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微涼。
王琰坐在屋頂煞是愜意地喝著酒,難得看到他如此灑月兌的一面,感覺這更像是謝泱喜歡做的事。
「瘤子除了你很高興嘛。」葉心鈴跳上屋頂,從他手中奪了酒,仰頭灌了一口。酒很烈,超出她的意料,只喝了一口,酒色便上了臉。
「呵,我高興有人卻不高興。」王琰拿過了酒,繼續喝。
「外面的人都恨不得我老死在谷中,卻總有多事的人想接我出去。讓我把水攪渾了他們好渾水模魚。你說我是該留著,還是該殺?」王琰眯著眼,笑著問葉心鈴,他雖是笑的,給人的感覺卻是比冰山還要冷。
葉心鈴聳聳肩,王琰這麼說可不是想听她意見的,一切在他心里早就有了決算。
「你平時除了喜歡殺人,還喜歡什麼?」葉心鈴不是諷刺王琰,只是覺得慚愧啊,相處一年多,她也沒看出他有什麼愛好。
王琰笑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他喝了一口酒,跳下了房頂。
這世間太多齷齪,縱是他這般殺戮,也是無法殺盡。
素幽蘭這兩天一直在煉丹,谷中只有葉心鈴和王琰在活動。谷的西側種著幾棵果數,葉心鈴在去摘些靈果解饞,剛到樹下就听到啃果子的聲音。
她用神識一觀,發現那日在溶洞中遇到的小毛團,不知何時到了谷中,正抱著一個果子肯得正歡。
小毛團一點都不怕人,看到她了,不僅不跑,反而轉過身去,怪葉心鈴打擾它吃東西。
葉心鈴搖頭,她就是再饞用得著一個巴掌大的毛團兒搶嗎?
「喂,小毛團兒,你家祖宗知道你下來了嗎?小心回去揍你。」她跳到果樹,坐在毛團的對面,一邊晃著小腳,一邊問它。
小毛團轉過頭來對她齜牙,那樣子仿佛在說︰「你敢去告狀試試。」
葉心鈴還弟一次遇到這麼有意思的小家伙。「那滴七彩玉乳你吃了?」
小毛團沒想到她居然也知道七彩玉乳,吱吱地叫著像是在顯擺,看樣子那滴七彩玉乳已經到口了。
小毛團連吃了兩個靈果,又摘了三個,肥肥的小手往它那白白毛里一揉,靈空奇跡般的消失了,莫不成這小小毛團還有自己的芥子袋?
真有意思。
王琰一個在院子外下著棋,葉心鈴原本覺得沒什麼,小叔叔也常愛一個人下,慢慢推演,但是閻王到底與他人不同,她走進一看棋盤上只有黑子,沒有白子,奇怪地咦了一聲。
「白子呢?」她順口問了一句。
「這世間哪來的白子。」
王琰的話葉心鈴不懂了,她覺得這位閻王大老爺行為認知好像有些偏激,約大將棋子喻作了人,不是善就是惡。只是世間哪有絕對的黑于白,還有很多人介于兩者之間的灰色。
若按他這個比對法,她也是黑的。
黑就黑吧,一味得作好人吃虧的反而是自己,有時候惡人享受的待遇還要高些,好人只遭人欺,突然之間她有些明白眼前這位大爺的心思,至少閻王往那一站,就沒有人敢怠慢。
王琰還沒走,麻煩又找上了門。
那被葉心鈴扔進水里沖走的三個混蛋糾結了二十個人又闖進谷來。一大清早就在外面嚷嚷不停,恰好正是葉心鈴毒發的時候,她真想沖出去一人扇一巴掌。
素幽蘭在煉丹,王琰不適合露面,可憐得,罵了許久居然沒人上搭理,不僅院子里沒人就連房門也全是緊閉的。
王宏源清了清嗓了,他對藥田里的靈藥眼饞得很,听手下講這里的主人用毒挺有一套,本來還有些估計,可此時顯然不在家,就怪不得他取藥。
他向手下遞了個眼色,分出十來人向藥田走去。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高品質的藥田,里面許多都是珍品。
那十人快速奔往藥田,可還沒到就被一股莫名的推力推開根本無法靠近。這些靈藥是素幽蘭的寶貝,怎麼可能不設陣法。王宏源等人進谷的那一刻,素幽蘭就開了陣。
看得到得不到,別提有多心癢。
王宏源一行人打算破陣,蠻力也用了,什麼也用了,可是卻沒有半點效用。
王宏源心急卻沒有辦法。
「給我圍屋。」外面找不到好處,他就不信里面也找不到。
即使真得沒有他也可以藏在屋里,等兩個小娘皮回來再慢慢收拾。
他們倒是膽大,跳過籬笆一腳就踹在了大門上,門是開了,卻見一個紅衣人坐在廳中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他呵呵地笑著,背後虛浮著四尊魔神。
四欲魔經。
素幽蘭不喜歡血,所以王琰的手段還算溫和,並沒有直接就取人家腦袋。
四欲魔經是月魔宗的頂級功法,四尊魔神分別代表著四種負面情緒︰嫉妒、暴怒、色欲、貪婪。
它直接攻擊修士的心神,在孝興縣時葉心鈴就見識過它的利害。
這些人能來到山谷說明修為也不差,但是在四尊魔神面前卻毫無招架之力,又是哭又是笑,手舞足蹈,瘋瘋癲癲。
他們該慶幸這是在山谷中,若是在谷外,有可能已經殺作一團。
王琰沒有理會這些闖入者,而是將目光投向高空,笑著說︰「出來吧。」
隨著他這一身,一朵雲朵中駛出一架木舟,舟上立著六個男子,如果葉心鈴沒有猜錯的話,那三位穿黑斗篷的是暗魔宗的暗魔衛,而另外三人是血魔宗的弟子。
前日撐傘的男子在遠處的大樹上顯出身形來,一付看好戲的樣子,惡人淵的三大門派,今天是湊齊了。
平靜了一年多,在快要踏出谷的時候,又再掀腥風血雨。
來著不善,善者不來。
王琰依舊只是笑了,仿佛在他面前都是紙糊的人兒,毫無殺傷力。
「諸位有什麼私人恩怨,麻煩到外面解決,本谷不接待除病人以外的任何人。還有把這些煩人的蒼蠅提出去,我不希望再有下次。」素幽蘭在屋中冷冷地說道。
王宏源等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若說是和這幾魔門弟子沒關系,任誰也不會相信。
「原來是幽蘭仙子,失敬失敬。」血魔宗帶頭的暗魔衛向著素幽蘭的房間行了一禮,只是言語並沒有恭謹之處,反而字字透著嘲弄。
暗魔宗的人也知道素幽蘭的名號,看來她的確不一般。
「姑姑清修之地,我等自然不會叨擾,只要姑姑交出王琰,我等立刻就離開。」令葉心鈴意外得是,血魔宗的帶頭弟子居然叫素幽蘭「姑姑」,難道二者有什麼聯系不成。
「我與血魔宗早已沒有瓜葛,當不起這聲‘姑姑’,你要是識趣就離開。至于王琰,他的腿長在他自己身上,來去全由他自己。你該知道我谷中的規矩。」
「不過是魔門叛徒而已,還真當自己清高。」那名暗魔衛頭領冷哼一聲,血魔宗的弟子臉色不太好看。
什麼素幽蘭原本是魔門弟子?還有比什麼更令人吃驚的,葉心鈴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谷中這些日子里,素幽蘭從不殺生,也不食肉,清心寡欲都快成仙了,誰會想到這樣一個令葉心鈴汗顏的女子原本竟是出身魔門。
沒錯,素幽蘭原本的確是血魔宗的弟子,而且在宗內地位不低,她的母親原本是血魔宗的長老,母親離世之後,她繼任長老之位,而她的外公是血魔宗後山隱修的高人。
至于為何離開血魔宗隱居在伏清山上,其中牽扯了她的身世。那是三百年前鬧得沸沸揚揚魔門妖女與藥王弟子糾葛不清的愛情故事。
如今故事的主角先後離世,只留下他們的女兒與青山相守。
這草廬和藥田是素幽蘭的父親留給她的,她離開血魔宗拜入藥王門下,為得是完成父親的遺願。
其中詳情他不說,自然也沒有外人知道。
素幽蘭叛出血魔宗本是大罪,可是其外公在宗內地位舉足輕重,外公又疼她得緊,沒有人敢刁難她。
這位帶頭的血魔宗弟子也不是她的佷兒,「姑姑」這個詞只不過是當年她在血魔宗時的尊稱,現在只是沿用罷了。
素幽蘭是血魔宗的人,跟暗魔宗一點關系都沒,而且當初素幽蘭執掌血魔宗丹藥堂的時候,門派拼斗有不少暗魔宗弟子都喪身在她煉制的毒藥之下,所以暗魔宗的人極盡冷嘲熱諷。
魔門三宗的關系極其復雜,日後葉心鈴調往神行天下惡魔淵分部時,才窺得其中皮毛。
暗魔宗弟子的那番話素幽蘭百年之前已經听過了,倒也不至于動怒,她打開房門,從房間里慢慢走了出來,一襲青衫如寫意的青墨在眾人的眼中蕩開,然後留下一抹驚艷。
暗魔宗的人見她出來,本能得握住武器。
百年之前她還不是現在這淡雅如蘭的性子。
「我說得的話不想再說第二遍,我的耐心也很有限。谷外你們如何我不管,但是在這谷中都得按我的規矩來。」
「听聞幽蘭仙子修為了得,我等正好請教請教。」
………………………………
昨天第二章,我去呼呼了。
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