魚的美貌換來金錢,而食人魔們則會吃掉他們的肉來填飽肚子。說是不同,但兩者卻有著殊途同歸的效應,
說開來,這兩種做法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而毀滅他人的不同形式罷了。
魯巴悲哀地發現,原來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事計,竟然與食人魔無異!
拉修還在想方設法地要破壞那層防護結界,折騰半天無果後,便和克洛蒂爾達商量著結界不破就干脆死守在里面,曼米沙羅反彈結界是雙向的,里面出不去外面也進不來,要怎麼怎麼樣拖時間,看看能不能挺到佣兵小組趕來。魯巴只覺得好笑,想不到向來嚴謹的拉修這一次也慌了手腳,竟然會產生這般稚幼的想法,是求生的意念太過強烈以至于連他的思維都發生堵塞了嗎?
那些食人魔們既然敢弄這個結界,就自然有他們獨特的進攻方法。現在之所以按兵不動不過是麻痹對方兼加浪費敵人火力罷了。
可是魯巴這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知道,拉修與他是不一樣的人。換句話說,在這個販賣人魚的小商隊里,只有拉修才是真正的老板,其余的幾人都不過是他花錢雇來的保鏢罷了。
越是有錢的人就越是貪婪,也同時愈加寶貴自己的性命。
魯巴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急得連脖子都漲得通紅的拉修•內斯塔•查特菲爾德男爵大人,目光從他保養適宜的白下巴處滑下,掃過那因黏滿了大量汗珠而略顯狼藉的昂貴黑布呢子立領新款大衣,最後停在了對方的左胸口處。
那里別著一枚淡金色的魔法師等級勛章,勛章上刻著四個星。
在魔法師的世界中,勛章上每多出一個小小的金星,就代表著他在魔法的領域又跨越了一個不可想象的距離。
而就連拉修當初的導師,一個將水元素操縱得天花亂墜的水系魔導師,胸前的勛章也不過是三星而已。
于是魯巴終于明白了曼米沙羅反彈結界之所以會出現的真正原因。但他此刻已經無力再去指責拉修的虛榮,即便是說了,又有什麼用?
魯巴的目光最後終于轉向了那條一直安安靜靜趴在水盒子里的小人魚。此刻再看到她那雙像海波一樣清澈碧藍的大眼楮,只讓魯巴覺得極度地自責與悔恨。
如果當初不是自己用偶人釣她上來,這條人魚也不會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地步。
與他們這些會被立馬扔進鍋里熬煮的臭男人不同。一條嬌美的人魚落到一個食人魔的手里,其下場是可想而知的。到了最後甚至很有可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過著痛苦而屈辱的生活。直到她的身體浮腫,潰爛,再也不能為食人魔提供任何樂趣,屈辱地慢慢死去。
瞧她那天真無邪的模樣!她會預料到自己不久後將要面臨著怎麼樣的痛苦抉擇嗎?假如時光能夠倒退到一天前的話,魯巴發誓自己定然會頂著所有壓力,毫不猶豫地放走這條人魚!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就在魯巴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悔恨而煎熬之時,忽然感覺一雙柔軟的小手扶上了自己受傷的那邊肩膀。他詫異地抬頭,只看到小人魚溫柔的笑靨。
「不要動。」冰靈輕聲說道。說完這句她就輕聲誦起了一個自己曾經強背過卻始終沒有機會實踐的醫療類輔助性魔法。
(之前曾經用過這個章節名,結果寫著寫著發現與章節相符的情節的觸發點還沒到,就給換了。這回用它應該是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