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忙讓請進來,不多時女蘿引了周瑞家的進來。周瑞家的捧著一個小錦匣子賠笑道︰「可巧眾位姑娘小姐們都在呢,這是姨太太命我送來給各位姑娘的戴的宮花,一人兩支兒,說是宮里做的新鮮樣法。」
不待眾人說話,寶玉忙上前就周瑞家的手里邊看邊說道︰「什麼新鮮花樣兒?我知道寶姐姐從來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倒是前日里雲妹妹頭上戴的花兒挺鮮亮新巧的。」
淑君看了看黛玉努了努嘴,還是探春走出來欠了欠身︰「難為周姐姐跑一趟了,替我們謝謝薛姨媽了。」說著上前隨手拿了兩朵,迎春等人見了也都上前拿了,讓周瑞家的回去道謝。一時周瑞出了屋子,自有莊嬤嬤捏著小荷包上前打賞不提。
淑君嘟著嘴把玩著手里的兩朵絹花兒,白了賈寶玉兩眼,手一伸道︰「雅芙,這花兒賞你戴了。」
「那我謝謝君小姐了。」雅芙看了看黛玉,雙手接過了花放在了一旁,至于戴不戴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咦,黛玉妹妹,你的丫頭們怎麼都帶著金鎖?」賈寶玉看著雅芙胸前金光燦燦的金鎖驚訝道。
「這有什麼的,不過就是些金的玉的,難道就許主子小姐們有,丫頭們就不可以戴了?這是誰定下的規矩?」淑君本來心里就疙瘩著呢,听了寶玉的發問冷笑道。
「淑君姐姐說的是,戴這些金啊玉啊的也只是為了闢邪,圖個心安而已,說到底也不算什麼。」黛玉坐在一旁悠悠道。
「不過是個俗物,是吧,秦姐姐林姐姐。」誰知惜春也在一旁幫腔道。
淑君見有黛玉惜春二人幫著說話,更是來了勁,瞥了賈寶玉一眼,自和迎春惜春看畫去了。
賈寶玉見狀忙分辨道︰「秦姐姐、林妹妹、四妹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著寶姐姐也有這麼一個金鎖才這麼問的。」說著又看向雲裳雅芙,「生得這麼好,她們不配戴還有誰配戴呢!」
黛玉看他真是急了,神色又這麼懨懨的,緩緩開口道︰「這什麼金鎖玉片的,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一般人也都有兩個子,式樣也都是大同小異的,也無需大驚小怪的。」
一時眾人都去看畫,只留下紫漲著臉的賈寶玉站在當地。還是探春上前道︰「二哥哥,我們去瞧瞧寶姐姐吧。」
寶玉「嗯」了一聲,兄妹兩個就出來了。寶玉還是悶悶的,低頭不語。半天才抬頭道︰「三妹妹,你說那秦姐姐、林妹妹為什麼這麼討厭我?」這賈寶玉自長大這麼大,除了他老子那,到哪都是听的奉承話,到哪都是人人捧著,從來沒有人這麼不把他放在眼里,這麼涂毒他。而且還是兩個千嬌百媚的姐妹,每每上趕著巴結她們,伏地做下,她們只當不見。若是自己一人去沁芳院,那更是連院門都進不去的,這叫他如何能放得下這顆心。
「二哥哥多想了,秦姐姐林妹妹離了父親兄弟姐妹遠道而來,各人脾氣秉性模不透也是常事。不是連老太太都說了嘛,秦姐姐林妹妹家和我們這規矩兩樣的,等過段時日就好了。」探春忙解釋道。
「也是,承望她們兩個過段時日興許就好了。」寶玉嘆了口氣道。
探春卻也在想著淑君黛玉二人,她們二人對所有人都不差,別提主子們了,就是滿府里的丫頭婆子們也都念她們的好,唯有對這寶玉,委實太疏離了些了。而且今日早上去給太太請安的時候,太太也當做了件正經事問了自己和鳳姐姐,幸好鳳姐姐反應快混了過去。雖則太太平日里佛爺似的,但是自小在她跟前養活的探春最是知道了,若是一旦踩著了她的痛腳,讓她上了心,這秦姐姐林姐姐在府里頭的日子怕是不能這麼安穩了。說起來這秦姐姐林妹妹對自己姐妹們還是很好的,自己這是不是也該找個時機知會一聲?不過一時不防又讓太太知道了,免不了又要疑心我了,反而不好。一時兄妹倆個俱是懨懨的,梨香院也不去了,一徑回了王夫人院里去了。
迎春惜春姐妹並淑君黛玉二人一直在小書房里頭看著畫,直到莊嬤嬤來請用膳,才發覺不知不覺天都黑了。黛玉淑君二人忙留迎春惜春二人用膳,二人連連推月兌。
淑君把兩人按在凳子上道︰「就在這吃吧,我喚人去老太太呢說一聲就是了。」說著碗筷已經布下了。
莊嬤嬤李嬤嬤也連連笑道︰「可不是呢,看著天晚了,小廚房里已經備下了二位小姐的份例菜了。」說著又喚人去賈母上房走一趟回稟一聲,又讓人裝了兩樣南邊的小菜給賈母送去。不一會那人回來說︰「老太太說費心了,正巧吃的粥,很對胃口。」
因著沒有長輩在場,所以迎春惜春的這頓飯吃得格外閑適,吃完飯丫頭們上前伺候姊妹幾個盥沐了。迎春惜春笑了笑道︰「今日這頓飯我們吃得極好,只是叨擾秦姐姐林妹妹了。」迎春惜春雖是不管事的,但也是知道這淑君黛玉二人的日費供給都是自出的,這吃的用的都是花的自己的錢,所以確實有些不好意思。
「自家姐妹們,說什麼叨擾不叨擾的話,委實太外道了,以後想過來吃飯喚人來說一聲就是了。」淑君搖了搖頭道。
黛玉跟著賈母吃過兩頓飯,滿滿一桌子的菜,差不離都是老年人愛吃的甜爛吃食,反正自己和淑君是吃不慣的,看那迎春姊妹幾人也是不大喜歡的。「淑君姐姐說的極是,以後若是想什麼南邊的吃食的喚人過來說一聲既是了,我們這什麼都有,做起來也是極便當的。」說完又向丫頭們道︰「你們都先去吃飯吧,這有人伺候著呢!」
疏影幾人听了自帶了迎春的丫頭司棋、繡桔,惜春的丫頭入畫、彩屏下去吃飯去了,女蘿雅芙婉娩靜客幾人自上來伺候著。
淑君看著黛玉笑道︰「可不是,黛玉妹妹是個愛吃的,府上的吃食也是極講究的,雖則比不上這里,但也差不離了。」
黛玉看了淑君一眼道︰「就我愛吃?也不知道是誰一開春就心心念念想著桃花,一入了秋就想著菊花的。」說完眼神卻對上了正在竊竊私語的靜客婉娩幾人,淑君迎春惜春三人也隨著黛玉的眼神看上了幾個丫頭,「女蘿、靜客,你們幾個在說什麼呢?什麼新鮮事?也說給我們听听嘛!」
淑君話音一落,女蘿幾人都噤了聲,淑君還在逗她們,看了看黛玉道︰「怎麼,顯見你們主子在,就不听我的了。」
女蘿看了看迎春惜春兩人,復看了看黛玉,黛玉笑道︰「只管看著我做什麼,二姑娘三姑娘亦不是外人,況在她們家,有什麼說不得的?」
女蘿听聞忙笑道︰「小姐們有沒有听府里頭的人說起薛大姑娘的藥的事?」
眾人听聞都搖了搖頭,黛玉一听抿了口茶只是不說話,淑君疑問道︰「怎麼了,那薛大姑娘看起來身子挺壯實的,難道害了什麼病不成?」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女蘿搖了搖頭道︰「只是听這府里的丫頭婆子們說的,這府里頭可都傳遍了,說是薛大姑娘看起來身子壯,其實卻有自胎里帶來的弱癥的,先天是有一股熱毒的。自小請了多少名醫,用了多少仙藥都不見效的。誰知正巧有一個癩頭和尚給了一個海上仙方,倒效驗了。」
誰知這麼幾句話倒把淑君迎春惜春听住了,忙問女蘿是個什麼海上方兒。
女蘿和婉娩幾人相視一笑,掩嘴笑道︰「這可真是海上仙方了,靜客也算是看過好幾本醫書的了,也沒見過這麼新奇的方兒,真真新巧瑣碎的。據說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這四樣花蕊,于次年春分這日曬干,和在藥末子一處,一齊研好。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勻,和了藥,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壇內,埋在花根底下。若發了病時,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
「這真真是個新奇的,還沒見過這花蕊、雨露霜雪也能治病的!」惜春听完了半天才驚嘆道。
「可不是,只知道這花兒,那雨啊、雪啊、露啊什麼的能沏茶,還從沒听說能入藥的治奇病的。」淑君也搖了搖頭道。
「可不是,難得的是都還在一兩年里湊齊了,你們說可巧不可巧?」迎春也驚訝道。
黛玉繼續抿著茶,想著當初那和尚給自己說起這件事時候的情景,心想這有心自然巧了。
「誰知道到底是不是巧了,反正我們又沒人親見!」淑君努了努嘴道。
「君小姐說的是,連靜客都不知道這味藥到底能治什麼病的,要不我們也湊一味看看?」雅芙好奇道。
「我知道什麼呀,你別橫豎拿我說嘴的。」靜客忙向雅芙低聲道。
「好好的湊什麼藥?真不吉利。」女蘿也拉了雅芙一把道。
「就是,做什麼浪費那些花的,你知道十二兩花蕊要多少花嘛!」若榴剛巧吃過飯進來,听到雅芙的話嘟著嘴道,「也不知道哪個和尚給的方子,這麼作踐花的,肯定不是一個好和尚。」
鈴蘭有話要說︰鈴蘭求收求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