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非夢 弟二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上掉餡餅的上梁

作者 ︰ 薄荷鈴蘭

黛玉話音剛落,只听院子里頭徐淞喊了一聲「上梁」,接著另一人也大聲喊了一聲「上梁」,同時唱起了《上梁歌》。

黛玉估模著這位聲音蒼老的老人應該就是自己這新宅的大師傅了。

湘雲一听這話忙歡呼道︰「姐姐,你們快看,上梁了上梁了。」

黛玉聞聲看時,果然,匠人們正把梁用繩子拉到屋頂上去,此時黛玉眾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了。只見那梁的中端系著紅布,兩端各掛著一個紅布包裹,正在將人們的號子中,以水平的姿態緩緩上升。匠人們嘴里還都高聲的唱著那些吉利的喜歌。

湘雲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外頭的熱鬧景象已是感染得她樂的無可不可,「林姐姐,林姐姐,那包裹里包的是什麼呀」

「哦,那大紅包裹里裝的是紅棗、花生、米、麥、萬年青,寓意是福、祿、壽、喜、萬古長青。這梁被升上去,這包裹也隨著步步高升,這也叫‘上糧’,不過這糧是米糧的‘糧’。」黛玉笑道。

「真真有意思咦,那是做什麼?」湘雲的眼楮一錯不錯的盯著屋頂上匠人們的動作。

「這叫‘照梁’,」黛玉瞧了一眼解釋道︰「工匠們把梁木安放在中柱頂端的餃口里頭,再放響炮仗,唱完喜歌之後,就要用火把把所有的木料、牆壁等‘照’一遍,以驅邪氣——現在是匠人們把果品食物之類的用紅布包好,邊說吉利話邊將紅布包拋入徐表哥雙手捧著的籮筐里,這個叫‘接包’,意思是接住財寶。」

「林姐姐,這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從來不知道建房子有這麼多的規矩,這麼多熱鬧的程序。」湘雲拉著黛玉都快要蹦起來了。

黛玉拉著湘雲坐了下來,「這就叫熱鬧了?熱鬧的還在後頭呢」

湘雲一听這話還怔怔的不明就里,忽然听外頭一陣一陣的歡呼喧鬧席卷而來,趕忙看時,只見站在屋頂上的匠人們正把糕點、饅頭、花生等物從梁上拋向四周,就像下雨一樣。前來看熱鬧的那些鄉民們都听著匠人的呼聲,潮水般涌上前去爭搶,歡笑聲一浪高過一浪,場面蔚為壯觀。同時還听到匠人們唱著喜歌,「拋梁饅頭拋得開,好比青龍游四海。拋梁饅頭拋得高,王母娘娘獻蟠桃。饅頭拋到東,日出東方曜金龍,金龍餃來紅太陽,照得滿堂暖烘烘。饅頭拋到西,買田買到京城西,養魚種稻吃勿完,子孫足食又豐衣。饅頭拋到南,南海觀音送子來,造了新房娶媳婦,多子多孫福祿全。饅頭拋到北,金玉滿堂全家福,子孫代代學問高,東家屋里出狀元。」

湘雲此時已是看傻了,一個勁的傻笑,眼楮直直的盯著外頭的歡慶場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雲兒,這就是‘拋梁’,是整個‘上梁’里頭最最熱鬧的程序了。」黛玉搖了搖湘雲笑道。

「姐姐,這不是天上掉餡餅了嗎?」。湘雲反應過來,訥訥道。

「呵呵,雲兒就是聰明,這不就是天上掉餡餅嘛」淑君聞言笑道。

「雲兒的描述真是形象,可不就是嘛」

湘雲用力的點了點頭,看著外頭的鬧熱。‘拋梁’大概持續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結束之後那些鄉民們便都喜滋滋的拿著饅頭糕餅之類的退出了新屋。

「雲兒,這叫做‘曬梁’,就是讓太陽曬一下屋梁。整個‘上梁’的儀式到這里也就差不多了,接下來設宴請匠人、幫工、親友們吃頓飯,發了紅包也就算結束了。」黛玉見湘雲兩眼直盯盯的瞧著那些鄉民們手里拿的饅頭糕餅,好笑道。

湘雲見黛玉笑出聲來了,也恍然大悟到自己的失態,便掩起簾子不好意思道︰「林姐姐,我頭一回見那麼大個的饅頭,能吃的吧」

「又說呆話了,怎麼不能吃呢?上回我們在揚州的時候,還親自做過呢我還寫了字點了紅呢,別提多好玩了。」淑君一溜說順嘴了,便把以前的事業兜了出來。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忙去覷湘雲的臉色。只是湘雲此時所有心思都在饅頭上,也不曾听出淑君話里的機鋒。

「那饅頭有大有小的,都是這兩天剛剛蒸出來的,自然是能吃的。雲兒不知道,那小的饅頭也比咱們常見的還要大的,那最大的是‘東西南北中’五個大饅頭,估模著能有咱們盥沐時用的銅盆那麼大呢」黛玉比劃著告訴淑君湘雲二人。

正說著話見,只听外頭傳來了雅芙的笑聲,「東家,你看我搶到了什麼?」

天影聞聲挑起車簾,只見雅芙抱了個大大的饅頭進了車廂。

「哇,這就是林姐姐說的最大的饅頭嗎?」。湘雲一見雅芙抱著的那個饅頭樂道。

「最大的饅頭?」雅芙一愣,復又笑道︰「這就是最大的饅頭,這是西方饅頭。」雅芙翻轉饅頭,露出正面的大紅‘西’字給黛玉眾人看。

「雅芙雅芙,這是你搶到的嗎?」。湘雲抱過那個饅頭左看右看就是不撒手。

雅芙點頭笑道︰「我想著雲小姐肯定沒見過這個,便上去搶了搶,沒想到我真真好造化,搶到了這個徐掌櫃和陸管家都說搶到了‘西方’饅頭,肯定會招財進寶,生意興隆的。」

「雅芙真真好運氣,怎麼樣,沒有哪里不舒服吧」黛玉見雅芙一掃之前幾月的郁郁,整個人都精神煥發,自己也很是高興。

「沒事,我覺得我這麼一熱鬧,渾身上下的毛孔的舒展開了,別提多舒服了。我就知道,我只要一接地氣兒,保管就能好的。小姐,今兒上梁真真順利的不得了,那個大師傅實在是個能干人。」雅芙說著就把外頭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黛玉。

不一會的功夫,又有陸管家並徐淞過來稟告黛玉上梁的事情並請黛玉等到下處去歇息。

黛玉問了問,原來陸管家已是著人收拾好下處候著了。黛玉看了看時間,剛剛午初,和淑君湘雲商量了兩句便應下了。

陸管家親自帶著黛玉一行人到了下處,此時已有早上去接黛玉她們的陸家的幾位管事娘子打理齊備了。眾人下了車進了屋內,湘雲是第一次進農家小院,對那些農具都好奇不已,雅芙在旁一一的告訴湘雲名色,說明原委用途。湘雲听了點頭嘆道︰「怪道古人詩上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了。」

「雲兒,你就別‘望物興嘆’了,趕緊過來用些茶飯才是正經。」淑君坐在炕上笑喚道。

黛玉見莊嬤嬤並周嬤嬤二人皆面有異色,便知道她們年紀大了,許是受不了這一路上的顛簸,便囑咐她二人少用點茶飯,又讓女蘿多多的包了些蜜餞給她們路上吃。

淑君湘雲二人听了黛玉的話,也不敢多用茶飯,只是略微吃了些墊墊肚子便都住了口。眾人又歇息了會子,淑君和慕軒說了會子的話,便又回到新宅前。因著人多且雜,黛玉眾人只是坐在車里轉了兩圈,細細的看了看周遭的景致和院落便一徑回去了。

眾人因著已經有些習慣車上的顛簸了,又因為往城里走路越來越好走,車子也是越來越穩,所以眾人的狀態都很好。若說剛剛來的時候眾人希冀、期盼的小情緒比較多,那麼現在就是志得意滿,心滿意足了。

尤其是湘雲這麼一趟下來,整個人樂的都沒邊了,還對上梁中的各種喜歌充滿了興趣,一直不停的詢問雅芙。雅芙也萬分願意湘雲跟自己打听自己擅長的事情,便把自己知道的酌字酌句的告訴湘雲。湘雲也是听得格外仔細,把那些喜歌都默記了下來。

淑君很是好奇,「雲兒,你很喜歡那些喜歌嗎?」。

湘雲點頭不已,「我覺著這些喜歌比有些戲文好听多了,遣詞造句雖然不及戲文雅致,但是卻別有一種韻味。」

「雲兒說的是,雖然有些話兒听著俗氣村氣,其實卻比有些矯揉造作的戲文都要來的雅,其實大俗即大雅。不過這些喜歌還要再加上四個字,是大吉大利大俗大雅的。雲裳天香兩人這兩年來搜集了好些古譜民謠喜歌,你若是喜歡,就找她們兩個要去就是了。」黛玉見湘雲喜歡那些喜歌,也很是高興。

「真好,套用雅芙的一句話,我今兒我也接了一回地氣了。見識到了那麼多好玩的玩意兒,就是听十天的戲文我也不換的。」湘雲拉著雅芙笑道。

「十天的戲文不換?那半個月的換不換啊?美得你,誰請你一連看十天的戲呀?」淑君靠著黛玉坐著,斜眼笑問湘雲道。

「換,可說好了,林姐姐作證,秦姐姐要請我看十五天的戲。秦姐姐,我能挑戲班子嗎?」。湘雲大蛇隨棍上,腆臉笑問道。

「雲兒,過來,給我看看你這臉皮有多厚」淑君被湘雲逗得樂不可支,不過因著在車上,不敢亂動大聲說話,于是只好拿眼神去警告湘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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