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精將一籃的芙蓉果扔還了柳雙雨,大哭著離開了。
柳雙雨呆呆地抱著一籃子靈果,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滋味。
靈果雖好,卻非他之所求,他只想用這靈果做誘餌,好抓住小木精給鳳娘娘一個交代,也避免去耗盡小猴兒的壽元,他要這靈果何用?
然而,小木精的哭聲在他心里劃過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這小木精看著如此天真單純,雖說是精靈古怪,也不過是小女孩貪吃,對自己可以說是毫無半點傷害的心機,自己這樣算計她,今天還用刺神術傷她一下,一定會讓她非常傷心。
柳雙雨想到這里,使勁兒搖了搖頭。他內心充滿難言的滋味,實在是不想被這樣的感覺所困擾。
他嘆息一聲,對體內的鳳娘娘說道︰
「娘娘,對不起,雙雨有負所托,又讓那小木精走了。」
鳳娘娘沉默了一息的時間,回答道︰
「我都看到了,這事兒怪不得你,我也沒料到那小木精能用斷發破了禁制。她今天被你刺神術傷了元神,剪下的那縷發絲又是她精血所化,估計她現在受傷不輕,再要抓捕她估計不難。」
「這樣?」柳雙雨松了一口氣,但心中又想到了什麼,變得沉甸甸起來。
「是的。那把小團扇你還留著呢吧?」鳳娘娘問道。
「還留著。」柳雙雨老老實實回答說。
那把小團扇是小木精智取凝碧果時不小心落入在柳雙雨手里,之後她雖有機會取回,卻不知因為什麼始終沒有往回拿。柳雙雨見那香羅扇精美可愛,又出于某種說不出的情緒,就將那扇子始終貼身收藏,現在見鳳娘娘問起,自然點頭稱是。
「那就好。那把小團扇也是小木精的精血所化,有此扇作引,我們找到小木精會更容易些。」鳳娘娘喜道。
「怎麼去找?」柳雙雨又問道。
「看那小木精出入的情況,她的隱身之所必定在藥園之內,我們再讓青娃催熟一棵靈果樹,屆時只需如此如此,我們必定成功!」鳳娘娘對柳雙雨低聲授計。
「還要小猴兒催熟靈果?」柳雙雨心中再次一沉。
小猴兒青娃是存身于青帝符中的青帝的一絲神力,這樣的神力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東西,用一次少一次。青娃先後于無知無覺中催熟了凝碧果和芙蓉果,壽元已消耗了十之六七。現在,鳳娘娘又要利用青帝符中神力催熟新的靈果,那不意味著到時候果熟猴亡,青娃的生命這就要到了盡頭?
「你不要多想,正事要緊。青娃不過是神力幻化的死物,天生下來就是消耗品,你又可惜什麼?你要真愛惜寶物,等我神魂和身體恢復完整,再送你兩張天庭真符就是。」鳳娘娘見他神情,知道他對青娃不舍,出聲安慰道。
柳雙雨心中一陣苦澀,他豈是愛惜什麼符紙的神力?只是那青娃和他朝夕相處,他早當青娃是一個最好的玩伴和親人,誰說青娃只是個死物呢?天若有情天亦老,在他眼里,青娃也是個有血有肉的生命啊!
鳳娘娘見他面色呆痴,心知這里面的道理讓他一時明白也不好說,便轉移話題道︰
「我看那小木精機智多變,神通未必僅如我們所見。你雖說有了八九玄功第五層的功夫,但那功夫和臨敵決斗的法術完全是兩回事。趁著小猴兒催熟新的靈果還需要時間,我還是再多教你一些應敵法術,好讓下次抓捕小木精萬無一失吧。」
柳雙雨見事情並非能為自己左右,有些事自己原本就無可奈何,現在見鳳娘娘提起法術修煉的事,連忙也點頭應是。
他初入修仙界時遇到的是騙子師父紫虛真人,那紫虛只求騙他去紫姑山做生祭,哪兒有傳他打斗法術的心思?所以這一課他缺了很久。這一次為了芙蓉果他和玄茅等人斗法,就因為不會法術,險些喪掉了性命;再加上追捕小木精時他也常常有一種束手無策之感,所以這學習法術之事實在是我心願也,就是鳳娘娘不說,他也要提起呢。
大凡世間搏擊之術,無外乎「器武寶符訣」五種。
鳳娘娘言道,搏擊術專用于搏殺傷人,求的是目的,不在意的是手段。有些修士在選修功法時往往過于偏執,認定了某一種,就要否定其他,這都是下乘的做法。修士根據自身的特點和現有的條件,去主修「器武寶符訣」中的一種,再適度兼修其他,方是正途。
她又說,「器」即兵器,主要用來對敵人發動物理攻擊,凡人所用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都是這一種,——比如用飛劍刺中對方,可以一劍穿心,也可以一劍封喉。出刀見血,鉤過留肉,輪起棍子拍死人,這都是兵器造成的物理傷害。
「武」發動的也是物理攻擊,但又與兵器需借助外物不同,「武」憑借的是自己肉身的力量。比如妖獸們在修煉到中低階時,就很少使用兵器,都是主要憑借強悍的肉身跟人搏殺。猛虎一躍,流血五步;巨蟒一纏,斃命數息。也有些人類修士崇尚上古妖獸的攻擊方式,專門修煉自己的肉身,有的具備大神通者,肉身甚至比妖獸還強悍。
「寶」就是法寶,一般大修士才能用到。她也曾听說凡人界又發明出了很多法寶的替代品,威力很小,卻制作簡單,適合低階修士使用,——但她從沒見過。為了讓柳雙雨更能明白法寶的威力,鳳娘娘又給他講了個例子︰在西湖的湖底曾經有兩條道行高深的蛇精,為了營救自己的夫君,不惜性命與一個佛門高僧斗法。兩個蛇精仗著強悍的肉身和天生的神通,率領蝦兵蟹將卷起滔天的巨浪,幾乎要淹了高僧所在的禪寺。後來多憑高僧手中一個法寶紫金缽盂,這才收了蛇精,避過了一次大大的禍事。
「符」是一種具有法寶威力的東西,有的符比如青帝符,還可通靈。它不像法寶那樣只能被高階修士所驅動,任何修士掌握了其用法,都能運轉如意;不過「符」是一種快速的消耗品,有規定的次數,用完了就再也沒有了。
「訣」就是法訣,也稱「道訣」,中間又分玄門道訣和外門「咒語」等多種。「訣」最大的特點是能直接調動天地之間的靈力為我所用,——你想想,當你和敵人斗法時,雙方的兵器和肉身力量都差不多,這時候誰若能引動天地之力,招來天雷或者什麼去傷敵,那是多麼可怕的一種神通?
在「器武寶符訣」這五種攻擊方式當中,鳳娘娘最擅長的自然是「武」,她乃天生火鳳,諸如噴火之類神通天生就會。不過鳳娘娘告訴柳雙雨,淬煉肉身是個漫長的過程,遠水解不了近渴,對付小木精,還需要從其他四個方面動腦筋。
柳雙雨想來想去,決定先跟鳳娘娘學習符咒的使用。
制作符咒是個極其復雜的工作,這對于初學修仙的柳雙雨無疑很不現實;但使用符咒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加上他曾經學過青帝符的使用,現在再嘗試掌握其他符咒用法,自然是輕車熟路。
鳳娘娘听完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這個結果自然早在她意料之中。她從發髻上拔下一根細細的發絲,那發絲迎風一展,就化作了一支鳳凰的翎羽。
「我先送你一支凰羽符,再教你幾樣簡單的法訣吧。」鳳娘娘說完,將凰羽符遞到了柳雙雨手中。
柳雙雨好奇地看著手中的翎羽,心道,這明明是一根鳳凰頭上的毛,怎麼就成了凰羽符了呢?
鳳娘娘仿佛猜透了他心中所想,也不多話,而是張口一噴,一團熾熱的火焰就從她口中噴涌而出。這團火焰顏色極淡,如果認真觀察,才能發現它色作淡紅。
火焰順著鳳娘娘吹氣的方向,一直飛到了柳雙雨手中的凰羽符上。火焰還沒到跟前,就已經有一股熱氣撲面,眼看著這股烈焰飛到了自己手上,柳雙雨嚇得媽呀一叫,連忙將手中的鳳凰翎羽甩了出去。
那根翎羽並沒有隨著這一甩掉落在地上,而是被火焰一裹,瞬間漲了許多。火焰剛跟翎羽發生接觸,就被迅速吸收到里面,轉眼間,火焰已經影蹤不見,一根形態優美半尺余長的鳳凰翎羽全身包裹在一團若有若無的火焰里,正在空中緩緩飄轉。
鳳娘娘附在柳雙雨耳邊,輕輕告訴了他驅使凰羽符之法,柳雙雨大喜,听完後馬上用右手拇指扣住食指和無名指,用中指指向凰羽符,大喝一聲︰「奉鳳娘娘敕令,收!」
他話音剛落,那空中的翎羽就像得了牽引一般,嗖的一聲就向柳雙雨手心飛來。
柳雙雨這次有了心理準備,並不著慌,他微微一笑,伸手一揚,那翎羽就乖乖落到了他的手心里。
柳雙雨還沒等細看這翎羽的樣子,就覺得強光一閃,眼前一花,自己手里還有什麼鳳凰翎羽?只有一張縮小成寸許的火紅色的符咒隱隱泛著毫光,靜靜躺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看著手里的凰羽符,柳雙雨心中突然一陣失落。
曾幾何時,他手里也曾這樣放過另外一張青帝符,那符咒中幻化出來的小猴兒青娃,曾陪伴他度過了多少寂寞時光?又給他帶來過多少快樂?而今,芳林新葉催陳葉,一張新符換舊符,為了誘捕小木精,小猴兒就要去催熟第三棵果樹,他的壽元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