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疑惑不已,陸太夫人並陸夫人也是心存疑惑。按說都是場面上走的人,也是自來熟慣了的,可是像這樣子的狀況,還是會讓人有些模不著頭腦,鬧不清里頭的那些枝枝蔓蔓。不過唯有一點,陸太夫人婆媳倆都堅信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後對于賈家便更是多了分忌憚了。
這嚴家、陸家的一直都是鳳姐兒的心頭大事,只是又不能跟賈璉言明,只好一個人生著悶氣。然而賈璉一回來就見鳳姐兒歪在床上,便以為鳳姐兒今兒受了氣,便一心想安慰安慰她,便只管拉著鳳姐兒東拉西扯的。只是鳳姐兒哪有閑功夫和賈璉拉扯那些有的沒的啊,忍了半日,見賈璉還是這麼唧唧歪歪的便一陣無名火上了頭,好一頓脾氣,賈璉見如此更是模不著頭腦了。
翌日一早,鳳姐兒便過來沁芳院幫著疏影等人打點,收拾好東西鎖上了上房,囑咐留下來的嬤嬤丫頭們一篇子話,又親自送了疏影等人上了車這才回來。
原來昨兒黛玉就悄悄地和鳳姐兒說了,把自己和淑君留在府里頭的那些丫頭們一道送過來。鳳姐兒雖然不知道黛玉要做什麼,但是卻並沒有問出口,只是按著黛玉的意思照做了。
等到疏影眾人趕到陸府的時候,正巧趕上了飯點。因為帶來的東西都不大要收拾,因此草草的用了飯就都溜去瞧令儀並孩子去了。
疏影也是第一時間向黛玉、莊嬤嬤等人回明了院里的事情,黛玉別的都不擔心,唯有一點,鸚哥琥珀兩個丫頭可得仔細留心著。
「小姐放心,我已是再三的囑咐了肖嬤嬤她們了,讓她們一定留心琥珀她們,上房和我們幾人的屋子也都已是鎖好了,想來不能出什麼事兒的。」
十一日一大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徐淞就過來接了黛玉並陸管家等人去了城外運河旁的糧倉。
黛玉趁著得閑,好好的查看了這幾座糧倉。
當時在買糧倉的時候,兩相權益之下,黛玉等人還是選擇了這薛家原本敗落了的糧倉。其實當時修復好糧倉花得銀子就足夠買下完好的糧倉了。黛玉等人寧可多花錢,為得就是這個位置。這里就在運河末端的這個位置,走海路,自關外運來糧食,或是走水路,從南邊運來糧食或是往南邊運送糧食,這都是一個很好的中轉站。黛玉是一心想把這興隆在京城做大的,自然要選擇四通八達的運送線路的。
直到晌午的時候,由李掌櫃帶隊的南下揚州的船隊才出現在了黛玉眾人的視線之中,黛玉看到久違了的掛著興隆商號的船隊也是歡喜不已。
碼頭上也有許多運送貨物的船只,好些各家商鋪里的管事伙計正在一旁的茶棚里避著日頭閑磕牙兒,還有許多過來討生活的挑子腳漢做工的做工,避日頭的撿著陰涼處貓著。這些人一見一溜來了這麼多大船,再一看那興隆的名號,畢竟都是跑慣了碼頭的老人了,馬上就都各自有了猜測。原本被日頭烤得懨懨的人們,都來了十足的精神,那議論聲都快掀起三尺浪來了。
有的認為這是興隆給人送的貨,一看那十幾艘大船吃水的量,都不由得驚異不已︰這是誰家要的貨?難不成是皇家的進貢?想來也只有皇家能吃掉這麼多的米糧了。有的則是大感意外,沒想到在南邊做得好好的的興隆也會進駐京城來分一杯羹,不由得對興隆的財力、手段、野心大為感嘆。
徐淞並陸管家也不理會眾人的眼光,親自迎上了碼頭,迎接李掌櫃一行人。而當那些比日頭還火辣的目光一接觸道李掌櫃,便如同滾油里澆進了一瓢冷水,忽然間所有的笑談之聲都暫停了。而這一瞬間的暫停之後,卻引發了更為激烈的議論。
黛玉坐在馬車里,挑起的一絲簾子讓她把外頭的眾人百態看得分明。女蘿也在車里笑道︰「爭吧,爭得越熱鬧越好,白得的宣傳,何樂而不為。」
「可不是,早知道就讓陸管家把粥棚安置到這里來了,那樣一來,人肯定更多的。」雅芙看著已是熱鬧不已的碼頭還是不知足道。
「你可真是個貪心不足蛇吞象的。」女蘿白了雅芙一眼無語道。
正說著話兒,陸管家已是帶了李掌櫃的過來請安了。
「李掌櫃,一路辛苦了。」黛玉透過挑起的簾子,仔細看了看李掌櫃比去時更顯精神的臉龐,更是歡喜了起來。
「東家嚴重了,這次揚州一行再是不能算辛苦的——」因著實在外頭,李掌櫃只是寥寥幾語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
因著米糧還要入倉,徐淞便留了下來指揮事務,李掌櫃並陸管家一徑陪著黛玉回了興隆。
「東家,若是不去這麼一趟,我再是不知道米行是可以這樣經營的,東家和徐掌櫃的可真是不簡單啊」一回了興隆,李掌櫃就開始向黛玉訴說起了揚州一行的體會。
陸管家則是一臉笑意的坐在一旁,听著李掌櫃的繪聲繪色的演說。黛玉一看陸管家的表情,就知道剛剛馬車里必是已經听說過一遍了。
「——東家,對外的買賣我這就不說了,咱們興隆的買賣這還有什麼好說的,自然是這個的」李掌櫃疏了豎大拇指道,此時陸管家已是興奮的滿臉通紅了,聲音也是越來越高亢了。
天影眾人見李掌櫃連說「就不說了」,也已經說了兩刻鐘的功夫了,不由得都好笑不已。可是當听到李掌櫃的下一句話後,一個個都嚇得花容失色。互相對看了兩眼後,不由得搖了搖頭,都想找兩塊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
「東家,我要說說這對內的管理看,我可是和林掌櫃的再三的習學了這對員工的管理之道了——不僅是我,就連咱們這回去的伙計匠人們,都是興奮的不得了啊就一天的功夫,就一天」李掌櫃比了比手指接著道︰「他們眼看著咱們揚州總行里同仁們的做工的樣子,看了他們身上穿得衣裳,听說了他們的待遇,在飯堂里用了飯,看了他們分配的住處,看到學堂,那種興奮,可真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啊都道是自己掉進了福窩了,天下再是找不到這樣的好差事了。」
黛玉一字不落的把李掌櫃說的話都听了進去,看著李掌櫃如此激動,自己心里也是心潮澎湃,心里溢滿了幸福。待李掌櫃冷靜了一會兒便笑道︰「李掌櫃,你們可別只看到我米行里好的一面,看不到嚴厲的一面啊米行里的規矩可也是不輕啊,如果違反了規定,這後果也是很嚴重的哦」
「東家,當初按手印兒的時候,已是向大伙兒把咱們米行里的各項規章制度都介紹了一遍了,這次咱們去總行,又是全都鞏固了很多遍,幾乎人人都能說出所有條款的意思了,我們絕對不會犯的。」李掌櫃听了這話瞬間又激動了起來,就差沒有指天賭咒了。況且在李掌櫃的看來,自家米行里的那些條款幾乎也都是所有鋪子里的通行的條款,只是都沒有自家米行里的這麼齊全、細致罷了。而且那些條款放許多鋪子里,這後果也都不比自家行里的輕的。
傍晚的時候,徐淞也是回來了,不過一道過來的那些伙計匠人們還是住在了船上,他們是要等米糧都進了倉,才都能回來的回來,回去的回去的。黛玉和徐淞等人用了晚膳,商談了很久,直到過了戌末初刻,這才由陸管家親自送了回來。
等到十二日這天,天還沒亮,嚴槿嚴楠兩個就已經洗漱穿戴好了。比起黛玉淑君等人,嚴家姐妹二人知道可以出府去山里住兩天,都別提多高興了。尤其是嚴楠,天天掰著手指頭算著還有幾個時辰就能出去了。因著要帶的東西早已是打點齊備了,二人就只好候著天亮用早飯了。
嚴楠是個調皮的,掌著燈溜過來這邊黛玉淑君的屋里,悄悄的打起帳子,一見她們二人還睡著,忙把二人齊齊搖醒了。
淑君醒轉過來,借著光線一見是嚴楠,忙打著哈欠低聲道︰「什麼時辰了?楠兒怎麼醒了?」
「君姐姐、玉姐姐,已是卯正初刻了,快起來吧」嚴楠推著里頭的黛玉悄聲道。
「卯正初刻?這還早呢楠兒乖,再回去睡會。」黛玉、淑君听了這話,皆是搖頭無奈不已。尤其是黛玉,因著昨兒睡得晚,所以此刻還正是困乏的時候。
「兩個懶姐姐,楠兒和姐姐了早就醒了,你們也起來吧,趁著早上天氣涼快,咱們早些去不好嗎?」。嚴楠把燈盞放在了一旁的小幾上,不依不饒的推著黛玉、淑君二人道。不知不覺中,這聲音也是大上了幾分,吵醒了對過床上的陸太夫人。
「什麼時候了?」陸太夫人打起帳子問道。
「外祖母醒了?不會是讓楠兒吵醒的吧」嚴楠一听陸太夫人也已是醒了,忙吐了吐舌頭,蹦跳著跑到陸太夫人床邊咯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