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鸚哥二人愣愣的坐在自己屋里,只是看著桌上的緞子、匣子發呆。
疏影听了黛玉的話後,馬上挑了兩匹上好的料子並兩根金玉釵子親自送到了琥珀鸚哥的屋里。說明來意後,琥珀二人連連推卻只是不敢收。疏影也不多說話,放下東西就一徑走了,只剩下這二人面面相覷。
琥珀鸚哥二人自來了黛玉這兒之後,可以說除了頭兩天之外,後面的日子都是謹小慎微亦步亦趨的,一步路都不敢多走,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什麼也都顧不得了,只求個平安度日。
沒想到自那日後,雖則二人提心吊膽的,但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這里的人自兩位姑娘起,也並沒有人刻意為難自己,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都有些敵意,但是沒多長時間也都慢慢消散了。當然啦,更多時候還是融不進她們之中,但是能如此安慰度日已經很知足了。
畢竟以前在賈母上房的時候,這二人雖說都是二等的丫頭,听起來不差,只是卻最是不尷不尬的,往日里要做的事是最多,要顧忌的事也是最多。
哪里像在這里,平日里根本就不用做事。因著自己二人是老太太處撥來的,這里的人什麼事都不指派自己做。就算自己搶著要做事,可是好些地方都去了了,外頭院子里倒有些活計,可是又有這麼多人,能讓自己撞上的又能有多少。而且剛開始時,自己好不容易撿到的活也是會被搶走的。總算現在好了,也能分派點零零碎碎的雜活給自己二人了,雖然稍微累著些,但是心里總算亮堂了些了。
更重要的是,在這里不必凡事都提著心,小心有人借事給你下絆子,或者從自己的話里斷章取義听出什麼機鋒來。
琥珀鸚哥二人進來這麼多年,也只有這半年攢下了一些銀錢罷了,往日里哪月能剩的下的。外面看著熱鬧,在老太太上房伺候著,其實都是虛的罷了,那每月的月例大部分都用來討好那幫子的姐姐妹妹嬤嬤們去了。也有的說月例值什麼,老太太隨便賞下的東西就不止一兩個月的月例了,卻不知除了每年年節,哪有什麼值錢東西賞下,不過是些吃食罷了,這還是賞給大家伙的,並不是你一人的。不過這也得虧不是賞你一人的,若是單你一人領了賞,包管後頭還有兩車閑話碎氣夠你受的呢不說個兩三天是決不會罷休的,而且別以為過幾天就好了,有些心眼比麥芒還小的,就算過了一年半載也還是會說出來稱願的。還是自來了這後,這兩人才過上舒心些的日子。
黛玉不是個小氣的,若是疏影新雨她們得賞,必是不會落下這兩人的。因此這半年來,也積攢了不少東西,這府里的丫頭們見了都是眼熱的很,明面上雖是不說,但背地里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這些人哪里知道這兩人的苦楚,而且還是只能爛在肚子里的辛酸。
鸚哥一直記得林姑娘秦姑娘二人來之前老太太找自己說過的話,這兩位姑娘年紀小面子薄,自己心細,若是發覺她們有什麼話兒事兒不肯說的,便來告訴她。這話初听是沒差的,可是鸚哥也是這府里的陳人了,再加上她父母在這大家子里混的還不錯,但凡的事也是知道一些的,因此便對賈母的話也有了兩分意會。只是後來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如老太太的所料,自己根本連登堂入室的機會都沒有,也不得近身做些什麼活計。原本還偷偷的回過老太太兩次,鸚哥看的出來老太太一開始並不相信,直到後來才相信自己是真的探不到什麼消息,相信自己也只能知道早已在這府里傳得沸沸揚揚的事,也就不再問話了。老太太沒有話要問,自己也沒話好回,這上房也經月不去了。
只是現在還則罷了,過一天是一天,這以後若是林姑娘她們回去了,自己該怎麼辦老太太把自己撥過來做事,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如此這般自己還能回去上房嗎?老太太能饒了自己嗎?
而琥珀相對而言就比鸚哥輕松的多了,雖然也是家生女兒,但是爹娘都不在了且跟著大伯大娘過活,說不上有多好也不至于多差,這樣的家境也使得她比旁人更是智慧開得早。賈母的話雖是也意味出了些,但是卻並沒有像鸚哥那樣自苦,尋著煩惱。一來是她本身性子就比較爽利樂觀,並沒有覺得這是一件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二來是她私心里還有別的想法。
正在這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之際,忽听有人在窗外問道︰「琥珀姐姐、鸚哥姐姐在家嗎?」。
琥珀听了,在窗眼內往外一看,原來是賈母上房的小丫頭玻璃並寶玉處的丫頭秋紋,因答道︰「在家呢,你們進來吧」
玻璃秋紋二人听了跑進來,還未說話,就被桌上的東西吸引住了目光,于是驚嘆道︰「姐姐,這是林姑娘秦姑娘賞的嗎?」。
「嗯,家里人人都有的。」鸚哥上前兩步收了東西敷衍道。
玻璃二人沒有察覺到鸚哥不自然的表情,只是砸著嘴道︰「昨兒席面,今兒又是緞子釵子的,這兩位姑娘出手真大方。」
琥珀也不回答,只是問道︰「你們兩個怎麼一齊過來了?見過姑娘們了嗎?」。
「哦,昨兒我們都帶了一些點心吃食回去,剛剛把捧盒碟子送了過來,已經給三位姑娘請過安了。」秋紋回道。
鸚哥琥珀點了點頭,秋紋又嘆了口氣道︰「真是羨慕姐姐們這里,姑娘們好伺候,嬤嬤姐姐們又好說話,哪里像我們那,天天雞聲鵝斗的,一日沒得安穩。」
琥珀二人听了這話就知道寶玉房里怕是又出事了,果然,玻璃立馬開口道︰「姐姐們怕還不知道吧,昨兒麝月秋紋姐姐她們又被二爺罵了一頓,索性那時候老太太還沒回去,要不然又是一頓好罵。」
「哦?這又為了什麼?」琥珀覺得不對頭,開口問道。
「我告訴姐姐們,姐姐可不能說出去。」秋紋見琥珀二人點頭忙娓娓道來。
原來昨兒王夫人不許寶玉他們休假,寶玉已經夠難受的了。下半晌一下學跑回家一看,賈母上房里只有兩個老婆子守著。又走到自己屋子里,只有襲人一人在做針線。寶玉知道襲人身上不好,自上次的事後身子一直沒好利索,總是說頭昏,便嗔著她怎麼又做針線了,仔細控著頭更疼了,又問麝月秋紋她們哪去了,怎麼不照顧著她些。襲人說是都往黛玉那里吃酒去了,寶玉就不高興了,嗔著黛玉為什麼不請襲人,又責怪秋紋麝月二人無情,不知道照看襲人——
「我和麝月知道她身上不爽利,一直往家去看她。在你們這玩了一會估模著二爺快回來了,便又回去看看。哪里知道就撞在槍口上了,也不知道二爺是在哪受了氣了,倒是訓了我們一頓,好笑的是我們挨了罵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更可氣的是金玔兒那蹄子,後來還在二爺面前中傷我們,真是待不得了。」秋紋向琥珀兩個怨道。
琥珀二人听了這話也不言語,玻璃秋紋二人說了會子話就走了。
等到黛玉輾轉听到這話兒時已是下半晌了,黛玉只覺得寶玉真是吃飽了撐的,連這點事都要拿出來做文章。她房里自己的人又不是沒有去說過,連金玔兒都來了,襲人自己覺著有嫌隙不願來,又干我什麼事如此「照顧」襲人,真不知道是什麼居心。
翌日一早,黛玉淑君就回過賈母要往陸家去。
賈母笑了笑道︰「應該的,一家一家的都得走一趟。我也給儀兒備了點東西,正好,叫你鳳姐姐跟你們一道去。」
鳳姐兒听了這話也先是一愣,不過還是馬上就反應過來點頭應了。黛玉淑君並鳳姐兒一徑出了賈母上房,鳳姐兒向黛玉淑君笑道︰「好妹妹,你們先上車,我回去換身衣裳就過來。」
黛玉二人慢慢走著,一路走一路說著話兒,「老太太就知道添亂,我們還要見哥哥們呢,鳳姐姐一道跟著去,我們怎麼辦嘛」
原來黛玉早就知會了徐淞,讓他今天帶了慕軒往陸府去,原本想著大家能在陸府見上一面,只是被賈母這麼一折騰,說不得就得改變計劃了。
「姐姐先別急,其實也不妨事,到時候我們說不得累一些,讓人拖住鳳姐姐也就是了。」
淑君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姐妹二人上了車後等會半晌,鳳姐兒這才趕過來,身後跟著鸚鵡帶著幾個婆子捧著盒子跟了出來。一時鳳姐兒上了車,後頭車上的天影等人接過東西就一徑往陸府來了。
一路上,鳳姐兒說說笑笑的,看起來倒是歡喜的很。其實鳳姐兒打心眼里開心,自覺著這陸家應是自己正經婆婆的親戚時,鳳姐兒這心里就像有小蟲子在撓似的,一心想把這件事給弄清楚了。這次得了老太太的話去陸家,雖說不好直接問,但也是個機會不是,就只和她們親近親近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