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雙雨修習到八九玄功初級第三層,陷入了平生第一個修煉的瓶頸。好在他連續多日一成不變的積蓄靈氣的狀態,在這一天終于發生了奇異的變化。兩道狀如龜鸞的靈氣一黑一紅,在他體內沿著自行開發出的經脈運轉,帶給了他全新的感受。
他若有所悟,也不多想,繼續按照前面的方法催運體內的龜鸞二氣,果不其然,兩道靈氣交互運行十幾個周天後,他體內再顯變化,又有一絲全新的白色的靈氣從他的肺部悄悄蔓延了出來,這靈氣來勢凶猛,還沒運轉完一個周天,就開始張牙舞爪變幻起了形狀,那靈氣的形狀漸漸分明,廣額凸楮,額頭隱約一個「王」字,不是老虎又是哪個?
這虎形靈氣一經出現,聲勢與前就大不相同,它不再象前面兩道靈氣一樣只是沿著某一條單一的線路在全身周游,而是旋風般在體內各條主要經脈中卷來卷去,呼嘯吞吐。虎形靈氣運轉到後來更發不得了,在運行過程中還居然發出了低低的虎嘯聲,——這虎嘯聲雖低,但柳雙雨心內听得分明,他不僅有些駭然,這是何等神通的功法,竟然能讓靈氣具有了如此鮮明的形態,竟然還能在運行時發出獸吼?
他這樣思忖著,那虎形靈氣仿佛明白了他的想法,呼嘯的聲勢更加猛烈起來,這還不算,隨著虎形靈氣的嘯聲,原本寂靜無聲的前兩道靈氣,也受了感染似的,分別發出了聲音來。龜形靈氣發出的是一種沉悶的低吼,聲如石鼓;鸞形靈氣發出的是一種清涼尖銳的啼鳴,酷似細弦彈撥出的箏聲。
這三聲剛一和鳴,柳雙雨的脾部就像刮過一陣狂風般,又一絲新的淡青色的靈氣不知從哪里飄逸而出,瞬間就走過了他的全身。這「脾氣」一發,柳雙雨體內的五髒六腑都活了一般,都似春雨滋潤過的草芽般,立刻勃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氣。
這脾風索性又在流經柳雙雨的心髒時帶起了一股土黃色的厚重的靈氣,只是一會兒,淡青色的脾風化作了一條鱗爪逼真的青龍,土黃色的心氣化作了一頭搖頭擺尾的麒麟,兩條新加入的靈氣在柳雙雨體內招朋引伴,與前面三條靈氣相呼應了起來。一時間,龜在吼,鸞在鳴,虎在嘯,龍在吟,麒麟在嘶鳴,在柳雙雨體內匯聚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小千世界。
柳雙雨初學修仙,全然不知道自己乃是天生的五行俱全的偽靈根,更不知道這金木水火土五行靈根在九轉天丹和八九玄功的雙重作用下,已經發生了前所未有的異變。
眼下,金木水火土五行,青黃赤白黑五色,脾心肝肺腎五髒,吟嘶鳴嘯吼五聲,一起配合著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右玄武中麒麟這五獸,將柳雙雨帶入了一個從未領略過的世界。
其實,這種變化就算是提供秘笈的紫虛真人也完全沒有想到。
他傳授柳雙雨《八九玄功》秘笈,本就不懷好意,這就像農戶家圈養一口豬,等著養肥了過年宰殺的意思。在他心中想來,柳雙雨這樣的五行齊全的偽靈根,借助丹藥之力可以在紫姑山萬壽大典召開前修煉到玄功第二層,這就已經足夠,至于第三層練成練不成又與他何干?何況這八九玄功真正的玄妙之處還在于功法到了中級階段,那時候修煉者體內的靈氣可以直接轉化為仙氣,變化神通也可小成。——不過那柳雙雨是絕對等不到那時候了,那時節,怕是花都謝過千百遍了,草木都榮枯過千百遍了,這個便宜徒弟就是作為花肥都將營養消耗全盡了哩!
柳雙雨體內五行靈氣發生異變之後,他明顯覺出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拿出銅鏡照了又照,見原來那個溫文爾雅的書生,憑空多了一層英氣。若說之前的柳雙雨是個難得的美男子的話,眼下的柳雙雨身上更多了一種飄然若仙顧盼神飛的男人氣概。還不僅如此,柳雙雨還發現自己五官的感應能力也有了大大增強,常日里平淡無奇的風景,今日看來多了許多色彩和層次;常日里听不到的聲音,現下也能清晰入耳,——螞蟻在地下唱歌,雲雀在高空鳴囀,風兒在對花兒傾訴衷情,蝶兒在對蕊兒纏mian。他忽然之間還有了一種心血來潮的能力,似乎隨時可以對周圍的任何變故有了預知和判斷,要是遇到有心人,會發現他看人的目光清澈了許多,銳利了許多。
靜心感受了一番修成第三層功法後自身的變化,柳雙雨又拿出《八九玄功》,想看看秘笈中對自己的這番進階會作何解釋。然而讓他失望的是,秘笈中根本就沒有提及修煉八九玄功會出現這種變化,不光第三層沒有,從一至九層都沒有提到。他得不到正解就想去找師傅紫虛真人詢問答案,但突然的心血來潮讓他又遲疑了起來。第一次遇到這個便宜師傅,他就覺得這個老道人疑竇多多,話語深奧詭秘,行事讓人心里總覺不安,現在他功法修到第三層後,雖然還沒和師傅見面,但這種感受越發清晰起來。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就最終決定今天的一切要暫時瞞過師傅,實在沒辦法時再說。
日子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修煉中度過。這一天,紫虛真人喊來柳雙雨,告訴他出發的日子就要到了,讓他趕緊收拾準備。柳雙雨前幾天就有所感應,再加上他也沒有什麼行李,師傅說什麼時候走就能什麼時候是怕跟著走,兩個人這次出發倒也沒有拖泥帶水。
修成三層八九玄功後,柳雙雨體內靈力充沛。他雖然還遠遠沒有騰雲駕霧的神通,但體力也比一般的凡人好上太多。師傅在前面疾行時,他也能從容跟上,即使說不上身形飄逸瀟灑,最起碼也是健步如飛。
可惜紫虛真人和他不是一個想法,這樣行了一日,紫虛真人對總是要慢慢等待柳雙雨上路開始有些不耐,第二天,他囑咐柳雙雨在客棧耐心等候,說要去近處的寶豬嶺找一個老友商借點物事,好給兩人代步。
柳雙雨害怕煩悶,不耐在客棧中一個人久呆,他想道,師傅的老友,那一定也是仙人,我平生所見仙人,只有師傅一個,眼下有這樣的機緣,一定要跟去看看師傅那老友是哪路神仙。想到這里,他不住口央求師傅帶他同去。
紫虛真人心中原有些顧慮,現在見柳雙雨心切,猶豫了兩猶豫,就答應了他的要求,柳雙雨听後歡欣雀躍,反而主動催師傅快走。
寶豬嶺在客棧的西南面,出城後,兩個人漸漸行至了荒野無人處。紫虛真人見路上除了他們師徒空無一人,也不再有什麼顧忌,他提了提身側的衣襟,用手一掐指訣,驀地里就起了一陣狂風,狂風從四周席卷而來,將他二人團團裹住,就這樣飄飄悠悠向前飛去。
柳雙雨還是第一次這樣趕路,他在狂風六識不辨,口鼻還時不時被風中的樹葉沙粒堵住,這次沒體驗到乘風而行的快感,反而受了一路的塵灰氣。
紫虛真人自有靈氣護體,那些塵灰暴土又如何近得他身旁半點?加上他六識早開,眼前這點風塵又如何阻得住他視線攔得住他雙耳?他眼見柳雙雨在風團中狼狽,只覺暗暗好笑。其實他只要略加指點,告訴他些靈氣運用的法門,憑柳雙雨此刻煉至第三層的九轉玄功,又還用怕什麼狂風?但柳雙雨此刻吃癟,又與他紫虛真人何干?況且這個便宜徒兒是不久後必死之人,吃點灰土又管他作甚?紫虛真人冷眼看著柳雙雨狼狽,半句也不說破。
有了狂風做助力,兩個人的速度頓時快了很多,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寶豬嶺。
這寶豬嶺莽莽芊芊,從嶺底到嶺頂都是青翠蔥蘢的樹。故地重游,紫虛真人來了興致,給柳雙雨講起了這寶豬嶺名字的由來。
原來,這寶豬嶺數千年前本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後來山中出了一個力大無窮的精怪,無人能制,山神只好向五岳真君求救,五岳真君派來一個腳踏風火輪的仙童和一個手拿九齒釘耙的寶豬前來助戰。那仙童可身化三頭六臂,好不厲害;那寶豬也一身粗肉,見了精怪不惜體力敢打敢拼,最終跟精怪同歸于盡。那仙童憐那寶豬忠義,再加上為了削減此地陰煞之氣,就削山為穴,將寶豬葬在了山月復,又推dao擎天巨石為棺蓋,將寶豬遺體覆在了山中。從此,山削為嶺,有寶豬在此鎮壓魑魅魍魎,當地人倒也享用了千年太平。
柳雙雨見師傅故事講得動听,不由對此嶺刮目相看,他暗想,住在這里的修士一定也是個有些法力的大人物,不知師傅這次跟他商借的會是什麼可以代步的物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