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小看了我了,我也知道這家是益發的不好當了,都是得罪人的差事,我們犯得著嘛!」賈璉看了鳳姐兒一眼又道︰「珍大哥哥那邊這兩年也益發不容易了,也想入個股賺點銀子開銷開銷。你和林妹妹要好,要是托你去說,她想是不會拂了你的面子去的。」
「我去說自是可以的,林妹妹也是個聰明的。」鳳姐兒撐著下巴,思慮了片刻向賈璉道︰「只是今兒我才打發平兒去跟她說了句話,我怕她多心,以為我是要好處去了。等過個兩天,事情淡了我再去找她去。」
「那我在此就先謝過女乃女乃了。」賈璉喜不自勝,向鳳姐兒深鞠一躬笑道。
風姐兒笑著啐了一口,平兒也在旁掩嘴笑個不住。
「你讓平兒去跟林妹妹說什麼了?」賈璉復又坐到鳳姐兒身邊問道。
鳳姐兒听問,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道︰「還不是林姑娘秦姑娘不大作興寶玉的事!」
「哦?」賈璉來了興致,貌似還沒見過有人不捧著那寶玉的。
「要說這林妹妹秦妹妹真個對寶玉疏離的很,平日里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的,要是那沁芳院里沒有別的姐妹,單單寶玉去,那是連院門都進不去的,就是屋里的丫頭們素日里也不跟寶玉玩笑的。」
「論理也是,漸漸都大了,姑舅表妹並提,總要弄出點事故來的,我看著秦妹妹林妹妹是個聰明的,知道避諱。」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樣也倒好。」鳳姐兒點了點頭嘆口氣道︰「只是我看太太可委實不高興,雖則說兄弟姊妹們平日里三天惱了,兩天好了是常有的事,我們打小也都是這麼過來的,只是寶玉自小哪受過這個?太太能不惱的?所以我讓平兒去提點一聲給個信,我也只能這樣了。」
「能這樣已是好了。」
「幸好她還感我的情,送了我一罐茶葉,給了平兒一對紅寶石耳環並一個荷包。」
賈璉斜眼看了看平兒,平兒忙欠身道︰「秦姑娘林姑娘都是瞧了女乃女乃的面子才高看我一眼的,爺,女乃女乃,天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鳳姐兒「嗯」了一聲,和賈璉洗漱後便睡下了。第二天早起回了王夫人,方來辭過賈母。賈寶玉一听,也要跟著鳳姐兒去東府里逛去,鳳姐兒只得答應著,立等換了衣服,姐兒兩個坐了車,往寧府去了。
這里黛玉淑君並迎春姊妹都在賈母這說笑取樂,不一時的功夫,只見王夫人和薛姨媽一同過來給賈母請安,眾人一起說話。賈母看了看黛玉姊妹幾人又看了看薛姨媽面有擔憂之色道︰「姨太太,我怎麼恍惚听說寶丫頭病了,都出不了屋子了?」
薛姨媽听了忙道︰「寶丫頭身上不大爽快,吃了藥已好些了。」
賈母點了點頭道︰「姨太太,依著我看,既是自胎里帶來的癥候,也該趁早兒請個大夫來瞧瞧,好生開個藥方子,認真吃幾劑藥,一勢兒除了根才是。小小的年紀,倒留下個病根兒,也不是頑的。正好我們家有幾個相熟的太醫,都是好脈息,讓人請來好好給寶丫頭瞧瞧。那些江湖游醫的話可信不得的,那些花啊蕊啊的,我活了這麼把年紀了也沒听說能治病的,可別听了那些瞎話胡話耽誤了寶丫頭才好。」
賈母這一席話說得黛玉等人想笑又不敢笑出來,而薛姨媽則是面孔紫漲,諾諾答「是」。賈母則又看了看王夫人嗔道︰「你的親外甥女兒,你也多上點心。」王夫人笑著點了點頭,只是那笑卻笑不到眼楮里,黛玉看著王夫人膝蓋上掩著雙手的袖子略略顫抖,不知里頭是什麼情況。
賈母的這一番話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很快就被有心人傳遍了寧榮二府,這寧榮二府素來少不了那些閑磕牙碎嘴子的人,誰有一點芝麻大的過失、笑料,大家便炸起來了,何況這次還是老太太的話!上房里頭的人听了這樣的話,趕忙分頭去告訴親戚朋友們,逼她們保守秘密,然後再向親友們一個個的探口氣,打听她們知道了什麼,知道了多少。連老太太都說是癥候了,怕是什麼大癥候吧!連老太太都說是江湖游醫了,怕是庸醫吧!連老太太都說那方子治不得病了,怕是要耽誤了病勢,不得好了吧!原本薛寶釵的冷香丸這事經由周瑞家的口說了兩日已經淡了,誰知又被這麼編派了一通,結果又被翻來覆去當成了個大事件說上了十天半個月,之後還是時不時的有人提起來說嘴。
一時眾姐妹下來了,迎春幾人又請黛玉淑君去她們那看看描下的花樣子,淑君心情極佳,連連說好。便隨著迎春姊妹到了王夫人房後的三間小抱廈內。剛看了會花樣,就听底下的婆子們回說︰「琮三爺、環三爺、蘭哥兒來了。」
黛玉一听倒是納悶了了起來,這琮三爺說是賈赦的庶出一子,不過自己這是一點映象都沒了。只在書上見過兩次名字,據說這個賈赦其實還有一個長子名為賈瑚的,只是早矢了。
不一時的功夫,三個小公子走了進來,其中兩個大些的差不多七八歲的樣子,一個小些的也有五六歲的光景了。黛玉心想兩個大些的應該就是賈琮賈環了,只見兩人的衣裳都是半舊不新的,神情也確實有些猥瑣,也更孩子氣一些,相比之下賈蘭倒是看起來規矩些。三人給迎春三人請了安,看了看黛玉淑君二人不敢做聲,迎春忙向賈琮賈環道︰「這是你們秦姐姐、林姐姐。」又向賈蘭道︰「這是你林姑姑、秦姑姑。剛來時就給你們都送了禮去的,你們也該當面謝謝!」
三人听聞忙給黛玉淑君問了好道了謝,就坐到迎春探春身邊去了。賈琮賈環一直和迎春說著話,探春對那二人淡淡的,瞥了瞥其中一人的衣裳道︰「你這又是去哪了?弄成這個樣子,你姨娘女乃媽子也不管管你!」說著也不待那人分辨就又轉頭和賈蘭說話去了。
黛玉看了看,估計這人就是賈環了,被探春說了也不敢吱聲,沒說了幾句就起身要走了。黛玉隨口看了看三人說道︰「若是得閑了,只管往我們院子里找我們玩笑去。」
眾人一听這話都愣住了,賈環三人一臉驚訝惶恐的看著黛玉,那表情倒讓黛玉淑君有了兩分心酸,和淑君對視了一眼後看著三人笑了笑。賈環三人見黛玉淑君笑了,也忙使勁點了點頭,臉上亦滿是笑意,比剛剛進來的時候倒是讓人看著舒服了一些,迎春送了三人出去又囑咐了一番。
探春惜春看著黛玉,心里納悶極了,不知道連寶玉都不待見的黛玉怎麼會高看賈環三人幾分的,而且也不像是面子情的。探春這下倒更是有些舉棋不定,不知道要不要和黛玉好好說說。
黛玉看了看迎春探春,同是庶出,兩人的為人處事卻是天壤之別。原本照理說探春是賈環的親姐姐,可每常賈環受了委屈或者想和誰玩時,卻總是會去找迎春。探春總說姊妹兄弟跟前,誰和我好,我就和誰好,什麼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可是對寶玉和賈環的態度卻是雲泥之別,就算那賈寶玉長得好些,又是一起在賈母身邊長大的,情分好些也是有的。可是那賈環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稍微關照些也是能夠的吧!
姐妹幾人心里都在想著事,這麼一來興致倒是淡了下來,淑君看著眾人都不說話了,便推了推黛玉道︰「妹妹,這出來了半日了,我們回去吧!」
黛玉听聞點了點頭,姐妹兩個一齊起身告辭,探春看著黛玉淑君要走了,忙狠了狠心站起來道︰「我送送林姐姐秦姐姐。」說著就跟著黛玉淑君走了出來。
一路上只有淑君說上了幾句話,黛玉探春都是默默的。直到進了黛玉的房間坐定後,探春才開口道︰「秦姐姐林姐姐,為什麼你們一直都對寶哥哥淡淡的,現在卻對環兒他們---」
黛玉看了看淑君,向探春笑了笑道︰「三妹妹,在我看來,寶玉環兒琮兒他們都是一樣的,一樣都是姑表兄妹。我們也沒有特意對誰淡些,又對誰好些的。只要相處得來,投緣就是了。」
探春听聞點了點頭,又低頭斟酌了半日道︰「林姐姐,雖則你們是無心的,可是就怕有人多心,尤其是那些心疼二哥哥或者見不得二哥哥好的人。」
「三妹妹的話我記下了,」黛玉笑著頜首,「我也有兩句話要告訴三妹妹,恕我直言了。環兄弟還小,人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三妹妹平日里多上點心,好好教養還是來得及的。不說蟾宮折桂出將入仕,能平平安安一輩子也是夠了的,說到底你們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黛玉的幾句話說得探春臉色煞白,瞬間一點血色都沒了,雙手一直在絞弄著手里的帕子,似乎要將那帕子憑空擰出水來。黛玉看了探春這副光景,心里倒是有了幾分擔憂,只是定定的看著探春,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半天探春才勉強笑了笑道︰「林姐姐的話我也記下了。」
鈴蘭有話要說︰鈴蘭求收求推了,鈴蘭並不討厭趙姨娘並賈環,那趙姨娘看上去很精明,計謀不斷,實則卻每每不得要領,忙而不得其道。不僅把自己陷了進去不算,還要連累一干人為她的愚蠢行徑負責,不知道王夫人踫到這麼一個對手該有多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