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三十、藏拙(上)

作者 ︰ 琦里

凌非在雲深殿里得了白露先前遣回的、以及跟隨秋綰去的、最先挨了打惶恐逃回的婢子的稟報,得知鄭淑儀這一回的行徑張狂遠勝前兩次,暗道只怕白露與帶去的宮人情況堪憂。

剛冷靜下來的張氏,又氣的咬牙切齒。但她畢竟太熟悉皇家內庭的規則了,知道憑一時義氣沖動而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整個逸雲宮上下加起來,宮人也不過三十來個,堪堪與鄭淑儀帶來的人數持平,可是,且不論眼下逸雲宮宮人分散各處,僅僅是人心就遠遠不及鄭淑儀慣用的親信們來得抱團。謹妃這個名號鄭淑儀又不買賬,她們主僕二人,在新朝宮中無權無勢,身為囚徒,除了任意被那篡清奪位的皇帝任意擺布外,難道連個小小的淑儀,都可以隨意欺凌她們嗎?

張氏只覺悲憤交加,卻一時毫無辦法。

這時,只听凌非說道︰「張嬤嬤,你放心,一個淑儀罷了,還不至于把我們逼上絕路。」她微微一笑︰「我有法子對付她。張嬤嬤,白露,你們且听我說。」

凌非簡略的與張氏、銀燭交代了一下臨時想出的小計劃。

張氏听了,略顯抗拒的說︰「這……這太委屈殿下了吧!不成、不成。」

凌非笑道︰「張嬤嬤,比當初棄走中京卻又被擒、被迫做了這個謹妃,眼下這一點小事又算的了什麼呢!而且,我們並不是要向淑儀卑躬屈膝,只是示人以拙罷了。」她握著張氏的手說道,「蕭何自污其名得以善終,蘇武忍辱十九載忠名流芳,為世人敬仰。張嬤嬤,你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一時被情感左右了理智。」

張氏嘆了一口氣︰「殿下,你長大了……只是,不知這能否蒙混的過。」

凌非擠眉弄眼道︰「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張嬤嬤,時候不多了,我們抓緊準備吧!」

凌非在張氏的幫助下,換了一身女童的素淨打扮,梳著雙丫髻,不施粉黛,加上此時的她又瘦小,看起來活月兌月兌的一個尋常人家十歲女童。而銀燭在她的要求下,換上了一身華服,鵝黃暗紋短襦配上高腰五彩地平針穿枝蓮花裙,外罩薄紗衫子,只是發髻來不及重梳,只加了幾樣首飾。

銀燭本就是個美人胚子,又曾是官宦人家出生的小姐,打扮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反倒是凌非站在她的邊上,像是個小丫鬟似的。

凌非滿意的上下打量了幾眼,雖然凌非的衣服對于銀燭來說,略微小了一些,仔細看能瞧出袖口衣擺等處都有些牽強,不過大體上還是過的去的。

銀燭局促的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了,帶著求饒的口吻說道︰「娘娘,好娘娘,讓奴婢穿成這樣,不是折煞了奴婢嘛!奴婢惶恐,求娘娘饒過奴婢吧。」

「張嬤嬤挑的都是些尋常的衣服,不過做工細致一些罷了,壞不了規矩,你就穿著吧!」凌非擺擺手,滿不在乎,「可惜這些衣裳總歸不算合身,否則都賞與你穿正好,免得堆在那邊積灰。一會兒的事兒可要委屈你了,等事了,讓張嬤嬤到庫房里挑幾匹上好的蜀錦、羅紗,你自個兒再裁衣裳吧!」

銀燭趕忙回道︰「娘娘不嫌棄奴婢手粗人拙,把奴婢留在身邊使喚,奴婢已經很知足了,不求其它!娘娘吩咐的事,奴婢自當盡心竭力。」

凌非點點頭,又交代了一番。

這一會兒的工夫,只听外面的喧嘩聲越來越大,終于臨近了雲深殿。

……

麗澤宮。

麗澤宮是東西後六宮中最臨近天乾宮的兩所之一。周元登基後,鄭貴妃便入主了麗澤宮。舊朝積弊國庫空虛,新朝初立,各處開源節流,因而連皇宮幾乎都沒有重新修繕。但鄭貴妃動用私囊,把麗澤宮重修了一番,雖然主體建築與規格並未改變,卻把所有的細部都換用了上等的材料,以及更換了大量擺設用具。如此一來,在東西後六宮中,沒有一處比的上麗澤宮的奢華,隱隱有與皇後的椒房宮叫板的意味。

鄭貴妃今日午時從椒房宮回來,用膳後按習慣小憩了片刻,只是睡意並不濃重,很快便起了。在屋里踱了幾步,她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喚了一聲︰「桃宜,昨日本宮家里送來的那卷善覺大師親手抄錄的《心經》放哪兒了?」

邊上候著的桃宜手腳利落的從櫃格中拿出了一個用錦緞精心包裝的卷軸,恭敬的遞給了鄭貴妃。

鄭貴妃瞧了一眼,確認無誤,又交回桃宜手上,便道︰「是了。早先往皇後那兒忘記捎上了,正好這午後閑來亦無事,便再往皇後那兒去一趟吧。」

桃宜略顯疑惑,輕聲道︰「娘娘,這會皇後怕是還在午休吧,去了還得候著,豈不悶氣。」桃宜跟隨在鄭貴妃身邊多年,深得鄭貴妃信賴,自然說起話來也大膽一些。

鄭貴妃嫵媚的輕笑道︰「皇後殿下自是尊貴,本宮就是候上一會子又有何妨?」

桃宜可是鄭貴妃的心月復,太了解鄭貴妃與皇後之間的矛盾了,鄭貴妃這般一說,她自是不信,但卻知鄭貴妃自有打算,她也不再多言。跟隨著鄭貴妃,又帶了蓮生等婢子,一塊兒往椒房宮行去。

炎炎的夏日午後,除了蟬鳴與熱浪外,宮內各處皆是寂靜,麗澤宮里也不例外,鄭貴妃的離開,並未張揚,只徒步而行。

她的佷女鄭思鳶鄭淑儀所居的後殿里悄然無聲,鄭貴妃自然也沒有留意。

……

逸雲宮雲深殿。

張氏依著凌非的安排先出了次間,往雲深殿殿門外等候鄭淑儀的到來。

凌非靠近窗邊,透過窗上垂掛著的遮蔽毒辣艷陽的竹簾縫隙往外望去,首先看見的竟然不是鄭淑儀一行人,而是三兩個或是抱頭、或是捂著臉頰驚恐的求饒、哀鳴、一瘸一拐甚至連滾帶爬逃竄的逸雲宮宮人,隨後,才是手中拿著的樹枝竹條,把前面的宮人像牲口一般抽打的鄭淑儀隨行之人,他們邊打邊挖苦調笑,極盡嘲諷之能,氣焰囂張,真不愧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在這二三十形容張揚的宮婢、內侍簇擁之間,身著紫色團花暗紋鋪地銷金繡蝶戀花廣袖短襦、半臂、高腰十二幅多層蟬紗長裙、帔帛的鄭思鳶鄭淑儀那窈窕婀娜的身影施施然的出現了。

只見她雲鬢高聳,珠玉金簪插滿發髻,金雉鳥步搖隨著搖曳的身姿微微晃動,在艷陽下熠熠生輝。只是無論衣飾的華美卻也掩蓋不住她那張絕美的容顏。

凌非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抱怨上天的不公。明明同樣都是女子,卻竟有生的這般完美毫無瑕疵的容貌,連嫉妒都無了用武之地,傳說中的傾國傾城,無外乎與此了吧!她不僅美麗,而且年輕,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既有少女鮮活的青春氣息,尤帶女人那令男人迷醉的嫵媚嬌柔,難怪當今天子對她寵愛有加。也不知那本已容貌美艷的鄭貴妃,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態,把這般的絕色美人送到了自己夫君的身邊。

可是,當鄭淑儀一行最末處落入凌非眼中時,凌非看見了被兩個婢子粗暴拖行著衣衫襤褸、發髻散亂的白露,頓時恨不能立即沖出去撕爛了鄭淑儀那不可一世的嘴臉,看她以後還憑什麼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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