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止水般沉寂。福靈瓏听到一陣鈴聲由遠及近。
像是鄉間小學老校工手中的掏鈴,叮鈴!叮鈴!節奏緩而沉重,傳出很遠。
是誰在深夜里搖鈴?難道不怕居民投訴嗎?
福靈瓏不想睜開眼楮,因為她覺得很累,也許是白天去醫院被那里過重的陰氣所侵,缺了一魄正陽之魄的她覺得身體很沉。
鈴聲越來越近,仿佛已經來到了她的窗下——今夜,她和海叔借住在蔣叔家里,因為是六樓,並不高,所以鈴聲听得很真切。
擾人的鈴聲持續響著,保持不變的頻率和節奏,卻沒有遠去的跡象。
實在被吵得無法再睡下去,福靈瓏從被窩里爬出來,卻感到室內冷得不正常。
雖然已經入春,但供暖還沒有結束,室內溫度不應該會這麼低,這冰冷的感覺使她有一種錯覺,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某個夜晚。
從椅子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福靈瓏站到窗前猶豫一下,輕輕掀開窗簾的一角。隔著窗玻璃向下看。
小區內的路燈發出慘淡的黃白之光,黑暗和不明的光線映襯得停在樓下的汽車像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方形棺木。對面樓里寥寥幾家燈光依然明亮,晚睡和熬夜的人很多。
突然,鈴聲緊湊起來,一聲急過一聲的讓人心焦。
福靈瓏捂著胸口放下窗簾大口的喘息來平復因急驟鈴聲帶來的心慌感覺。
床頭櫃上細微的聲音吸引了福靈瓏的注意力,本來在這種鈴聲的干擾下她不應該會注意更微小的聲音,但她就是感覺到床頭那里有什麼東西在動。
躡手躡腳的往床邊走去,福靈瓏的陰陽眼在黑暗中搜尋著發出聲音的東西。
蔣叔搬進601室後作了一場法事,據他說將這幢樓里不干淨的東西都請走了,然後他又根據八卦風水布置了室內的物品,可以說現在的601室固若金湯、神鬼莫近!
但福靈瓏知道,這幢最靠內的公寓本身就是陰氣極重的一幢樓,不是單純一場法事就能驅除所有負面氣息。所以,在這幢樓周圍發生一些不太尋常的事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但今夜的鈴聲就有些太擾民了。
走到床頭櫃前一看,原來發出聲音的是那個裝著小雅的茶色瓶子,正晃晃悠悠不穩的要倒。
伸手抓住自己亂動的瓶子一按上面的符紙,瓶身安靜下來。
鈴聲開始雜亂無章起來,時而緩時而急,好像一個頑童拿到了搖鈴在胡亂搖動,可奇怪的是這麼大的聲音、又在這麼晚的時候響起,竟然沒有一戶居民開窗痛斥惡作劇的人。
福靈瓏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握緊瓶子又走到窗前輕挑起窗簾的一邊向下看。
這一次,她看到了一個人——如果樓下一盞路燈下站著的黑影是人的話!
那個黑影穿著很長的大衣,頭頂扣著風帽似的大衣帽子,右手里正拿著一個搖鈴上上下下的晃動著,乍一看和跳大神兒的神棍很像。
似乎是感受到福靈瓏在樓上的偷窺。那個黑影一抬頭,而帽子就像是粘在頭上一樣根本就沒有掉下去。
福靈瓏看到了一張臉,或者說是一張面具!
按理說,她站在六樓,又是夜晚,看得再清楚也不會清楚到面具上細細的眉毛都能看得見。
這是一張很喜感的面具,有些像日本的能面具一樣白白、圓圓,細細的眉毛、全黑的丹鳳眼、血紅的嘴唇……恍然間,福靈瓏有種錯覺,她好像看到面具上那張嘴唇在慢慢擴大,然後咧開朝她笑了!
又是笑臉!福靈瓏厭惡地拉上窗簾,現在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不明不白的詭異笑臉,充滿了惡意和算計。
鈴聲又緩下來,然後漸漸遠去,好像剛才的執著不過是為了「看」福靈瓏一眼。
重新回到床上,福靈瓏卻睡意全無了,盯著放在床頭櫃上的茶色瓶子發呆。
她資質愚鈍,御鬼族的御鬼術向來是傳男不傳女,而擁有御鬼靈能的大多數也是族內的男人,女人有靈能的很少,即使擁有靈能也不會被傳授御鬼術。可她就是族內從古至今唯一一個破例的女御鬼師。只因她有一只鬼瞳。
七歲慘遭變故後,她被接回族人隱居的山村,就因為這只鬼瞳而破格的接受了御鬼術的培養,但畢竟是女孩子,體力、毅力、靈能各方面都沒辦法與男孩子相比較,她永遠是最孤單、最末尾的那一個。
回憶像潮水淹滿了福靈瓏的腦海,使她的睡意更加難以出現。
叮鈴,叮鈴!鈴聲再度返回來,然後又在她的窗下停駐。
床頭櫃上的瓶子猛的的一陣搖晃,就像地震一般瓶子飛甩出去,落地後發出碎裂的聲音。
鈴聲又變得急驟起來,竟然有了震耳欲聾的感覺。
茶色瓶子一碎,從瓶子里慢慢飄出一抹白霧,然後凝聚成一個淡淡的人形。
福靈瓏警覺的跳下床,她意識到,這個鈴聲是沖著她、或者是小雅的濁魂而來!
小雅的濁魂先是在室內飄蕩了一圈,然後循著鈴聲飄到窗口,卻因為窗上有蔣四平設的符界而出不去。圍著窗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飄了半天,小雅似乎在尋找出口。
福靈瓏靜靜的站在床邊看著仿佛著急要出去的小雅,好像明白了這鈴聲的意義——招魂鈴!
在古上傳下來多種招回死者鬼魂的方法,其中鈴聲招魂就是其中道法之一,這鈴聲是招小雅的鬼魂來了!
福靈瓏跑到窗口將窗簾大力的拉開,小雅的鬼魂急切的撲到窗戶上,卻被玻璃上的符界震了回來。
搖鈴人就站在樓下,戴著面具的臉仰看著福靈瓏的窗口,笑容依舊。
能招魂的人,就證明對方也是個會法術的人,莫非是他!?
小雅的濁魂開始狂躁起來,像撲火的飛蛾一樣開始不斷的朝窗玻璃上撞。每次都被符界擋回來卻仍不放棄。
飛快的跑回床邊拉開床頭櫃,從里面拿出一個新的茶色瓶子,又拿起瓶子旁邊的一張符,福靈瓏朝小雅的方向念了句︰「收!」
窗前小雅的濁魂被拉扯得長長的,一半被瓶身吸得向後,可頭手卻極力向前掙扎著。
福靈瓏緊緊握住瓶子,不停的默念著蔣四平教她的道家收鬼訣。
最後,小雅終是被吸進了瓶子里,福靈瓏快速的蓋上瓶塞,然後把符紙封在瓶口,怕不穩妥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符來拍在瓶身上。
把瓶子放在枕邊,福靈瓏回到窗邊看到搖鈴人還站在路燈下,也依舊往上看著,手里的鈴晃個不停。
福靈瓏抬手在右眼上輕輕抹了一下,右眼便綻放出銀色的光芒,她的臉上浮起一抹笑,然後輕哼一聲雙手抓住窗簾的兩邊緩緩的拉攏,最後獨留那只銀色的眼瞳看著樓下,有一種說不出的邪惡感。
樓下的搖鈴人停止了掏鈴,像是回應福靈瓏似的將戴著黑色手套的手移到臉上摳住面具兩邊,用極慢的動作摘下那個喜感的面具,露出一張男人的臉。
六樓一個窗口銀光一閃,搖鈴人的身子像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似的晃了晃。一抹殷紅從薄唇里緩緩流下。
窗簾最終全部都掩上了,但那閃亮的銀光仍然能透過窗簾映在窗上。
忽的一陣風起,路燈下便什麼都沒有了,還是那幾輛像棺槨一樣的汽車臥在那里。
福靈瓏環著胸站在窗前,冷冷的透過窗簾看到樓下的變化,靜立幾分鐘後,她拿起茶色瓶子走出了臥室。
拉開臥室的門就有一股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可見供暖很正常。
悄無聲息的,福靈瓏打開門飄身出去,也不管身後的門有沒有鎖上,她穿著室內拖鞋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階。就像一個夢游者,但此時她的右眼銀光更熾,整張臉都被銀色的光芒包圍,如果誰此時和她打個照面就得嚇個好歹。
來到三樓路見峰的家門口,福靈瓏用力的砸著門。
剛砸了兩下,門就打開了,穿著整齊的路見峰出現在門口,看到「敲門」的人是福靈瓏時愣了一下,但反應很快的一把將穿著單薄的她拉了進去。
「靈瓏?」打開客廳的燈,路見峰驚異地看著福靈瓏那只沒有黑色眼珠的右眼。
福靈瓏將手中的瓶子往路見峰懷里一塞,然後理也不理他的朝唯一的臥室走去。
路見峰手忙腳亂的接住瓶子跟在福靈瓏身後,感覺她像是在夢游,不知道該怎麼辦。
進了路見峰的臥室,床上的被子正掀到一旁,顯示主人是從床上剛爬起來。福靈瓏走到床邊不客氣的坐下來。
「靈瓏?」她不是住樓上?
「你也听到鈴聲了?」福靈瓏雙目一立瞪向路見峰,口氣從未有過的威嚴問道,「看到什麼?」
路見峰皺眉的靠在臥室的門邊,手里握著那個福靈瓏塞給他的瓶子。
「你是誰?」
福靈瓏笑了,因為路見峰起得匆忙,臥室里只開了一個床頭燈,福靈瓏這一笑右眼的銀光像銀色的火焰一樣明顯的跳動了一下。
「今晚我要睡在你這里,你可以睡在外面。」像是主子對僕人施恩似的口氣,福靈瓏朝路見峰擺擺手,然後雙腿一縮鑽進溫暖的被窩,頭在枕頭上蹭了兩下後不太滿意地道,「枕頭太硬。」
「不好意思,我睡不慣軟枕頭。」路見峰走進臥室,將瓶子往床頭櫃上一放,關掉床頭燈,「她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早上。」福靈瓏秀氣的打了個呵欠,閉上眼楮,室內的銀光也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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