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一根簪里看世界
孔甲見柳雙雨出言威嚇。絲毫不懼。他自持本尊是孔雀烈火明王,便對著眾人哈哈大笑,一轉身就跳向小不周山的熊熊烈火之中。
「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此時,陳鸞鸞距離孔甲最近,見他跳向火海,便大叫一聲,想要追趕過去。
孔甲自以為是玩火的行家,不懼烈火,他卻忘了,今天在場的,好幾個人玩火的水平都在他之上。且不說那個整天燒火煮飯的灶王爺,還有那個每天點火燒山的陶神,單是陳鸞鸞,就是火中生火中養,自小噴火玩火的一只火鸞。
孔雀烈火明王投身烈火,企圖借助火遁逃生,別人或許畏懼,陳鸞鸞卻絲毫不懼。她見孔甲要跑,雙翅一振,就追了過去。
「不要追。危險!」陶神寧封子在對面跺足喊道。
盡管寧封子玩火的水平未必能超過那孔雀和鸞鳥,但畢竟小不周山這把火是他放的。他為了幫太子丹朱未來的朱明宮燒磚,便一把火燒了小不周山。待到眾人對他分說厲害,他又親眼見到無數人等為了到這里滅火而死傷,心中的懊悔更是不可言表。他深知自己這修煉了上千年的三昧真火有多麼厲害,孔甲投火也就罷了,他現在又見陳鸞鸞也要投入火海之中,便連忙出聲阻止。
然而,他說話時已經晚了,孔甲現在已經進入到烈火之中,陳鸞鸞也到了火海的邊緣。
孔雀烈火明王和神鸞一前一後都沖入了火海之中,眾人都神情凝重,陶神寧封子更是臉上失色。
愣愣了半晌,寧封子見兩個人還沒能從烈火中出來,不由蹲在地上放聲大哭。眾人讓他哭得莫名其妙,便都過來詢問。陶神寧封子便將自己所思所想哭著跟眾人說了一遍,大家也都大驚失色,灶王爺脾氣火爆,便忍不住在一旁大罵起寧封子來︰
「你個老寧頭,怎麼越老越糊涂了?你看看你造的什麼孽!好好的小不周山,本來是支撐乾坤周天鼎的柱子,現在讓你快燒垮了。好好的陳鸞鸞,現在也跟著跳進了火海,說不定是凶多吉少。孔甲死就死吧,玩火自殘,自作孽,不可活。可陳鸞鸞是無辜的。花一樣的一個好姑娘。哎!」
他這不說還好,寧封子听了他的話,更是號啕大哭。哭了半晌,他猛地站起身,對著眾人說道︰「都是我不好,我老糊涂了!我這次害苦了大家,害死了那麼多人。陳姑娘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也讓這火燒死了吧!」
說完,他抹著淚就要朝火海沖去。
旁邊的柳雙雨手疾眼快,連忙從後面抱住了他,大聲喊道︰「寧前輩,寧前輩,你可不能想不開去尋短見,那都是沒有意義的犧牲。而且,陳姑娘是鸞鳥化身,未必——」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斷,勸說的聲音緊接著變成了歡呼。他一把將陶神寧封子推到自己身後,然後指著小不周山的熊熊烈火說道︰「大家快看,快看!陳鸞鸞!」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見小不周山上的烈火比方才小了很多,山頂上剩余的烈火開始舞動成一只極大的鸞鳥模樣,在空中緩緩地盤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不周山的山頂之上,就連陶神寧封子也不哭了,跟大家並排站在一起,屏息以待。
只見那頭鸞鳥越飛越高,越舞動圈子越大,慢慢的,鸞鳥飛到了極高的地方,她俯軀,張開鳥喙,拼力向下一吸,小不周山上面的烈火便化作了一條火焰的洪流,奔騰著沖入了她的口中。
看著陳鸞鸞如此威風八面,想到烈火煆燒中的小不周山逃月兌火海有望,眾人不禁都熱烈鼓起掌來。陶神寧封子站在下方,看得更是熱血沸騰,老淚橫流。
「加油,加油!」有人忍不住在下方高喊起來。
正當眾人情緒熱烈歡欣鼓舞之際,忽然柳雙雨驚呼了一聲,大家心頭一震,都定楮向天上看去。只見天上那條熊熊燃燒的火焰之河的流動速度明顯緩慢起來,陳鸞鸞化身的巨大火鸞也搖搖欲墜,在空中擺動起來。
又等了數息時間,火鸞終于堅持不住,鳥喙處開始一開一合,大口喘息起來。那些烈焰也爭相紊亂,不再像最初那樣受了約束,開始失去了條理。
柳雙雨在下面見勢不妙。忍不住高喊道︰「三夫人,三夫人,快點下來!不要再堅持了,太危險了!」
三夫人陳鸞鸞似乎在空中听到了他的叫聲,便勉力點了點頭,一個趔趄,就從空中栽了下來。
柳雙雨和灶王爺同時躍起在空中,接住了正往下方掉落的陳鸞鸞。幸好這時的陳鸞鸞已經化去了本體,恢復了人形,不然這兩個人無論如何是沒法和她相接觸的。即便這樣,三個人落地時,受了巨大的沖擊力的影響,他們都險些摔倒在地上。
陳鸞鸞在眾人的幫助下,好半天方才站穩。她兩手按著肚子,痛苦地大口大口喘著氣,還一邊喘著氣,一邊從口中往外噴著火苗,火苗映得她的臉紅彤彤的,頗有些猙獰。
「三夫人,你沒事吧?孔甲那廝呢?」柳雙雨問道。
「我沒事。孔,孔甲他,他已經葬身火海了。這陶神的三昧真火實在是厲害,我只來得及抓住孔甲的一只腳。他其他的部分,都化作了飛灰。」陳鸞鸞一邊喘著氣,一邊將手中一只燒斷的孔雀爪扔到了地上。
大家看見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轉眼間就只剩了這一點殘骸,都忍不住唏噓不已。灶王爺更是在一旁不住咒罵著「自作孽不可活」六個字,恨恨不已。
「寧前輩的這把三昧真火這般猛烈,不知小不周山還能堅持多久?」柳雙雨在一旁問出了這至為關鍵的問題。
陳鸞鸞沉吟了一下,說道︰「本來照著之前的火勢,再過三天,小不周山就要被燒垮。幸好今天孔甲自投了火海,以他孔雀烈火明王之軀。做了小不周山的生祭,將三昧真火大大壓制住了,這火勢才小了許多。方才我又拼力吞食了大量的火焰,想來這小不周山還能再支撐七天左右,只是我神通不夠,剛才已經是我的極,極限了……」
「快別說話了!大家也都別動她,她剛才吞火太多,體內火毒攻心。大家讓她先安靜一會兒,慢慢恢復一下。」灶王爺在一邊連忙制止了陳鸞鸞的說話,對著大家鄭重說道。
「不行,我不能休息。我們在這乾坤周天鼎所余時日無多,柳公子和大家還有很多事情要辦,這周天鼎中的原始居民也都要抓緊撤離。我再去試試,說不定能找到什麼新的方法。」陳鸞鸞還堅持道。
「你不要命了?你還試試,你怎麼試?難道你也要學那孔甲做生祭不成?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可你是無辜的,就算要去試,也應該讓老寧頭去試,畢竟那把火是他放的。咦,老寧頭呢?他人呢?」灶王爺在一旁說著氣話,忽然不見了陶神寧封子,連忙問道。
大家听到這里,才覺出不對勁,眾人在這里七嘴八舌說了半天,始終沒見陶神寧封子出聲,他人到哪里去了?
帶著這樣疑問,人們四處尋找,忽然,柳雙雨大聲喊道︰「不好了,大家快看,寧前輩要自投火海了!」
大家一听,全都嚇了一跳,齊齊朝小不周山望去,只見不知何時,陶神寧封子已經站在了火海的邊緣。他听到了眾人的呼喚,轉過身子。面對著大家,目光逐一向眾人望去,末了,他的眼楮停在了陳鸞鸞身上,和聲說道︰
「陳姑娘,你為這小不周山受苦了。都是我害的你。還是灶王爺說的對,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孔甲已經去了,現在要輪到我了,就讓我為這小不周山做最後一點事吧。這把三昧真火是我放的,我要是死在火海中,這火自然就會逐漸熄滅,小不周山還能堅持上十天半月的時間。我也可以用實際行動向這乾坤周天鼎內的生靈贖罪。」
他說完後,又轉頭看了看身後的無邊火海,微笑著掃視了眾人一眼,大聲說道︰「老灶頭,永別了!陳姑娘,永別了!柳公子,永別了!天作孽,猶可贖;自作孽,不可活。小不周山,我來了!」
「不要!」
「不要啊,老寧頭!」
「寧前輩,不要——」
…………
所有的呼喊已經晚了,陶神寧封子為了拯救小不周山,為了向乾坤周天鼎內的眾人贖罪,微笑著向後倒去,掉進了無邊無沿的熊熊火海。
一切的風都停了,一切的呼喊都停止了,小不周山上忽然下起了一場連綿的細雨,這細雨來得這樣溫潤,這樣柔和,它細細地洗刷著小不周山上殘存的烈焰,洗刷著每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柳公子,不要悲傷了。我們還要為活著的人努力。你還有茵兒,要保重自己。」不知過了多久,一條干淨的手帕伸到了柳雙雨面前,幫著他擦拭掉了臉上的淚。
是的,我還有茵兒!
柳雙雨默默說著,拿出了懷里那根水晶簪,他的心,立刻全都融入了這根簪子里的神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