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里一震,記得西廂的故事里張生最後拋棄崔鶯鶯,給出的理由就是「始亂之,終棄之」——你這個女人不守婦道,所以活該被拋棄。那時候的道德規範,男人的勾引、僭越、背叛乃至殺害都是無罪的。而女人卻要做神,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則什麼下場都不值得同情。黛玉看著一臉決絕的令儀同時也放下心來,或許看破了只是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姐妹二人相視一笑,把棠木屐月兌在了廊檐上,挽著手進了林海的書房。
那一個晚上,臨近二更的一個多時辰里,林海黛玉令儀三人一直沒有出來,只能看見三人燈燭投映下影影綽綽的娟娟身影,听見在雨聲印襯下若有若無的低聲細語。二更剛剛響過,黛玉令儀二人攜手走出房門,神色還是一樣的平靜篤定,只是那嘴角眉梢的一絲笑意透露了心底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的小雨有了些許止歇的念頭。黛玉晚間也沒有回去空間,黑甜一覺好睡到天亮。剛剛在莊嬤嬤的嘮叨下爬起來洗漱好準備吃早飯,只見淑君興沖沖的拉著令儀走了進來,「黛玉妹妹,你可真有法子,儀姐姐的事你都能擺平了。李嬤嬤昨個說黛玉妹妹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我還不相信。愁得我還唉聲嘆氣了半宿,覺都沒睡好。」說著還真打了個哈欠。
「沒睡好就再回去睡會,仔細待會該頭疼了。」令儀听了柔聲道。
「不礙事的,哪里那麼嬌弱。」淑君揮了揮手道。
黛玉听了淑君的話,想到了昨天李嬤嬤說的話,心念一動道︰「淑君姐姐,這個李嬤嬤以前是做什麼的?」
「李嬤嬤原是我娘親的陪嫁丫頭,黛玉妹妹你問這個做什麼?」淑君歪著頭好奇道。
「不做什麼,只是覺得這個李嬤嬤還是頗有幾分見識的。」黛玉說道,怪不得,原來是賈府出來的。
淑君听了得意的點了點頭,好像黛玉夸得是她似的,「雲裳呢?我要找她下棋。」說著左顧右盼又一溜跑了出去。
令儀坐在一邊喝著茶,看著淑君直搖頭,這個丫頭是越來越野了。
「儀姐姐,昨兒睡得好嗎?」。黛玉吃完早飯笑問道。
「我睡得很好,已經好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了。」令儀捋了捋頭發笑道。黛玉點了點頭但笑不語,兩人做了會針線看了幾句書。快晌午的時候劉姨娘陳姨娘帶著沛兒瑤瑤過來玩了會子,瑤瑤已經四個月大了,白白女敕女敕的很是招人疼,眉眼之間越來越像黛玉了。這個小丫頭現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吐泡泡,開心的時候是咧著嘴吐泡泡,生氣的時候撇著嘴吐泡泡,陳姨娘還記掛著劉姨娘說沛兒喜歡笑是像她的事,逮著機會也是好一陣取笑劉姨娘是不是打小也是個喜歡吐泡泡的。
眾人在黛玉處吃過午飯就各自回去休息了,黛玉在臥房的美人榻上歪著,玲瓏在小香桌上點著香,黛玉聞著淡淡甜香都快要沉沉睡去了,只听外間莊嬤嬤的聲音,「小姐,李嬤嬤來了。」
黛玉清醒過來伸了個懶腰翻身坐了起來高聲道,「請李嬤嬤進來吧!」
莊嬤嬤推開房門,李嬤嬤快步走了進來給黛玉請了個安垂手肅立站在一旁。
「李嬤嬤,快請坐。」黛玉指著靜客搬來的杌子笑說道。
李嬤嬤也不扭捏告了個罪便坐了下來,自是知道黛玉派人請她來絕不是來閑嘮嗑的。
「李嬤嬤,淑君姐姐睡了嗎?」。黛玉問道。
「小姐已經睡了,昨天翻來覆去了四更天才睡著,剛剛一回去就撐不住了。」李嬤嬤立馬站起來回道。
「李嬤嬤,我這里不用這些虛禮的,你要是這樣,我們一下午也怕是說不到兩句話的。」黛玉搖了搖頭笑道。
李嬤嬤聞言一笑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靜客搬進了杌子之後就沒有離開,而是走到香案旁幫玲瓏一起收好了聞香的物件後兩人一起退了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玲瓏又托進一個小茶盤走了進來,疏影捧過一盞茶盞奉給李嬤嬤,李嬤嬤連忙站起來雙手接過,疏影玲瓏方退了出去。
李嬤嬤抿了一口茶,把茶盞放在了旁邊的小幾上,雙手掩在袖子里放在兩膝上,坐得端端正正的。
這是李嬤嬤來林家兩三個月後,黛玉第一次好生打量李嬤嬤,四十歲上下的年紀,皮膚略顯得有些黑,圓圓的臉兒,一笑眼楮就眯了起來,看起來很是慈愛。
「李嬤嬤是秦家姨媽的陪嫁丫鬟?」黛玉笑問道。
「是的,林小姐。」李嬤嬤點了點頭道。
李嬤嬤自小就服侍賈玫,主僕之間感情深厚。隨著賈玫到了秦家後,配給了秦家的一個管事,也是管家娘子了,她的二兒子和淑君同年,又深得賈玫的重用,因此能者多勞,就做了淑君的女乃娘。
原本淑君來林家,李嬤嬤是一百個不放心的,自榮國府出來的老人,自是知道賈敏賈玫那一輩污七八糟的事的。再加上又不知道黛玉的品性,怕淑君和她娘親一樣吃虧,所以才要跟著淑君過來的。冷眼看了這麼久,沒想到這個林家小姐和她娘親竟是兩樣品格的,對令儀淑君二人也是很好,自此才放下心來。
說起榮國府賈敏這一輩,唯有賈敏一人是嫡出,其他二子二女皆是庶出。賈敏是嫡出年歲小相貌好又聰明,所以很得國公爺的寵愛,賈母那更是不必說了,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會叫人去摘的。要說那榮國府中,自上到下,都是一些捧高踩低趨炎附勢的主,看著賈敏受寵,全都洑上水去了。賈敏本就自恃嫡出,眼楮里挾不進人去,賈赦賈政賈攸賈玫一概不入她的眼。賈赦賈政畢竟是男子這還好些,賈敉賈玫兩人暗地里不知吃了她多少苦頭,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而且就算是說出來也絕對不會有人給她們做主的。人的心向來是偏著的,更何況是賈母。那國公爺又是個不理事的,賈赦賈政兩個雖是親兄弟,可是躲著賈敏還來不及呢,哪會替她們出頭呢!
主子日子不好過,親侍的丫頭們那就更沒日子可過了,飯菜是餿的被窩是冷的,雖則不朝打暮罵的,可是冷刀子更傷人心。要說賈玫這輩子,出閣後還過上了幾天安生日子,那賈敉賈攸二人更是這輩子都沒能過上好日子的。
「李嬤嬤,秦家姨媽有幾個陪嫁丫鬟幾房人啊?」黛玉隨意問道。
「就兩個陪嫁丫鬟,還有一個現是家里廚房里的管事嬤嬤。還有一房人,是我家太太的女乃媽子一家。」李嬤嬤低眉順目道。
「就兩個?」黛玉疑惑道,賈敏可是陪了四個丫頭,四房人的呀!這區別也太大了吧!
「是,自賈家大小姐起,三位小姐都是這個例。賈家太太說家里的都是家生子兒,幾輩的老人了。陪著小姐遠嫁,拋家別父的,委實于心不忍,所以只陪了這麼幾個人。小姐要使喚的人,太太自給銀子錢,到了夫家買幾個就可以了。」李嬤嬤語氣淡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黛玉听了啞然失笑,這賈家,還真是不要臉,嫡女庶女這麼區別對待,她就不怕人家戳她的脊梁骨嗎?至于那錢,天知道給沒給!不過既然賈母說給了,那就相信了吧!其實別說那買丫鬟的銀子了,只要能嫁妝按著例給全了那就阿彌陀佛了。
「那李嬤嬤是家生子嗎?」。黛玉頓了頓問道。
「是,只不過我是自小跟著小姐的,情分不同,我是說什麼都要跟著小姐走的。」李嬤嬤點點頭道。
「那嬤嬤在賈家還有親眷嗎?」。是個性子剛硬有主見的,黛玉點頭道。
「爹娘早些年就都沒了,只有一個姐姐還在,這些年也時常會有信件往來的,她現過得還不錯,現是賈家二房二少爺的女乃媽子。」
黛玉听了李嬤嬤的話又是一愣,這還是熟人啊,賈寶玉的那個可憐老媽子,在原著中有好幾場戲的的說,還是個有幾句台詞的角色。
黛玉點了點頭,又隨意的扯了幾句閑話李嬤嬤才退下了。想要知道更多的內幕也是需要花費些時間的,黛玉不急,一切我們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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