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里,凌非很是不忍,望了一眼白露,白露會意的搖了搖頭,示意幫著銀燭更衣的時候,並沒有見銀燭有傷在身,凌非這才稍稍安心,但依舊想阻止銀燭繼續述說,免得她陷入痛苦的回憶,太過難受。
還是銀燭堅持道︰「奴婢無事。放在心里憋悶,說出來,也就輕松了。」
銀燭當時以為會有官員提審她,她也在心里做好了否認到底的打算,她本就與蕪琴、菀琴沒有深交,尤其是與蕪琴。雖然這兩姐妹都一樣的平易近人,但終歸蕪琴年紀略長,沒有菀琴來的心思爛漫,毫無城府。
誰知,當銀燭驚慌不安的在審訊間里站了許久後,進來的並非官員乃至宦官、軍士,而是皇帝!
銀燭、包括此時听聞的凌非等人都沒想到,周元居然會親見銀燭這樣一個小小的宮婢;難道遇刺一事在周元心中的分量如此之重,要親力親為的一查到底?莫非蕪琴、菀琴背後另有隱情?凌非甚至聯想到了時間上的巧合,蕪琴、菀琴父母雙亡的時候差不多是周元封為燕侯前後,難道其中又有什麼牽連不成?不過,凌非很快又否認了這點猜測,蕪琴、菀琴乃至她們的親生父母,只有微不足道、不起眼的身份,才能使得過繼後的姐妹倆,輕易的通過了篩選考核,進入皇宮、以及被皇後安排進了逸雲宮。
銀燭繼續說了下去,也印證了凌非猜測的偏頗,只是銀燭所言,卻是凌非完全沒有意料到的。
周元到來,並沒有詢問關于蕪琴、菀琴一事,而是讓梁節安拿了一樣東西遞給銀燭。
銀燭一看就楞了,那不正是早先她親手做的珍珠耳墜子嗎?她連忙在身上模索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模著。她明明記得,就在剛才,也就是皇帝晚膳遇刺後離開了逸雲宮,她與其余婢子一塊兒打掃時,發現了這只前些時日被白露遺失的耳墜;當時因為忙碌沒有立刻告之白露,她暫且就先收在懷里了。可是不久後,又來了侍衛帶走了她,把她投入了監牢,她早就忘記了這只耳墜的事了。
這時竟然又交到了她的手上,回憶起來,也許是在路上或是牢房中再次遺落也說不定。不過,不管如何,這小小的耳墜子出現在這個場合里,讓銀燭百思不得其解,她可以確定的說,這個耳墜子與蕪琴、菀琴絕無任何關系!更別提涉及行刺了。
在銀燭說這話的時候,依然是一臉的茫然,顯然到了此時,還是對此不解,其他在場的幾人,也同樣疑惑的看著銀燭取出的那只普普通通的耳墜子,原本制作精致的耳墜子,這會兒細細瞧去已經有些殘損了。
凌非在心底默默感到對銀燭愧疚的同時,更感到一股徹骨寒意,那幾乎快被她遺忘的耳墜子,偷偷的丟在韓同腳邊希望能造成一次照面、交談的耳墜子,卻在周元出現後遺留在了雲深殿內,被銀燭再次收起。
如果這事她還是一廂情願的往好的一面聯想,當做是韓同擒拿刺客時故意遺落的,那後面銀燭在審訊室里,周元當面把耳墜子交給她,就沒有再給她逃避的機會了。
周元難道已經察覺了她的意圖?還是知道了點別的什麼?
只听銀燭繼續說道,皇帝讓她仔細瞧了那耳墜子,又問她耳墜子為何會在她的身上。銀燭不知緣故,就把從自己找了零碎的材料動手制作了耳墜子,又送給了白露,然後白露莫名其妙的遺失了,最後繞了一圈,離奇的又到了這里。她也覺得此事古怪,本不想把白露說出來,可是這麼一來反而顯得欲蓋彌彰,又一時想不出更好的措辭借口。
說了這些,銀燭連連向白露告罪,白露笑著安慰了她。
凌非听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看來,銀燭的如實交代,與她沒有任何表面上的牽連,任誰看起來,那耳墜子不過是白露偶然遺失罷了。至于白露,不過是丟了一個耳墜子,又能有何罪呢!
銀燭說,皇帝听了她這番話,也沒再多問,就把她交給軍士送了回來;從頭到尾,關于蕪琴、菀琴一事只字未提。
說完了這些,臨了,銀燭大呼道︰「天哪,往後可不敢再做這些玩意了!就個耳墜子,都害的奴婢擔驚受怕了一夜,還當以後再也見不到帝姬、吃不到張嬤嬤的手藝了!」
張氏好笑的搖搖頭,口上雖說數落了她幾句貪吃,但還是答應給她做頓好吃的壓壓驚,又讓白露陪著銀燭回去歇下,畢竟這一夜大家都未眠,到了此時,也算了了個心事,可以放心休息一下了。
只是,銀燭快走到了簾子邊,這才想起來,回頭問了一句︰「她們回來了嗎?」。
張氏嘆了嘆,微微的搖頭,銀燭神色頓時灰暗了下來,和同樣低落的白露,走了出去。
不過,看到銀燭回來了,多少總給了大家希望,連凌非都暫且把依然帶著疑點、卻也似乎再引不起波瀾的耳墜一事放到腦後,期待著繼銀燭之後,棠曦等人的歸來。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希望越發的渺茫了,人人的心也更深寒了。
短短幾個月間,逸雲宮的下人幾進幾出,凌非從最初的不安到無奈,又到麻木,到了如今只覺得滿心憤怒。想著前幾日還充滿了歡聲笑語,宮里的角角落落仍隱約可見玩耍時留下的堆堆雪人輪廓,卻是物是人非,空蕩寥落的剩下了只有淒涼的傷感。
這時算起來,逸雲宮里剩下的宮婢,除了張氏、秋綰、銀燭、白露外,還有及春,原先時常跟隨著及春的南薇、季蘭,如今也只留了南薇一人,而皇後送來的那十幾個宮婢,剩下的只有三兩個使粗的婢子,至于內侍,小青子怎麼說都是皇上那邊安排的人,自然無事,連信、連喜、連順倒也還在,此外還有幾個平日里不多見的也安然,比起婢子來說,留下的比例倒也多些,想來是內侍們總歸與蕪琴、菀琴走的近的要少的多吧。
所有剩下的下人們,就算一時尚算平安,可是想到不久前還在一起不管是友好、或是有些小爭執、或是點頭之交,如今卻生死下落不明,心里總歸不好受,面上大都懨懨的,誰都難以擠出笑容,就算是勉強擺上,都比哭還難看。
如果真要在其中挑一個無動于衷的,或許只有及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