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慈寧宮沉香亭。
柳雙雨盤膝坐在石凳上,將八九玄功反復運轉後,緩緩睜開了眼楮。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傳來,他心中一喜,抬起了頭來。
娉婷裊裊來的主僕二人,正是商小伶和隨身丫鬟翠香。
商小伶還是最初的那套裝束,——都很久了,她的裝束從未做過做過任何改變,她要留住自己當初的樣子,好等情郎回來時看。現在情郎回來了,看她的眼神中有親切,有欣賞,卻看不出半點久別重逢的欣喜。
「柳公子,我們小姐猜你會在這兒,果然在呢!」丫鬟翠香何等聰明伶俐,她見兩個人四目相對,都默默無言,連忙給商小伶擦拭好亭中石桌旁的石凳,安排小姐做好,出言打圓場道。
柳雙雨聞言,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商小伶另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拱手道︰「雙雨多謝商姑娘照料,這次要沒姑娘照拂,雙雨現在已是天師宮的階下囚了,甚至連話都不能說呢。」
商小伶低頭淺笑,沒有說話。丫鬟翠香看了看小姐的臉色,便轉頭對柳雙雨說道︰「柳公子,柳大官人,我們小姐來看你,不是要听你客套話的。你這些話,今天在飯桌上已經說過兩遍了!」
柳雙雨被她搶白了兩句,苦笑一聲,不知該怎樣搭話。
丫鬟小翠見他樣子呆呆,又好奇,又替商小伶著急,她叉腰站在了柳雙雨的面前,氣鼓鼓地看了他一會兒,接著說道︰
「算了,有什麼話,我今天都替小姐說了吧。你這次回京城,到底打算怎麼安置我們家小姐?要知道,小姐為了你,都差點撞死呢!」
她話一出口,那邊的商小伶滿臉羞紅。她伸出手臂扯了扯翠香的衣袖,顯然在央求她暫時別再提這事兒。
柳雙雨听了尷尬不已。
這商小伶天姿嬌媚,國色天香,偏偏要認自己為相公,說跟自己早已是相識多年的夫妻,這讓他既感動,又莫名其妙。
柳雙雨在心中問了自己無數遍︰難道我真跟這個女子認識?難道我們倆真曾有過一段那樣哀婉絕艷的往事?這樣的問題他想了又想,卻最終沒有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
這兩天,商小伶總是來找他說話,給他講彼此的往事,對他傾訴纏mian入骨的思念,這樣的話讓他內心激蕩,又如坐針氈。每次商小伶跟他說到動情處,都會忍不住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將他的胳膊緊緊抱在自己懷里。柳雙雨每次對這毫無來由的艷遇都想躲開,卻又貪戀著那片刻的溫柔滋味,最終還是任由她依偎在自己身邊。
商小伶講的那個故事,他現在幾乎能一字不差地背過了。
她說柳雙雨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相公,當初是已經退休致仕的禮部尚書最小的公子,為了自己才流落京城,不肯回江南家中。後來,柳雙雨金盡財亡,被老鴇兒用欺騙的手段掃地出門。自己無數次想去跟柳雙雨相會,卻被老鴇兒派人日夜看守,始終不得機會。等她終于有機會去見他時,他卻跟一個喚作二娘的婦人在一起,二娘正送他遠行。
那一天,她站在遠處流著淚看了很久,他走後,天空下了一日一夜的雨……
商小伶每次傾訴到此,都會淚流滿面。柳雙雨也不是鐵石心腸,每次也都陪著她落淚。然而,柳雙雨是迷茫的,那個二娘他是知道的,前幾天還剛剛在一起。他一次次問自己︰柳雙雨啊柳雙雨,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你又是在辜負怎樣一段海一樣的深情?
今天,商小伶又來了,看著他,九分歡喜,一分幽怨。那幽怨讓柳雙雨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讓他心痛,讓他幾乎失語。
商小伶看著他臉上復雜的神情,內心也忍不住有些心疼。她用手撫了撫柳雙雨的臉頰,柔聲說道︰
「相公,我知道你肯定由于某種原因失憶了,小伶不著急,小伶會慢慢等你,等你恢復。小伶想領你去見一個人,我剛認的師父,我師父說,他認識你,也能幫你。」
「你師父?他認識我?」柳雙雨這次真的吃驚了。
「嗯,我師父,尊諱何眉,他現在就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