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戰爭中。你大哥確實功不可沒,你們韓家也算是苦盡甘來了,終于是了嶄露頭角的時刻;但是這場大戰中,不僅有你大哥的身影,更還有其他諸多將領得到了晉升,比如黎婕妤的父親黎剛中,其勢如日中天,且目前無派系之分,若你想在宮中與人結交往來,倒是應該與黎婕妤多多相處才是,而不是那些心懷各種念想的低階宮人。」
和惠到底是她在宮里為數不多的交心之人,這些話換了面對其他任何妃嬪宮眷,她無論如何都是不會說出來的。
只是,和惠越是听了就越是眉頭擰起,抿了抿嘴,語氣也沒了以往的溫和。
「黎婕妤……緋祥,難道你不知,這些日子皇上除了到我這邊兒來之外,去的最多的還是她那兒嗎?我當然知道她的父兄比我大哥得到的封賞遠多的多,可我大哥是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深入了草原人的月復地。他的功勞可都是一刀一槍憑自己的性命搏殺出來的,而不是像某些人那樣,穩坐在後方吆喝幾聲、靠著城牆的堅固就輕松的加官進爵了!」
「……和惠?」凌非沒想到和惠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那個以往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她的少女,總是對她言听計從的女孩,這會兒卻對她的忠告如此抵觸了!甚至听的出來,因為皇上對于黎可幾乎同樣的看重,讓和惠心中已經有所不滿了。這听在凌非耳中,無疑是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和惠,你是知道的,這兒是皇宮;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在宮里也有妃嬪婕妤美人才人等等,雖然不可能每個女子均沾雨露,但不管怎樣就連貴為皇後、貴妃也只能分到為數不多的皇上的恩寵。後宮的女人是沒有誰能夠永遠的霸佔著皇上的!」這話很殘酷,但和惠的表現讓凌非不能不說出來。
「我當然知道!可是,凡事總有例外,遠的不說,就算以前的鄭淑儀,皇上待她之好,可是滿宮上下有目共睹的!鄭淑儀不在了,為何她人就不能取而代之的!」
「就是因為鄭淑儀的偏執,才使得她過早的香消玉殘了;和惠,你難道看不明白嗎?你的身後還有你的大哥、你的家族,他們都在關心著你、依靠著你,凡事你也應為他們多加著想,鄭淑儀的路只是一條死路,是絕對不能仿效的!」
「鄭淑儀不過是命數不好。否則就憑皇上對她的寵愛,沒準她可不止淑儀這個位置了!……或者,是緋祥你,另外還知道什麼不成?鄭淑儀的事可是你一手處理的……其中,是不是還另有隱情?」
凌非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和惠忽然會有次一問,她又能說什麼呢,只能否認了和惠的猜測,可是和惠的眼中透露出的懷疑,卻有些傷了她的心了。
這還是和惠嗎?難道皇上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經到了讓她奮不顧身的程度了?難道情感的盲目以及眾人的吹捧,真的已經迷亂了她的心智了嗎?
「緋祥,我一直在想你曾經與我說過的話,可是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你要讓我遠離皇上,為什麼在你口中的皇上如此不堪!難道只因為他姓周嗎?只因為他是燕朝的皇帝嗎?!」
如果說之前和惠的話只是讓凌非有些無奈的話,當和惠說出這一句質問時,凌非已經不想再解釋什麼了,因為她已經看的出來,此時的和惠已經全然听不進她的只言片語了。
她這會兒說的越多,反而越會遭致和惠的反感,與其如此,還不如等過些時日。當和惠冷靜一些,或許就能看明白了。
正好,小青子進來悄悄的與她說了一聲,盈福宮里擺開陣勢對壘的兩人愈演愈烈了,似乎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還把小帝姬也牽扯上了;凌非借機與和惠告辭,往盈福宮回了。
不過,與和惠往日的交情畢竟還擺在那里,更別提還有韓同這一層隱隱無法道出口的關系,她也不能把和惠之事丟在腦後,任憑和惠自生自滅,因而,她還是交代了小青子,平日里多留意和惠的動向與往來之人,若有特殊的情況或麻煩事要及時告知于她。
這些都是在往盈福宮返回的路上與小青子交代的,因為一進了盈福宮的宮門,里頭傳來的吵鬧聲就讓她再也顧不上考慮遠還沒到了要緊關頭的和惠之事了。
雖然在正門還听不清後面究竟在爭論些什麼,但看見四下里角角落落涌出的探頭探腦看熱鬧的下人、已經出來響動之激烈,就能知道這一回的事態比平日里爭吵更甚幾倍了。
都鬧成這樣了,凌非這個盈福宮現任的主子也不能再繼續坐視不理了,否則傳了出去不僅讓滿宮人看了一通笑話,更對于她眼下已幾乎名存實亡的瑾妃身份亦是雪上加霜了。
繞過了前殿從側邊往後院而去,小青子一馬當先驅趕開圍觀的宮人,給凌非讓出一條道來,偏巧就在這時,小青子已經當先一踏入了後院的範圍,而凌非落後數步,邊走邊留意著周圍往來的宮人,就听到前方小青子淒慘的嚎叫了一聲「哎呦——」與之伴隨的是一陣陶瓷落地碎裂之聲。
凌非倒抽了一口冷氣快步上前向小青子看去。就見小青子一手捂著額頭,身上全是黑乎乎的湯藥把衣服染花了大片,好在落在地上破碎顯示出這只是一個盛放湯藥的小瓷罐,若是像附近不遠處遍地可見的藥鍋殘片的話,只怕小青子已經不能站在這兒哀嚎了。
那邊見砸中的不過是個內侍,況且白彥玲一流本就不把凌非這個瑾妃放在眼中,更別提是凌非手下的內侍了,自然也不再多看一眼,繼續扯著嗓門對鄭雲筠吼道︰「你這個心腸歹毒的賤人,你以為你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我就分辨不出來嗎?你休要狡辯,我就知道你這整日里弄的藥味飄散,為的就是毒害帝姬!帝姬近日里身子虛弱,時常吐女乃,若不是你的藥有問題,難道還會是別的嗎?!」
「白氏!你瞪大眼楮看清楚,這些湯藥都是我平日里服食的,若是有毒,那豈不是我第一個就會中毒生亡嗎?我何時謀害過帝姬,你休得信口開河,和那瘋狗似的胡亂咬人!」鄭雲筠也不甘示弱,更指著凌非來的方向怒道,「瑾妃娘娘在前,你再誣陷與我。我便要請娘娘做主,嚴懲你這搬弄是非的主兒!」
「哼!你以為你與瑾妃相處數日,瑾妃就能袒護于你?別做夢了,事實當前,人證物證具在,看你這個賤人再敢如何狡辯!」
「胡說!什麼人證,什麼物證!」
「我的小帝姬連日吐女乃,女乃母、丫鬟還有所有的下人都可作證,物證當然是你這些壇壇罐罐的毒藥了!」
「白氏,你是如何生的小帝姬,這宮里有幾個人不知!小帝姬先天不足。你這個做娘親的不但不想方設法請太醫為小帝姬調養身體,反而把這些事情加諸在我的頭上?!要怪就怪你自己,與我何干!」
她們的爭吵已經撕破了臉皮,連白彥玲那不是秘密的秘密,都被鄭雲筠拿出來譏諷白彥玲了,說的便是白彥玲與黎可在相似的時候懷上的身孕,不過黎可要早于白彥玲些許時日,白彥玲為了搶得頭籌、一舉得男給太後個好印象、也給自己樹立一個強有力的後盾,所以她昧著心使用了一些家中帶來的偏方催產,終于趕在黎可之前生產了。
只是她生下的卻並非皇子而是帝姬,而且帝姬早產了近一個月,加上催產藥的損傷,帝姬一生下來便先天不足,很是瘦小孱弱,一直小病不絕,像吐女乃這種事情,早已屢見不鮮了。往常白彥玲只是一味責罵訓斥女乃母以及服侍帝姬的下人們,今日她不知怎麼的竟然把小帝姬吐女乃一事與鄭雲筠煎藥的藥味聯系在了一起,非說這是鄭雲筠故意為之的。
凌非回了盈福宮後就听了小青子和銀燭等人說起了這前後因果,小帝姬早產一事她早就知曉,這會兒白彥玲非但自己不想法子彌補、沒有一點兒身為人母的慈愛與溫柔,更是借著這樣的借口,試圖坑害鄭雲筠,凌非又怎麼看不出來呢!
不過,她就算到了這里,也並沒有立刻喝止兩人的爭執,訓斥白彥玲的無理取鬧,而在一旁找了個不會被波及的位置,好整以暇的等著下人端來坐榻,穩坐了下來。
小青子應受了池魚之災,雖然臉上頭上的湯藥暫且擦去了,但身上的卻來不及更換了,只能忍著濃烈的藥味,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了那兩人身上︰「還有沒有規矩了,還有沒有規矩了!你們一個是四品的美人,一個是皇上封的夫人,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瑾妃娘娘在此!你們是瞎了眼了、還是故意不把娘娘放在眼中。還不快過來見過娘娘!」
有些話心里想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就算白彥玲再狂妄,也不敢當面承認自己不把瑾妃看在眼中,否則凌非即可憑此點狠狠的對她懲處責罰了。
不得已,白彥玲與鄭雲筠只能互瞪一眼,嘴里繼續罵罵咧咧的往凌非跟前來了,不過卻有人先她們一步,搶先在凌非跟前誠惶誠恐的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