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到了陸太夫人上房,只見陸太夫人言笑晏晏的坐在上首和徐淞說著話兒。一見黛玉來了,忙揮手示意黛玉坐在了身邊,黛玉行過禮後挨了陸太夫人坐了,又問起了陸夫人。
「你伯母在前頭忙著應付那些太太夫人們呢,你姐姐怎麼樣了,哥兒可睡醒了?」陸太夫人也不顧忌徐淞,只管問著這兩個金貴人兒。
「姐姐很好,小寶寶剛剛也睡醒了,姑媽正在照顧著呢老太太不知道,今兒小寶寶總算睜開了眼楮了呢,那眼珠子就像墨丸一樣,看著人滴溜溜的直轉,別提多精神了——」黛玉知道陸太夫人想極了令儀和孩子,可是因著不能和陸夫人、嚴姑太太一般三不五時的過去瞧瞧,所以便有心告訴她好安慰安慰她。
果然陸太夫人听了這話開心不已,一直咯咯的笑個不住,半日才拭了拭眼角的眼淚笑道︰「咱們家哥兒可真有福氣,還有這麼多的舅舅、姨娘疼他。」說著看著坐在下首的徐淞才反應了過來,「對了,對了叫你過來是有事的,又且說上這些話了。剛剛只說管家有事向你稟告,卻不知道你表哥找你呢,正好趕巧湊到一起了,你且忙去吧」
黛玉點頭應了,一徑跟著徐到了後院儀門旁的三間小花廳里,還未進廳門,只見黃連已是上來給自己打千兒請安了。
「黃連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們腳程可夠快的呀」黛玉一見黃連又是一喜,黃連前一陣子帶著分鋪里新招的伙計匠人去了揚州,這會子回來了,看來這鋪子的開張也是指日可待了。
「回東家的話,我是昨兒半夜到的,李掌櫃的帶著人估模著已經過了武清了,差不多還有兩天的光景也該到了。」黃連呵呵笑道。黃連的模樣兒一點兒都不像他的名字,反而是個陽光小少年,模樣雖然談不上多清俊,但是一張親切笑臉就為了贏得了高分了。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黛玉听了這話不由得擔心道。
「沒出什麼事情,是黃連自己個兒等不及想早點過來的,這次過來運糧船就十多只的,想來走得也著實挺慢的。」徐淞見黛玉有些擔心,忙回說道。
「呵呵,跟著船隊走實在是太慢了。恰巧林老爺有家書要我帶給東家,這不,李掌櫃又讓我帶了幾個人過來,這樣也正好可以先收拾起來了。只是沒想到還正巧趕上了姑女乃女乃的喜事。」黃連說著就笑呵呵的雙手奉上一封家書。
黛玉收到家書,也是滿臉的笑意,只是也不便先拆,只是點了點頭,「這幾個月急趕慢趕的,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在船上,一定很累吧」
「不累,不累,這有什麼可累的」黃連連連擺手道。
「你是不累,又不暈船又不什麼的,只是李掌櫃並那些伙計們怎麼樣了,還能習慣嗎?」。徐淞看著黃連笑道。
「呵呵,習慣,他們都習慣著呢除了回去的時候,頭些天有人有些暈船的狀況外,其他人都是很好的,一點事兒都沒有。回去了也都很習慣,都知道只有兩個月的功夫習學,一個個都學得別提多認真呢李掌櫃的畢竟是山南海北跑慣了的,雖說上了歲數,可是一點兒不適的癥狀都沒有的。」黃連反應過來,搔了搔頭不好意思笑道。
黛玉點了點頭,「怎麼,陳少爺沒有要和你們一道過來嗎?」。令儀有孕的消息南邊早已是知道了,令德那麼愛姐如命的人,想跟著過來看看自家姐姐和嫡親的外甥這也是自然的。其實令儀也是極其想念令德的,只是不好宣之于口罷了。
「沒有,陳少爺說他也要和秦少爺一樣,要等到能殿試及第地時候才進京呢那家書里頭也有陳少爺單給姑女乃女乃寫的信的。」黃連搖了搖頭笑道。
「家里頭很高興吧」黛玉一想到家里的那幾個小蘿卜頭,心里就是暖暖的。
「是,一連幾個月,都是好事不斷的,自然是高興的。東家,幾府里都已是給孫少爺備好了滿月禮了,只是還在後面的船上,等到船一入港,我就帶人送過來。」
黛玉點了點頭,只是見黃連臉上另有一份喜氣,大不似往常,心里便又嘀咕上了。
陸管家在一旁坐了半日,這會子一听黃連住了口,忙逮著了機會笑道︰「東家,那百花山的別院已是快竣工了,東家要不要去看看?」
「這麼快就竣工了?這些日子我們也顧及不到那里,全靠陸管家費心了。」黛玉一听這話,心里的這份歡喜都快堵到喉嚨口了,這喜事可真是一件連著一件呀,也太幸福了。
「東家這話就外道了。其實若不是前幾日一直有雨,昨兒就該是竣工的,現在只能推遲兩日了,定了十二,東家看怎麼樣?」陸管家這兩日心情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就像現在外頭高照的艷陽。其實令黛玉欣喜的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也令陸管家欣喜的事情。
「陸管家定的自然是好的,十二,左右我們在這里,正巧可以去住兩日的。」黛玉因著接踵而至的好消息,心氣都特別順,想到一出就是一出,以往的顧忌也都拋諸腦後了。
陸管家連連道好。黛玉捏著手里的家書,又喚過立在徐淞身後的黃連笑道︰「再說些陳少爺的事情,我好說給姑女乃女乃听听,讓她也歡喜歡喜。」
等到黃連嘰里呱啦說完這麼一大篇子的話時,陸太夫那里已經傳膳了,黛玉、徐淞過去領了飯,黛玉自去令儀那,徐淞自去找陸管家商量事情去。
黛玉去到令儀處的時候,令儀已是用過午膳了,正歪在床上和嚴姑太太說著話兒。
「姑媽用飯了嗎?怎麼不去休息休息?」黛玉順勢坐在了嚴姑太太身邊的凳子上問道。
「剛剛和你姐姐一道用過了,我如今到底是年紀大了,覺也越發的少了,再加上這兩天一高興,還睡什麼覺啊」嚴姑太太一面逗弄著躺在令儀身側的孩子,一面笑道。
「姑媽又來了,要是淑君姐姐在,必是又要說姑媽是故意的了,好讓咱們一疊聲的夸你。」黛玉替令儀捋了捋鬢角的發絲,向嚴姑太太笑道。
「就數她貧嘴我眼看著就是做婆婆的人了,怎麼還不能說聲老嗎?」。嚴姑太太看了看令儀並黛玉二人,曖昧一笑。
黛玉令儀都明白嚴姑太太話里話外的意思,不過也都一笑置之,並不深入探究了。
黛玉取出剛剛收到的家書,把令德的取出來遞給令儀道︰「姐姐,這是令德寫給你的家書,我派去揚州的人已經回來了,這是特特帶給你的。」
令儀一听這話,忙掙扎著要坐起來,嚴姑太太忙起身來攔,「快躺下,這個時候又逞什麼能,平日里不顯不露的,沒想到也是個 的。月子里不能費眼楮,還是讓玉兒念給你听好了。」嚴姑太太小心翼翼把令儀按了下來。
黛玉見令儀點了點頭,忙拆開信封打開信紙念了起來。令德的書信很長,足有五六頁信紙,但是卻並沒有什麼漂亮華麗的辭藻,卻都是令儀遠離令德這一年多來最想知道的事情。
令德說自己現在已經在讀四書了,其中學庸是帶注背得出的,論孟中《論語》和上本孟子也是能背得出的,不過下本孟子就有一大半是夾生的了。像左傳、國策、公羊、榖梁之類的古文,自己也在下苦工了。還說林姨丈親自給大家選了百十篇的時文八股,叫大家伙閑來玩索,自己也在潛心了。另外自己現在每頓飯都能吃一碗半兩碗的了,個頭也躥高了些了,衣服每季都要新做,不是短了就是窄了——結尾處,又再三叮囑令儀保重身子,要經常給自己的小外甥說說自己,別讓他不記得自己這個舅舅——
黛玉念完信,令儀眼眶里已經濕潤了,到底不敢哭出來,只是仰了仰頭,拿帕子點了點眼角,微微笑道︰「才一年不見,已是長進了不少了,去年我來的時候,他才剛會背《論語》和《大學》呢,到底是林姨丈費心了。」令儀說完,眼眶又是紅了。
嚴姑太太一直湊在黛玉身邊瞧著信,瞧著令德細細述說著自己茶飯用得怎麼樣,穿得什麼衣服,睡覺怎麼樣,看得什麼書,不由得也傷感了起來,不過還是強自忍住笑道,「令德今年也只有十歲吧,真真是懂事。而泣這麼小就已經寫得一手好字了,雖然看起來筆力弱了些,但是一看就知道是極認真的,又這麼會讀書,想來再過幾年就可以像君兒的哥哥一般進京趕考,進士及第了。以後咱們儀兒的夫君、幼弟、兒子皆是進士出身,這可是多大的榮寵啊」嚴姑太太說到後頭,拉著令儀的手笑道。
「可不是,令德自己也說呢,下次進京就是他春試殿試的時候,還請姐姐擎好吧」黛玉有心讓令儀寬慰寬慰,因此也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