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賈璉過來有事,騎馬過來時只見興隆門口有好些人在指指點點的,門扇也是開著,門上仿佛還張貼著什麼東西。心下倒是擔心了起來,生怕興隆出事了,忙在益元門口下了馬,里頭的伙計見是賈璉,知道是自己東家的朋友,已是迎了出來給賈璉牽馬,賈璉跺了跺腳撢了撢衣服隨意問著那個伙計,「對過怎麼了,怎麼這麼多人?」
那伙計欠了欠身道︰「回爺的話,原先的益新已是叫人買下了,听說也是做米糧生意的,今天開始招人了。」
賈璉听了這話心下得意,面上卻萬分不顯道︰「哦?那是什麼名號?哪家的買賣嗎?」。
「爺這倒把小人考倒了,小人只知道這家前幾日就開始動工修繕了,只是誰家的買賣,什麼名號倒還不知。」那伙計賠笑道。
「怎麼?你們街坊鄰居的都不知道嗎?」。
「可不是不知道,我們剛剛也去看過,那門板上貼著一張招人的告示,只是上頭卻也沒名沒號的。因著這樣,已經好半天的功夫了,還沒有一個人進去的。那家的東家好像也並不著急,也不見有人出來說句話。」
賈璉點了點頭,隨手模出一錠碎銀扔給那伙計,又問他們東家在不在。
那伙計眉開眼笑千恩萬謝的收了銀子,「爺來的不巧,今兒東家還未過來,爺若是有事我這就過府里請去。」
「不必,我也沒有什麼急事,且在這等等。」賈璉說著就找了個正好能看見興隆的交椅上坐了,早已有有眼色的伙計們沏上了好茶。
賈璉目不轉楮地盯著斜對過興隆的動靜,只見人越圍越多,只是卻還是沒有人進去應聘。賈璉不由得納悶,這是個什麼意思,既是要招人,做什麼不打出名號來。憑著興隆如今的聲望,還愁招不到人嗎?怕是門檻都是要踩爛的吧
正想著之際,只見一個頭上戴了頂破氈帽的壯漢大笑了幾聲向眾人作了作揖走了進去。賈璉不由得嘆氣,招了半日竟招了個腳夫。
賈璉放下了半溫的蓋碗,馬上就有伙計過來換茶。賈璉掏出懷表一看,已經一個多時辰過去了,這茶也已經是換第二遍了,茅房也已是上了不知多少次了,未免有些不耐煩了。
眾伙計都以為賈璉是等他們東家等煩了,都輕手輕腳的不敢礙賈璉的眼。卻不知賈璉不耐煩的是那個壯漢進去了這麼久斗還沒有出來。
賈璉越等越是心焦,剛想起身回去,卻見外頭石光珠騎著馬過來了,一見賈璉的馬牽在外頭,忙下馬大步進來大聲笑道︰「二哥怎麼來了,既來了怎麼不早些派人喚我去」說著又罵伙計們。
「老石,你怎麼還是這副臭脾氣,你罵他們做什麼,是我不叫他們去你家請你的。」賈璉笑道。
「走走走,二哥,咱們兄弟好久沒在一塊喝酒了,今兒兄弟做東,新豐還是朋聚,您說了算」那石光珠一面說一面把賈璉拉了出來。
賈璉在益元等了半日,直到被石光珠拉著去吃晌午飯,也沒有見到那個壯漢再出來,卻不知那壯漢已是在德興隆里頭吃喝了起來了。
徐淞雖說年紀不大,可是因著家境也是在這行里模爬滾打了這麼些年了,見過的人也是海了去了。可就是還沒見過眼前的這號人物,說起話來憨憨的,只是這直來直去的樣子還真是一個 頭。
原本徐淞只是問著他些家里的情況,叫什麼名字,現如今在哪里吃飯,家里都有些什麼人。
那壯漢有什麼說什麼,把自己家來的情況都說了一遍,只是這話還沒說完,就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眾人頓時面面相覷。
「我的媽啊,這是什麼聲音,打雷呢?怪不得叫鄭大雷了,還是‘真打雷’啊」站在徐淞身旁的那個小廝半天才反應過來,捂著肚子大聲笑道。
「黃連」徐淞喝道,只是自己也笑出了聲來。
那個名喚鄭大雷的壯漢自己也擼下氈帽,模著光頭不好意思的「咳咳「的笑了起來,原來讓眾人笑個不住的聲音正是那鄭大雷肚子里發出來的。
「我說鄭大雷,你這是幾天沒吃飯了?」李先生也是笑了,看著他問道。
「呵呵,呵呵,昨兒剛吃的,剛吃的——」鄭大雷不好意思道。
「昨兒吃的,什麼時候吃的,吃的什麼?」徐淞听了這話倒是听出了些不一樣的意思,因此止住了笑問道。
那鄭大雷听了徐淞的問,看著徐淞的眼楮諾諾道︰「早上,窩窩頭。」
「那到現在都沒有吃過?」徐淞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探了探。
「昨兒一日沒找到活——」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如同打鼓般的聲音響了起來。
只是這次卻沒有人再笑了,徐淞看了鄭大雷半晌,回頭吩咐道︰「黃連,你去叫飯去,不要那擺著好看的,要那耐餓的,要快」
黃連看了看鄭大雷,答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
這里徐淞向鄭大雷道︰「鄭大哥且耐煩些,馬上就吃飯了。」
不一會的功夫,黃連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向徐淞道︰「少爺,飯送來了,已經擺在那邊了。」
徐淞和李先生都站了起來,領著鄭大雷過到這邊飯堂里來了。
徐淞看了桌上的吃食才知道黃連為什麼這麼快了,原來是一大簍子的大餅並一大簍子的醬牛肉,一個伙計已經在一旁切起來了。
「鄭大哥,你是客你先吃。」徐淞剛想讓黃連去叫外頭的伙計們輪流來吃飯,黃連已是上前拿過那伙計手里的刀切下了一大塊醬牛肉,拿兩三塊大餅卷了遞到了鄭大雷的手里,「給,你先吃著」
那鄭大雷看了看徐淞,又看了看黃連,接過大餅就蹲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李先生見那鄭大雷三口兩口就吃下了一半的餅子,嘴都並不攏了,連聲道︰「你慢點吃,慢點,小趙,趕緊給他拿點水,別噎著了。」說完又搖了搖頭去外頭叫伙計們進來吃飯。
那鄭大雷的這幅吃相把徐淞眾人都是唬住了,黃連蹲在他旁邊,見他已是快吃完了,忙又問道︰「怎麼樣,吃飽了嗎?」。
鄭大雷咽下最後一口餅子,捋著脖子道︰「行了,湊合吧」
「別,什麼叫湊合啊我再給你弄點。」黃連又去照著剛才的量又給鄭大雷卷了一卷送到了鄭大雷手里。
鄭大雷接了,又大口吃了起來。頭一批吃飯的伙計們已是過來了,見了鄭大雷這幅吃相,也都只管看著他有趣。
徐淞和李先生坐在一旁的八仙桌上一邊吃飯一邊看著鄭大雷埋頭吃飯,黃連湊過來道︰「少爺,這位大哥可真是能吃,我算了算,吃了兩斤餅兩斤肉,我看他也就才吃了個八成飽。不過我可不敢再給他吃了,別吃出事來了。」
徐淞點了點頭,見他吃完了,就走到他身邊,叫他又跟自己往正廳里來了。
「謝謝東家」一進了正廳,鄭大雷就給徐淞跪下了。
「這是做什麼,不至于這麼大禮。你跟我說說,家里過到什麼田地了。」
鄭大雷「唉」了一聲,就把自己家來的情況說了出來。
原來這鄭大雷是城外屯子上人,家里還有媳婦和八個子女,另外還有早已分了家的老爹老娘需要贍養。家里也有田地,三個半大小子都已是家里的壯勞力了,若就這麼看起來這日子也是過的下去的。只是若仔細琢磨,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家里雖有田地,可是這每年的捐啊稅的一年比一年重,辛辛苦苦一年,就算是豐年,自家自足的口糧也是有限的了。更何況,這鄭大雷家什麼都沒有遺傳到,就是這飯量實在唬人。鄭大雷已是如此了,他家的幾個小子還比他能吃,這麼一來可就可觀了。通常秋里剛打的糧食,一過完年就吃完了,還有半年就只能打饑荒了。
因此這鄭大雷才要每日天不亮就進城找活做,打個零工賣個力氣,掙兩個錢補貼補貼家用。只是因為這人實在太過「憨」了,總是和人家打架起爭執,所以願意雇他的人也就越發少了。很多時候,都只能在各大碼頭上蹲著,一蹲就是一日。後來見江米巷的碼頭上總是能撿到些米,他若是沒活做便會過來,冒著被人毒打的風險,過來偷偷撿些米回家給他小女兒熬粥。只是現在正是冬季,運河上並沒有什麼糧船,因此便連這件活都沒了,只好挨家挨戶的找活干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湊巧踫上興隆招人。
李先生也早已過來了,听完了鄭大雷的話也是唏噓不已。
徐淞瞧著眼前的漢子,他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可是若光看外表的話,他比自己老了不止十歲。可是眼楮卻是透著亮光,看不到一絲的悲觀失望。站也站的筆直,沒有一絲奴性。能挑能炕,還真是條漢子
「你就留在我們鋪子了吧」徐淞看著鄭大雷定定道。
怎麼沒人看上一章招工呢?嗚嗚,兩個85章內容是不一樣的,只是章節序號一樣啊,瓦也不想的,可是章節名是不能改的,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