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淑儀的貼身婢子彩馨、金珠兒、玉珠兒等六個親信便隨著鄭淑儀一起進了雲深殿,余下的宮人只能留在烈日之下候立著了。雖然這些人也是她平日里慣用的,恩威並用才收服下來,但在她的眼中,下人終歸是下人,是沒有資格同樣與她登堂入室的。而且,她也只是前來威懾謹妃一番,讓謹妃與容妃一般,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只能和宮婢一樣低聲下氣,卻並不是真想讓下人出手傷及謹妃;更何況,那些收買來的婢子內侍,也不敢輕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當鄭淑儀進了雲深殿,抬眼瞧見正明間正中懸掛的「履霜堅冰」四字,不自覺的心頭略微一驚,又看到下方的寶座,她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她這才想起,在雲深殿里,主人可是謹妃,謹妃名義上的位份又在她之上,如果上座,她自然只能屈居次席,作為陪坐了,豈不是硬生生的落了下乘。
她那雙帶著春水的靈動雙眸微微一轉,便道︰「謹妃妹妹,姐姐可是與你一見如故,咱們姐妹也別見外了,隨意在榻上小坐片刻,說話吃茶,豈不悠哉。」
凌非一直不動聲色的注意這鄭淑儀的神色,自然瞧見了鄭淑儀微微的色變,鄭淑儀的這點兒心思全收入心中,暗暗好笑鄭淑儀言辭的虛偽造作,卻也偷偷的暗示了銀燭一下,讓銀燭順從鄭淑儀的意思。
于是,銀燭便應了,引領著鄭淑儀穿過層層帷幔,入了次間,在已經收拾好的榻上,命隨侍一旁的宮人置了靠枕、扶手、炕幾等,恭敬的請鄭淑儀上座。
之後,她便垂手立于榻的另一側邊上,沒有絲毫入座的意思。落在鄭淑儀的眼中,自然是她不敢在自己面前落座一般。
鄭淑儀的驕傲一時達到了極致,放眼四周,她的身邊候著彩馨等多個心月復婢子,而逸雲宮宮人,包括剛才的張氏,都只是垂首不語的立到了牆角。一時間,鄭淑儀只覺得這雲深殿的主人已成了她一般。
然而,就在鄭淑儀正自得意滿的時候,她的眼角忽然看見有個灰色的小身影緩緩的靠上了榻沿,明顯的扭動了兩體後,才在榻上坐正,只不過似乎努力的與她保持著最遠的距離,並用一只小手緊緊的拽著立在一旁的「謹妃」的衣袖。
這個看起來只有十歲模樣的丫頭,除了凌非還會有誰呢!
凌非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把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演了個十足,偶爾還抬眼用帶著懼意的眼神偷偷的瞧上一眼鄭淑儀,仿佛鄭淑儀在她的眼中,是個夜叉般的妖魔鬼怪。
鄭淑儀頓時有種當場被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的感覺,氣急敗壞的怒道︰「哪里來的野丫頭,居然敢與本淑儀平起平坐!」她用吃人的眼神瞪著銀燭,咬牙切齒道︰「謹妃,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想羞辱本淑儀不成!」在她口中,容貌、衣著都毫不起眼、一直被當作是宮婢的凌非,便成了野丫頭。只是,鄭淑儀心中惱怒之余,也困惑著謹妃唱的是哪一出。
凌非心下暗笑。在她的計劃里,張氏、銀燭這兩張先打出的牌,都是用來混淆鄭淑儀的視听,卻也順道讓鄭淑儀丟了個丑——把宮婢當做謹妃對待。不過,凌非的面上卻是完全相反的神色,她似乎看起來被鄭淑儀的惡行惡相嚇壞了,從榻上一下子又滑到了銀燭身後,瑟縮的躲藏了起來,連一眼都不敢多看鄭淑儀了。
銀燭裝模作樣的輕輕拍了拍身後的凌非,柔聲道︰「娘娘,別怕,沒事的。」轉而看著滿臉又驚又怒的鄭淑儀說道︰「淑儀娘娘,請你見諒。我們謹妃娘娘尚年幼,經不得重話。且這些日子操勞過度,有些勞損了心神,舊病隱隱有復發之勢,還望淑儀娘娘多多體恤、包含。」
鄭淑儀那嬌女敕的櫻唇張著,愣愣的瞧著只能看到五分之一身子的凌非,難以置信的喃喃︰「她……她怎麼會是謹妃?!」立刻,她又瞪著銀燭,月兌口而出道︰「謹妃不是你嗎?」。畢竟,之前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鄭淑儀一時間竟難以接受這個看起來十足年幼、不過是個丫頭片子、連個女人模樣都沒有的凌非,居然變成了謹妃的事實。只是,話一出口,她立刻後悔了,她居然親口把認錯人的難堪承認了。
銀燭面上終于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神色了,眼角露出一絲令鄭淑儀尤感扎眼的笑意,說道︰「奴婢不過是娘娘身邊的丫鬟,怎敢逾越。」
她身後的凌非微微顫抖,正是因為憋著笑不敢放聲,忍的。好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她只是被嚇壞了。
听銀燭這麼一說,鄭淑儀回想到自己之前居然把一個小小的宮婢當做了謹妃並與她客套相談,直氣的一口氣快背過去,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可是,她偏偏又沒有發作的言詞,對方從未明確的假借過謹妃的身份,那真正的謹妃一直在再她面前卻被她忽視了,此刻總不能讓她再承認自己做了一件愚蠢之事吧!
她這一肚子的火氣,只能轉向了看似膽小如兔、柔弱可欺的凌非身上,她原本就是為了凌辱謹妃而來,這一下,她要徹底釋放滿腔的怒火!
她對著只露出了五分之一不到身子的凌非,惡狠狠的一字一句怒道︰「好、好、好!謹妃!謹妃是吧!本淑儀可算是見、著、你、了!你躲什麼!來人,把這野丫頭給本淑儀帶上前來!」她掃了一眼銀燭,心中暗恨道︰你這個賤婢等著,等本淑儀拿下了謹妃,自然不會放過你等!
听到鄭淑儀的命令,她身旁的彩馨等婢子微微一愣。她們雖自小便被挑選服侍在鄭思鳶身邊,又作為陪嫁丫鬟與鄭思鳶一同入宮,忠心自不必說,但她們也明白,謹妃畢竟是四妃之一,僅次于皇後,她們做下人的,怎麼可以直接冒犯;如果鄭思鳶品級高于謹妃,那也就罷了,問題是偏偏她們的主子位份上要低于謹妃!
鄭淑儀見自己的親信居然對她的指令無動于衷,更是怒不可遏,罵道︰「一個個都成了聾子嗎?還不動手!」
鄭淑儀的脾性沒有人比彩馨她們更清楚的了。鄭思鳶自小便從來听不進任何人的規勸,連面對長輩都只是敷衍了事,做事一意孤行,稍有不順心便非打即罵,她們隨侍在鄭思鳶身邊多年,也不知挨過多少打罵了。進宮後,鄭思鳶倒是在天子面前乖巧柔順,曲意奉承,但一轉身,所有在皇上身邊受過的委屈都變本加厲的發泄在身邊人的身上,比當初在宮外更甚數倍。彩馨她們也著實不敢忤逆鄭淑儀,狠了狠心,又思及謹妃身份尷尬,無權無勢,還是那麼一個年幼怯弱的主兒,她們便不再顧慮,放開了膽子,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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