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淼經段冉這冷冷的一瞥,打了個寒顫,腦子飛快地運轉起來,細想她今天一系列的舉動究竟能闖下什麼大禍。她先是在茶樓里捍衛了莫離的尊嚴,雖然過程,是有些丟臉。可她不是易容了嘛,丟臉就丟臉唄,反正也不是丟她的臉。然後,在市場里調戲了一群小商販。她承認手段是有些卑鄙,但能達到目的就好了,反正也沒人知道她是誰。最後就是逛青樓了。即使她一個女人,去逛青樓確實不合適,更何況還上演了一場男「男」相吻的激情戲,險些在青樓里釀成大禍。但最後不是沒人傷亡麼。再說她一身男裝,去逛個青樓吃個花酒什麼的,也沒什麼大不了吧。
甄淼略微放心了些。今天即使犯了再多的錯,她反正易了容,只要沒人知道她的身份就沒什麼錯。
不得不說,甄淼在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想法非常光棍!大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極端心理!若換了在現代,她可萬萬不敢做出這麼不體面的事。她不會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雙眼楮在她背後緊盯著她的一舉以動,就等著她犯錯,把她從「天才」那耀眼的位置上拉下來。可到了這,她呆得越久,就越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時間越長,她的性格越是張揚,仿佛再沒了約束,愈發地變本加厲!
既然主要問題不在自己身上,又何來闖下大禍的說法呢?甄淼把頭一歪,腦中浮現出一道人影,輕聲叫道︰「商止?!」
段冉冷哼了一聲,「想到了?商止之所以忍了那麼久也沒向你透露我和他的關系,自然是有原因的。你既然能看出商止對你們沒有加害之心,就該直接回來。為什麼還要到百花樓里,硬逼著我也出現在那!」
「我只想著他這麼維護我們,背後一定受了什麼人的指使。而在他背後的那個人,定是知道我身份的人。但凡知道我的身份,就知道我去青樓是多麼有傷體……額,是多麼糟糕的事。那個人定會為了維護我的名譽而現身制止嘛。可我哪知道你就是他背後的那個人。一時好奇……」甄淼越說越小聲,底氣明顯不足。
段冉哪能不知道甄淼打的鬼主意。他一得知她去了青樓,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也就因為他知道自己若再不現身,她一定會鐵了心地繼續呆在百花樓里,這才急急忙忙地拉上向炎和卓玥往百花樓里趕。幸好他去得早。否則,後果難料!
「商止是耀日國最年輕的將軍。他是現役的兵部將領中,我們能完全掌握的唯一一個人。」段冉眼里精光一閃,一臉坦然地說道︰「商止是孤兒。他從小苦練武功,十四歲時成了耀日國的武狀元。但由于毫無家世背景,終是難以上位。安樂王當年,也正是看上了他沒有一點家族背景,才耗費人力物力,不惜一切把他培養起來,讓他在耀日國十年前的政治風暴中站穩腳跟,成為一名少壯派將領,手掌兵權。畔月城里前後共來了十三批刺客,都是商止的士兵們發現後一一剿滅的!若非他知恩圖報的全力幫助,我簡直不敢想象後果!」段冉越說越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段冉說到這份上,甄淼如此聰明,自然想通了其中的利益紛爭。她知道自己這一逼,把段冉和商止的關系從暗地里逼到了明面上,確實是闖了大禍!商止身為一名年輕的兵部將領,若被人發覺支持他的背後勢力來源于別國,那將會對他的仕途造成多大的打擊。而對于正受著商止照拂的她和段冉一行,若商止官路的受挫,最終會導致什麼樣的下場,她不需要多想就能預見!
甄淼更沒想到,她那個看似魯莽無比、什麼人都敢保的便宜老爸,竟然在十年前就在別國培養了其他的勢力,心思縝密地暗中留了一手。
可甄淼現在才知道後悔,哪還來得及!她秀眉緊蹙,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分析起段冉和商止之間紛雜的關系。
在甄淼看來,商止不可能就因為安樂王曾經的恩惠,而在安樂王的勢力垮台後,還義無反顧地幫著一個毫無政治權利的水月國郡主。她背後所代表的國家,足以讓商止為了保全自己而與她劃清界限,從此恩斷義絕,甚至恩將仇報!
段冉若想保持與商止相互合作,互相扶持的關系,必定會讓商止從他們的合作中獲得巨大的利益。巨大的利益!只有這樣,才可能讓商止不顧被其他敵對勢力發現段冉背景的危險,鋌而走險地與段冉保持合作關系。而根據現代「雙贏」的理念,不但商止能從中獲得極大的利益,段冉一定也能取得他想要的一切。若非如此,他們的合作關系一定會崩潰。
促使段冉和商止合作的利益焦點是什麼呢?甄淼整理思緒,從中抽絲剝繭地找出利益的關鍵。
此時,甄淼根本沒料到商止完全不知她就是水月國的安逸郡主。她還以為,段冉之所以選擇在畔月城里落腳,主要是因為商止駐守在此。她卻不知道,商止在三個月前,仍駐守在耀日國和繁星國邊境,與畔月城之間整整隔著二十多個城郡。而那個時侯,她還在現代與墨非過著你儂我儂的甜蜜日子。
要猜測段冉手里的底牌並不難。能推動段冉和商止之間合作的,除了金錢以外,段冉手里還有一張大牌——造紙術!
甄淼顯然不會忽略造紙術將給一個國家造成的影響。她也相信,這樣的影響,足以讓這世界任何一個國家的當權者都為之瘋狂。起初,她把造紙術傳給段冉,除了因為尋找墨非而不得以為之,也有測試段冉的可信度和手段的因素。現在,她既然知道了段冉和商止之間的合作關系,自然能想到段冉將通過什麼手段,讓造紙術能夠正大光明地投入生產,取得最大利益的同時,保護好她的安全。
甄淼眉梢一挑,問道︰「造紙廠的事呢?辦得怎麼樣了?」
造紙廠?卓玥的心跳徒然停了半拍。這可是他從沒听說過的詞。他不禁猜測著這瘋丫頭又琢磨出什麼好東西來。
段冉眼角微微一抽。他沒想到甄淼能那麼快就看到問題的關鍵。造紙術,就是他和文德皇帝談判最關鍵的籌碼,也是他能夠保護甄淼平安無事的一道平安符。既然她能看到這一點,他索性也不再遮掩,直接道︰「地址已經挑好了,就在兵營附近。商止的軍隊會直接擔起造紙廠的保衛工作。」
「既然如此,你和他的關系索性明朗化,不需要再藏著掖著了。那我也就沒什麼錯了。」甄淼眨眨眼,無辜地說道。
段冉為之氣結。甄淼闖下個大禍,竟想這麼樣就解決了?!但他念頭一轉,心里一動,發現如此一來,甄淼便能踏踏實實地到那造紙廠去做所謂的「技術指導」,不會對他起疑心,更不會對造紙廠附近出現的士兵起疑心。這樣的結局,雖然與他所想的有些出入,但總是替他省去了不少解釋工作,也算達到了他的目的。以免她到時問起關于造紙廠的保密工作,他不知該如何作答。也罷,就讓她順著竿子往下爬吧。于是,他佯怒道︰「這事到此為止!以後你再有什麼疑問,切記不可再魯莽行事!以免再鑄成大禍!」
甄淼哪還會提反對意見,連忙點了點頭。闖下這麼大的禍,莫離雖為此受了皮外傷,但段冉能如此簡單就松口不再計較,她已經很滿足了。而且,段冉毫不隱瞞與商止的關系,讓她對段冉的信任更加重了幾分。
得了便宜,甄淼立馬換上一臉討好獻媚的模樣,傻笑著露出一口白牙,興沖沖地指著屋角那堆大包小包,甜笑著道︰「既然沒事了,那我們來拆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