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儀看著黛玉只是一味的愣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嘆口氣道︰「黛玉妹妹,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你對我的恩情我這輩子也還不上了。」這世上的好人雖不少,可是有多少傻子願意在銀錢上做好人的?令儀真的沒想到黛玉竟會把自己的心思模了個透,不顯山不露水的全部給自己安排好了。
「什麼還不還的,只有儀姐姐以後過得好就行了。今天就算了,明兒我讓莊嬤嬤李嬤嬤陪著我們去庫房挑東西去。」黛玉笑了笑道。
黛玉說話自來是不含糊的,第二天就帶令儀淑君並兩位嬤嬤疏影天影去了庫房。這庫房是一座五間開闊兩層樓房,疏影拿出鑰匙開了門,眾人一一走了進去,除了知道黛玉有多少私幾的疏影天影外,其他人都睜大了眼楮看個不住,連莊嬤嬤也不例外。
「儀姐姐,你的嫁妝的事我就交給莊嬤嬤李嬤嬤給你打理了,她們二位都是很懂的,你自己也放開眼光挑一挑。」黛玉拉著令儀笑道。
令儀愣愣的點了點頭,倒是淑君摩挲著一架楠木櫻草刻絲琉璃屏風開口道︰「我以為我娘親的私幾已經夠多的了,沒想到比起黛玉妹妹這可真就不夠瞧了。」賈玫的嫁妝雖則不多,但是比起秦家的其他妯娌們也是風光的,所以淑君才會一直對外祖家有著一絲好感。李嬤嬤听了淑君的話嘴角抽了抽卻並沒有說出話來。
「若是有淑君姐姐喜歡的就拿去好了。」黛玉趴在淑君肩頭笑道。
誰知淑君卻呆呆道︰「我又不出門子,要這些做什麼?」
黛玉眾人听了話先是一愣,隨後都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莊嬤嬤笑道說︰「君小姐,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讓你拿去玩,並不是給你出門子的添妝哦!」
淑君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黛玉幾個的一臉壞笑,一跺腳不好意思道︰「你們都不是正經人,我不理你們了。」說著就自去看東西去了。
令儀怕淑君真真生氣了忙趕了上去,莊嬤嬤帶著疏影天影自去幫令儀挑選去了,只余黛玉並李嬤嬤站在門口,李嬤嬤看著屋里的物什神情寂寥,「當初榮國府嫡出的四小姐下嫁探花郎,十里紅妝,銀子花得淌海水似的。凡是親眼見過的人至今說起來還嘖嘖稱頌呢!我們家太太雖沒有那福,但是也算拿得出手了,比起大小姐二小姐那也強了不少了。我家太太雖沒享過這等潑天的富貴,但是翁姑疼愛,姑爺看重,兒女孝順,人這一輩子也就值了!太太常說︰‘人要知福惜福,只要心安,處處是福’。」說完定定的看了看黛玉便走到莊嬤嬤身邊幫著挑選去了。
黛玉一直站在門口,重復著那句話‘只要心安,處處是福’。嘴角露出了一個極為寬懷的笑意,原來自己也是有福之人!
雖則黛玉有話在前,讓令儀什麼都不用想只管挑些自己中意的出來,但是令儀向來的是個知趣的也是個有眼力的,哪里肯去挑揀那些上好的古董擺件,只是略略挑了幾件就再不肯做聲了。
黛玉知道令儀怕是不肯再挑了,也不勉強她。回頭看淑君時,卻看到淑君自拿著幾粒棋子在出神。黛玉令儀上前一看,原來是一套棋具,一個白銅瓖邊的湘妃竹棋枰和兩個紫檀筒兒,分別貯著黑白兩般雲南窯棋子。
「淑君姐姐,你若是喜歡的話就拿去好了。」黛玉知道淑君平素最喜歡的就是下棋了。
「我家里也有這麼一套雲子,只是成色沒有這個好,小時候我和哥哥常常偷偷模模的找出來玩,我想爹爹哥哥了。」淑君嗅著鼻子道。
令儀拍了拍淑君︰「好了,別難過了,想爹爹哥哥就回去看看好了,在家呆一陣子想過來再過來不就成了。」
「就是就是,淑君姐姐可千萬別哭鼻子哦!」黛玉也在一旁附和道。
淑君抱著棋子點了點頭,黛玉笑道︰「我們先回去吧,趁淑君姐姐這會子還沒哭,待會別又看到什麼琴啊硯啊鎮紙啊的,就真該哭出來了。」
淑君知道黛玉這是打趣她,哼道︰「我棋具都得了,就讓你玩笑兩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著話眾人便鎖上門走了出來。
最終在黛玉、莊嬤嬤並李嬤嬤的商討下,又征求令儀的意見。給令儀選中了一堂的黑酸枝的桌椅家具。雖則不是十分名貴的木料,但是這一堂的木質結構細密,性堅質重,光澤耐久,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上品了。一共有雕花拔步床一張、三屏風羅漢床一張、美人榻一張、雕花三屏風茶桌式鏡台一張、頂豎櫃成對、條案成對、琴桌成對、連三桌成對、八仙桌成對、炕案成對、茶桌成對、書隔成對、大炕桌成對、小大炕桌兩對、茶幾兩對、椅子四對、杌子四對、腳踏四對、箱櫥成對、多寶格成對、立地大穿衣鏡成對、小穿衣鏡成對、帽鏡成對、五屏峰成對、鏡支成對、衣架成對、盆架成對、木箱十對、木匣十對。
別說令儀了,就算黛玉事先已經做過功課還是不免被嚇了一大跳,長吁了一口氣。
莊嬤嬤李嬤嬤看了令儀黛玉二人好笑道︰「這才是一小部分呢,還有擺設頑器、酒飯器皿、杯碟茶器、盥洗木器、四季衣裳、脂粉釵環、衾袱被褥、綢緞衣料等等,還有許多呢!」
「怪不得得花三年的時間來準備了。」黛玉一副了然的表情,淑君也連連點起頭來。
「這還不算,儀小姐還要跟著學規矩,學人情客往、婚喪生的禮節規矩之類的。還得自己做嫁衣和一些送人打賞的物事,事情多著呢!」李嬤嬤又笑道。
黛玉听了李嬤嬤的話和淑君對視一眼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令儀好笑道︰「要是兩位妹妹嫌來不及的話,現在也就可以準備起來了,這樣肯定來的及的。」一番話說的莊嬤嬤李嬤嬤都笑了起來。
沒過幾天,淑君並李嬤嬤收拾了東西就由林家的人親自送回家去了,說好了等過完再過來和令儀黛玉一道作伴。
林嬤嬤給令儀找了個教養嬤嬤,是與林家相厚的蘇州唐家的管家嬤嬤薦來的。素來這些宅門里的管家管事們也都是熟悉的,平時有什麼事情都願意吱個聲幫個忙什麼的,樂得做個順水的人情。林家在江南一帶名聲那是極好的,也頗有幾家通家之好,只是後來礙于賈敏自恃身份,不大于那幾家的太太女乃女乃們來往,這內宅的關系才淡了下來,不過林海和那些世交親朋還是一樣的,自賈敏過世後這內宅的關系反倒又好了起來,並沒有因為林家沒有當家主母便小覷了去。
因著令儀的丫頭梅衣蘭萱兩個願意跟著去陸家,所以林嬤嬤又買了兩個丫頭給令儀,跟著杜嬤嬤一起學規矩。這個杜嬤嬤是個脾氣豪爽的,四十上下的年紀,無兒無女。沒幾天就模透了令儀的秉性,知道是個值得跟一輩子的,所以對令儀也是分外上心。眼楮不錯的跟在令儀身邊指導著,「小姐,這件事你該這麼做。」「小姐,這里你應該頓一下但看她的意思。」------听得黛玉暗暗心驚,看來莊嬤嬤還真是個好說話的了。
因著杜嬤嬤以前在別的主家的時候也是料理過這些事,有著她的幫忙,令儀的嫁妝準備的十分順利,到年下的時候,大件的東西都已備好了,只差一些衣裳被褥之類的還沒做好了。反正還不急,可以慢慢做著。
林海給陳家去了封信,告知了陳靖常令儀的親事已經定下了,而且一事不煩二主,嫁妝也一並由林家代辦了。並附上了兩千兩銀子。那陳靖常和虞氏看到這令儀議得人家好,嫁妝都不用自家準備已經喜笑顏開了,得了銀子更是樂不可支。那虞氏正愁給令雲準備的嫁妝稍顯簡薄,怕那已經頗有微詞的蔡家又尋著這個由頭找晦氣。原本還在盤算著要不要賣了一處地籌些銀子,可是一想到令雲下頭還有兩個嫡子,兩個庶女一個庶子的事還沒著落呢,頓時又灰了心!現在憑空又得了兩千兩銀子,雖則不夠,也能應應急不是,趕忙張羅去了。
進了臘月里,一天趁著天晴,黛玉帶著天影女蘿二人由徐淞親自領著去了一趟米行,這是自米行開業以來黛玉第一次去米行,之前去的幾次都是米行籌建的時候。這也是黛玉第一次看到工門庭若市、工人都在做熱火朝天的做工的場面。雖則黛玉三人都帶著紗帽,但是一進德興隆的大門,還是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黛玉自是不怕這些目光的仍舊照常,只是身後的天影和女蘿不自覺的紅了臉,感嘆幸好帶著紗帽的。
林越正在櫃台內忙著,一見黛玉來了,趕忙上來請安。黛玉打量著許久不見的林越,一襲青袍,上頭繡著德興隆的Logo,很是精神。這半年來,林越因為業務純熟,符合黛玉徐淞羅列出來的一些的條款,眾人信服,已經被升為伙計中的頭目了。黛玉看了看櫃台里穿著一色衣裳的伙計們忙出忙進的,點了點頭笑了笑示意林越忙去,抬腳進了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