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非夢 弟二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惜福

作者 ︰ 薄荷鈴蘭

慕軒看了一眼連連擺手道不用,「我來時已是帶夠了銀兩衣裳的,繼母去年就給我準備好了進京的衣裳了,各種場合的四季衣裳都是齊全的。你說的去那府里穿的那件就是繼母特地著人做的,只是太華麗了,我穿不大慣。今兒是因為到這兒來,所以才撿了這一身的,你知道我素日好清淡顏色,也就這一身略微喜慶些,況來這種地方,穿那簇新的做什麼?我還沒告訴你,每位進士朝廷都頒給了三十兩的牌坊銀,皇上又賜了銀五兩和表禮衣料一端,加上我原先帶來的,已是盡夠了。再說等進了館,每月四兩五錢的廩餼銀還用不完呢,哪里還能要你的。我知道你如今在林表妹的鋪子里有兩股股份,有私房錢,可是也得省著些花,這錢也不是容易來的。」

「哥哥放心好了,我的銀錢都是李嬤嬤替我保管著呢,再不亂花的。何況那兩股里還有一股是哥哥的,我自然要替哥哥保管好,等著以後給哥哥娶嫂子使呢」淑君打趣道。

「你看你這個丫頭,上回的事還沒生夠氣嗎?這會子倒自己說起嘴來了。」慕軒無奈道。

「我是你的親妹妹,我自然是能說的。至于她們,咱們且听著不理會就是了。不過,這銀票我帶都帶出來了,你就拿著吧」淑君見慕軒說的在理,可是也不願意收回這五十兩銀子,便撒嬌道。

「又不是不能帶不回去,趕緊收著吧,別弄沒了。」

「哥哥」淑君繼續牽著慕軒的衣袖撒嬌道。

「這招沒用趕緊收起來吧」慕軒自淑君手里奪過衣袖道。

「哥哥真頑固」淑君瞧著油米不進的慕軒憤憤道。

事後有一天,淑君和黛玉、湘雲二人說話時無意中說起了這事兒,連連抱怨慕軒太過節儉,未免失了體統。

沒料到黛玉听了這話卻是幫著慕軒的,「我倒是不懂了,什麼是體統呢?難道非得綾羅綢緞才顯身份嗎?姐姐一直埋怨秦表哥太過節儉,可是在我看來,秦表哥分寸拿捏的還是很好的呀就像那日上梁穿的那身衣裳,又喜氣又不大顯,在那種場合是再好不過的了。還有那日來這府里穿的衣裳,既有身份又不招人閑話,也是極適合的不是。」

淑君听了這話知道在理,也沒話答辯,只是說道︰「這點分寸哥哥自然是有的,我只是怕他一心依在書上,對于這些瑣事便不在意了。身邊也沒個照顧他的人,難免不周全。」

「秦姐姐過慮啦听兩位姐姐這麼說,我倒是覺得秦家表哥挺會照顧自己的。更何況秦姐姐家這種家世,秦表哥還能如此節儉,真真難得的。」湘雲听了淑君黛玉二人的話,把慕軒和自己家的那幾位少爺一比,頓時天上地下的就分出高低來了。

「節儉自是好事,人得學會惜福。我有時會想,可能咱們用剩下的那些邊邊角角的碎布料在窮人家都是難得的,也有可能我們家廚娘扔了的東西也夠窮人家一頓好飯了。不說別的,姐姐、雲兒且想想,那日里咱們帶回來的大饅頭,若是那些莊稼人家指不定多開心呢,他們雖種著地,可是白米白面一年能吃上幾回的呢?可是我們呢,嬤嬤們嫌髒不給吃,其實哪里見得有多髒,只是咱們從來沒吃過外頭的這種東西,嬤嬤們不放心也是有的。其實像我們這種人家,說句拿大的話,已經什麼都有,是不應當過份的講究的,若是能愛惜一針一線一粥一飯,不糟蹋這些東西,也是給自己積福。」

淑君听著黛玉的話不住的點頭,黛玉話音剛落,淑君就拉著湘雲笑道︰「罷了罷了,都是我的錯,又勞煩妹妹說了這一車的話。奇怪的是我怎麼也愛听,連我哥哥都說了呢,說我凡事都只听妹妹的話,唯妹妹馬首是瞻。」

「依我說,秦姐姐奇怪的不是愛听,而是不管對錯都愛听林姐姐的話,如今連我亦是這樣了。」湘雲伏在椅背上笑道。

「雲兒,你林姐姐有哪做錯了嗎?什麼叫不管對錯啊」淑君拿著湘雲的話說嘴道。

「我就是這麼一說罷了,偏偏秦姐姐雞蛋里頭倒挑出骨頭來了。」湘雲反應過來笑道。

黛玉瞧湘雲面色坦然,也笑道︰「出錯也是有的,誰人能不出錯呢只是一般也都在譜上,不會走了大褶兒的,挺多不過貪玩些罷了。對了,姐姐,姐姐若是不放心的話,很可以給秦表哥制些東西,衣裳鞋襪都是好的。」

「對了,就是妹妹這話,我有功夫埋怨他,倒不如給他打點齊備了來的容易,哥哥的活計我也是常做的。只是這尺寸?」淑君微一躊躇,瞬間又笑道︰「李嬤嬤年年都要給哥哥做活計的,必是知道的,我這就去問她。」淑君說著就起身要出去。

「姐姐等等,」黛玉拉著淑君,「你這也太急了吧,左右又不著急,什麼時候不能問,做什麼這麼火急火燎的。」

「對了,我就說呢,我明明是有話要說的,怎麼忘到十萬八千里外去了?幸虧林姐姐提一提,不然可得誤事了。」湘雲忽然開口道。

「什麼事就要誤了?」淑君坐下來笑問道。

「二十六是二哥哥的生辰,咱們得備禮了。」

「就這個?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呢」淑君不屑道。

「雖不是大事,但是也得備起來了不是。我前兒在三姐姐那瞧見她給二哥哥做的新鞋,真真精致。」湘雲說著就給黛玉淑君兩個描述起探春給寶玉做的那雙鞋。

「何苦來,虛耗人力,作踐綾羅,且做這些東西。」淑君冷哼了一聲道。其實心里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還是給這種人穿的。

黛玉听了淑君的話則是好笑不已,怪不得人家說甥舅格外親近些,這里竟連說的話都是差不離的。

湘雲見淑君語氣不善,黛玉也不說話,便也掩住了口不再說了。湘雲也知道,黛玉淑君二人不太待見寶玉,不過卻不知道為什麼不待見。畢竟原先湘雲在這常住的時候,都是和寶玉兩人一道跟著賈母住的,這情分和迎春她們親姐妹也是不差什麼的。只是如今自己和黛玉淑君要好住到了沁芳院來,寶玉進了學,又不敢踏足沁芳院,這兩人見面的次數也就越發少了。不過在心里,湘雲對寶玉的情分還是一樣的。

「二十六,可沒幾天了,咱們是應當備禮了。」黛玉見湘雲默默的不說話,便解圍道。

「二十六,是芒種節呢咱們也得準備餞花神了。」淑君算了算興頭道,「還記得那年在妹妹家里,我們兩個,還有儀姐姐並新雨、疏影她們,足有二三十人呢,在妹妹家的院子里,或用花瓣柳枝編成轎馬,或用綾錦紗羅疊成干旄旌幢的,都用彩線系了掛在樹上,滿園里繡帶飄搖,花枝招展的,別提多美了。」

正在淑君高談闊論說著往年趣事的時候,迎春姐妹三人走了進來。

「你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探春率先笑道。

黛玉三人忙讓座,淑君又把剛剛的話說了一遍。

「這容易,咱們往年也喜歡這個,大嫂子並鳳姐姐會帶頭領著我們玩的,今年又添上了你們,必是會更熱鬧的。」探春聞言笑道。

古來風俗,凡交芒種的這一日,都要擺設各色禮物祭餞花神,閨閣之中更興這一風俗,所以探春她們听了也都很踴躍。

「若能如此,想想都是好玩的。」淑君興奮道。

「咦,這兩日怎麼不大見薛大姑娘,去老太太那請安也不大見她過來。」黛玉覺得這幾日好像都沒有見過薛寶釵,一般她都會跟著探春三人進出的,今兒怎麼沒有過來?

「這幾天雖還沒有到夏天,可是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寶姐姐素來怕熱,所以一到夏天就不愛出門了。」探春解釋道。

「這兩日確實熱,在沒想到還是四月里的天氣會這麼悶熱的。也不知道是今年氣候不大對,還是這里的天氣和我們南邊是兩樣的。」淑君說到熱,就真覺得有些熱了,拿起小幾上的紈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

「秦姐姐,京城的天氣就是如此的,現在還沒有真正熱呢,等到五六月里,在外頭呆久了,皮都要曬月兌了呢還容易下雨,一下就是瓢潑大雨,一歇都不歇的。對了,這南邊的天氣是怎麼樣的?」湘雲好奇道。

「其實南邊也熱,只是一般我們到的地方,沿路都是遮陰的大樹,要不就是抄手游廊,等閑是曬不到日頭的。園子里都種滿了樹,又有池子,也不覺得怎麼熱的。不過也是最煩下雨,南邊有梅雨天,每年的差不多這時候開始,就該下雨了,陰雨連綿得一個月呢」淑君努著嘴道。

「‘霉’雨天,是不是連下一個月的雨,所有東西都發霉了呢?」湘雲不解其意,又說了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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