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兩日賈璉、賈珍並鳳姐兒日日都盼著興隆開張的消息,賈璉更是每日里只要得空就往東江米巷跑。可是一連跑了幾日,都沒有看到任何要開張的蛛絲馬跡。又不好意思去問徐淞,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徐淞在寧府里的日子也有限,等閑是遇不上他的。更何況就算遇見了他,這兩兄弟也問不出口。因著那日里簽下的合同上,就列了好幾頁的特別事項,都是專門針對賈珍賈璉兄弟兩個的,事先聲明了他們兄弟倆不能過問興隆的任何事物。
興隆招工的第二天,一大清早的,天還沒亮,賈璉就帶著銀票往東府里去了。
賈珍也早已是等得不耐煩了,他不比賈璉,賈璉還有個鳳姐兒能長和黛玉走動,也能問上兩句話。徐淞雖然住在他家里,可是這徐淞一向早出晚歸,往往一日都踫不上一面。賈璉又是個沒籠頭的馬,天天往外逛去,哪里找得到他的人。因此這一大早的見賈璉過來了,一听明白賈璉的來意,便趕忙親自去賬房拿了銀票,與賈璉一面商量著說著話兒一面就找徐淞去了。
因著時辰還早,徐淞剛剛準備出府,便被他們兄弟二人攔下了,一起到了廳上。
徐淞一被攔下,心里便有了數。因著三人都是心知肚明,這一捅破了窗戶紙,便一切好商量了。
徐淞也不多說,便把賈珍賈璉帶到了米行里,此時陸管家並李先生都已是過來了。李先生听了徐淞的話,立馬取來了幾份合同,交與了他們兄弟二人。
賈珍賈璉接過厚厚的一沓合同,仔細看了起來。其實從頭至尾除了幾條因著是暗股,不許聲張需要保密的外,都是正常的內容,比如花紅之類的。賈珍主要看的也就是這個,在看到數字後,接下來的內容就只是一目十行的掃了一掃,便點頭應下了。賈璉瞧著也確實沒有什麼好計較的,也就同意了。
徐淞見二人沒有意見,便把米行里的資金情況說了個遍。賈珍賈璉二人只知道一味的點頭,半個時辰不到,這合同上就已蓋上了手印了。
原本徐淞是說要請人來做見證的,但是被賈珍賈璉兄弟倆連連拒絕了。一來是因為暗股,二來是因為都是至親。原本徐淞不肯,怎奈他們二人說什麼都不答應,便就此作罷了。
賈珍賈璉簽完合同就回了家了,賈璉一回去趕巧鳳姐兒也是在家,便把合同交給了鳳姐兒,鳳姐兒不識字,只好叫賈璉逐條念著。只是賈璉哪有這個功夫,便只略略的說了幾條。
「真不讓你們管鋪子里的事嗎?」。鳳姐兒雖然並沒有太驚訝,只是還是再問了一遍。
「嗯,一丁點兒都不讓我們經手,除非他們來找我們。不操心才好呢,哪里像那益元,什麼都要我去說話,又不能說我也有一股。他們都以為我是給石老大幫忙,都拿我當二愣子」
「這話也是。」鳳姐兒點頭應道。
「不過我看他們找我們做事的機會也不多,一般的事情徐大爺他自己就行了,若是京城頭面上的事,他來不了的,還有陸家那大管家幫襯著。」賈璉兩手交叉,疊在後腦勺上,躺在炕上向鳳姐兒嘆了口氣道。
「那徐大爺和陸家的關系真這麼鐵嗎?」。鳳姐兒疑惑道。
「你別不信,我料想著這買下薛大傻子家的鋪面都是那陸管家從中周旋的。你知道我在米行里瞧見誰了嗎?就是原先益新的李掌櫃的,現在興隆做了二掌櫃了,我估模著這李掌櫃與陸管家也必是老相識。還有啊,要是我和珍大哥哥料想的不差,這陸管家在興隆里必也是有份子的。」
鳳姐兒听了這話卻並沒有說嘴,這要是在以前,她必是要嘲諷兩句的,只是這次卻一字未提,只是問道︰「你說,那薛家若是知道他家的鋪子被徐大爺給買走了,又是沾親帶故的,薛大傻子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若我是薛大傻子,我必是會帶上厚禮上門去謝徐大爺去的。若不是他,他薛家的這個鋪子除了爛在手里,就沒有第二條路。鋪子被砸了,他家那老張頭四處請人吃飯,可就是有幾十年交情的老相與都敬謝不敏不敢買。那徐大爺有錢哪買不到鋪子,憑什麼就非得買他家的?不過這會子薛大傻子根本沒空顧得上這個,他現在敢去哪?不怕被人廢了嗎?」。賈璉冷哼道。
鳳姐兒听了也並不理會薛家的事,只是每日听著賈璉跟她講興隆的動靜。前幾日還罷了,好大的動靜,鳳姐兒並賈璉倒舒了一口氣,可是這些天以來,便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這門扇就從來沒有開過,一點兒消息都打探不到。一日兩日的,他們夫妻兩個也就忍了。可是這時間一長,這就坐不住了。徐淞那,賈璉根本不好意思開口詢問,于是鳳姐兒才會來向黛玉打探消息。
「鳳姐姐有什麼事只管說就是了,我若是知道,必是知無不言的。」黛玉猜到了鳳姐兒的心思了。
「是這樣的,你璉二哥哥在外頭的應酬多,這兩日總是會經過米行,可每次經過卻都發現是鐵將軍把門,一個人影兒都沒有。他怕是不是有什麼事耽誤了,暫時開不了業。又不好為了這點私心忖度去麻煩徐大爺,便想來向妹妹打听打听,可知道這里頭的因由。」
「璉二哥哥多心了,有什麼事只管問著徐表哥去就是了。不過恰巧,這事兒我還知道一點。米行里的人手都已是招齊了,只是都被徐表哥派到揚州總行里頭習學去了,估模著六月里才能回來,自然也是要等到那時候才會開業的。」黛玉告訴鳳姐兒道。
「這伙計還要習學啊,到底是興隆,做事這麼嚴謹。」鳳姐兒確實是吃了一驚,竟然把人送到揚州去學習,這算是什麼個行事,有這個必要嗎?
晚間的時候,鳳姐兒把這話告訴了賈璉,「——听秦妹妹說,興隆教出來的伙計,接待什麼樣的客人說什麼話,怎麼個行事都是有定規的,一個字都不能錯的。」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們外人看,米不過就是米,還能有什麼花頭經?可是他們行里人,說不定每一粒米都是能說出個二四六來的。咱們看個熱鬧就成,反正也管不上他們的事兒。」賈璉卻不以為意道。
「這徐大爺,真就這麼厲害嗎?」。
「你別說,他還真是這個。」賈璉向鳳姐兒豎了豎大拇指又道︰「所以我和珍大哥哥都放心的很,凡事憑他做去,有那總行在這擺著,這分行能差了嗎?」。
這日一大早,黛玉就囑咐天影出了府。上半晌的時候,這剛剛一回來。就又被黛玉喚進了屋里,同去的還有雅芙。黛玉囑咐了她們二人好半天的功夫才一道出來,又喚了疏影她們進去小庫房抬了四個箱子出來,一徑抬到了院子里才放下,又有老嬤嬤丫頭們過來抬起箱子,一徑跟了天影、雅芙並李嬤嬤往後門上去了。
後門上守門的幾個老婆子,見李嬤嬤她們來了,忙問好不止,李嬤嬤塞給了荷包,天影眾人便一徑出了府,抬箱子的嬤嬤丫頭們不一會的功夫便就又回來了。
等李嬤嬤她們一徑走了,那幾個老婆子一個一個都閃身進了後門旁的平日里上夜的該班房,掂著手里的銀錢小聲說話,「這幾個箱子不是前幾日才抬進來的嗎,怎麼又抬了出去了?」
「這誰知道呢,林姑娘秦姑娘她們箱子進來,箱子出去的也不是這一日了,咱們哪里管得了這個?」
「可不就是,我倒是情願她們多來兩趟。對了,我就說呢,昨兒燈花爆了又爆,結了又結,原來應到了今日。」
「怪不得今兒早起這喜鵲就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了,可真是我好造化,昨兒老葉媽要跟我換班,我還不樂意呢,現在啊,就讓她後悔去吧」
正在這幾個老婆子說笑不住的時候,一把聲音橫刺里插了進來,「什麼事情這麼鬧熱,也說給我听听。這門這麼大開著,你們且在屋里說笑,這若是不想做事了,就言語一聲,滿府里沒行當的人多得很,不差你們幾個。」
老婆子們听了這聲音,都暗道不好,趕忙收好銀錢一個一個的跑了出來。一出來就見周瑞家的一手叉著腰,瞪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自己。
這幾個老婆子都是經年的老人了,趕忙上前賠笑奉承,周瑞家的早已是看到這幾個婆子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了,因此也不多說,只是問道︰「林姑娘的丫頭又往哪去了?」
幾個婆子都道不知道,一個婆子更是賠笑道︰「到底是客居的小姐,我們怎麼好多問呢」
「呸,怎麼不好問放你們在這看門是為了什麼的?」周瑞家的照臉一口唾沫啐道,「不好問,那你們倒是說說,是給你們嚼子餃上了呢,還是買路錢把你們的嘴給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