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懸空,星辰閃爍。月色很美,灑在腳下女敕綠草葉上如蒙銀輝,灑在小溪的水面上好似銀鱗。小溪邊,被雨水浸濕的芭蕉樹楚楚動人,寬大的芭蕉葉探入荷塘上方,晶瑩水珠順著葉脈,墜入荷塘之中,打碎池中的彎弓月影。空氣里繚繞的霧氣若有似無,更添幾分虛幻神秘。
月下溪邊梧桐樹下,閉目靜坐著一清雅男子和一嬌巧小女孩,感受著清涼而美麗的月光。
「深呼吸,集中意念,想像著月光如水,滲入皮膚,直達體內,如數百條小溪,緩緩流淌。然後,引導小溪流向丹田。」一旁靜坐的周青慢慢指導著韓香打坐。
自從答應周青給趙武一段手筋後,她便隨他來到了這里。
她只記得當時他讓丁一先回家。丁一走後,他深望著她,讓她閉上眼,說要帶她去個地方。她很奇怪,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所以,閉眼後又立即好奇地睜眼。可是就在那一眨眼間,她便站到了這里,甚至沒有感覺到周邊有任何異樣,連一絲絲空氣的流動也沒有,就像他們原本就是站在這里的一樣。
這就讓韓香更加好奇了,這周青究竟是什麼人?雖說前世院長爺爺也常常跟她講過這世間的一些隱秘奇事和神奇功法,再加上她目睹韓風驚人猛長的功力,她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這種瞬移空間的法門,她還從未听說過。而且,周青教自己的修煉,也相當奇特。呼吸冥想和打坐,看似簡單的動作,似是蘊含了無窮的能量。只是,她學起來還是很難。
「丹田在哪里?」靜坐的韓香不禁再次問道。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走穴,更別說要找到丹田。之前月光照身時,她集中意念,身體中有種冰涼的霧氣在不斷聚攏,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以前在沐浴月光時,只是覺得舒服,卻從來沒有這種感覺。而且它似在吸收著月光,將其化成水滴,變成水流。她只感覺到股股清涼的水流在四肢百骸間毫無規則地流淌。
「控制好冰霧,別讓它散了。」周青突然提醒。他身上蒙著一層月華,且越來越亮,眉宇緊鎖,額頭滲出細汗,費力地說道,「別急,心要清靜,身要放松,我來幫你。」
身心松弛下來的韓香,雖然什麼也看不到,卻覺得有什麼正靠向自己,似風似霧有點虛無,籠罩在身體的周圍,那種虛無感漸漸變得真實清晰,就像被輕柔地擁著,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伴隨著清晨草葉的清香,縈繞不斷。如同心靈的港灣,讓她心寧依戀。一絲絲心動,那是從未有的感覺。她眉頭稍動,想要睜眼。
「別走神!」周青虛弱而又嚴厲地警告將韓香分散的心思拉回,她突然發現那股清香越來越濃,越來越近,像要鑽進她的身體。而那個擁抱也變得更緊,如情人難舍難分的熱擁,想將彼此融入自己體內。一陣心悸,韓香有點臉紅,這種感覺好奇怪,本能地想要掙月兌卻又留戀。
分心的剎那間,香氣如實體般鑽入體內。接著是周青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將嗅覺的意念集中到體內,努力尋找你所聞到的香氣,跟著香氣走,便可到達丹田。」
韓香再次靜心,意念隨香氣潛走,流水漸成湖泊,停留于月復部,理智上身體很小,可感覺上湖泊很大,如汪洋大海,而且冰冷。
「很好,用意念攪動那團氣流,形成漩渦。」周青引導的聲音中帶著喜悅。
韓香照做,感覺月復部的湖逐漸變得很小,似珍珠,且發光發熱。而事實上,韓香周身與周青一樣,散發著美麗光華,當然,這個她看不到。
「深深呼吸,緩緩吐氣,感覺身體里的濁氣正在慢慢排出,意念也隨之慢慢移出,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你會看到烏鴉喜鵲在樹上睡覺,听到孱孱的溪流正緩慢流過岩石,聞到空氣里充滿著花粉芳香,感覺你已經回到了大自然的家,而你就像是自然的一部分,然後,萌芽、開花。」
心隨境轉,全身有說不出的輕松與安寧。突然月復部一熱,如太陽熱量四射,沖至手腕,直欲鑽出。
熱量凝滯,手腕內側的血管突然爆裂,韓香明顯感覺到一股溫熱的血液往外噴涌。
韓香顧不得靜心打坐,猛地睜眼,隨之的是一陣響徹深林的尖叫。
但她看到的不是鮮紅可怖的血液,而是綠色的女敕女敕的似能掐出水來的新鮮幼芽。
沒錯,就是幼芽,還帶有兩片淡綠女敕葉,細看,根部沒有一絲血跡,像從動脈血管內長出,還能隨著自己的意念搖動,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韓香一陣恐怖,不可思議的望向周青。
而他卻鎮定自如,似是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結果,看著韓香微微一笑,「不用怕,是你說過要給趙武一段手筋,而這是從你手腕上長出來的東西,也算是手筋中的一部分。」
韓香定了定神,這才想起了趙武。難道他要用這根幼苗去給趙武做移植手術。心念及此,不禁問了出來。
見周青鄭重地點了點頭,心中一陣懼怕,手腕上的女敕芽也不禁哆嗦了一下,難怪之前他會說很疼,這可不是別的樹上的女敕芽,而是長在自己身上的,她絕對相信掐斷它和割斷她的手筋沒什麼區別。
「這是你抽出的第一枝女敕芽,還留有體內的毒素和濁氣,是不能收回身體里的,把它割斷,對你有益無害。」周青看著她,認真解釋。
雖然她心中一再強調自己要勇敢,答應過的事一定要做到,可是,如果直接割腕還好,但那芽兒就像已經挑出待割的手筋,怵目驚心,將隱藏的膽怯逐漸放大。
可能感覺到了韓香的顫抖,周青扶著她安慰道,「別怕,其實,割斷它就像剪斷你的頭發一樣,可以不痛的。將意念抽走,不要放在手腕上,如果,你太在意了,反而會很痛。」
可是憑空長了個這樣的東西,要怎樣才能忽視呢。她做不到。于是心中一橫,閉眼顫聲道,「你動手吧,早痛早超身,這麼拖著,我更難受。」
「好,那我動手了。」看著她閉眼昂首,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周青不禁勾起唇角,溫柔地將她擁入懷里,握著她的小手,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她驚呆,完全石化。
溫熱的氣息游移,耳根後一陣酥麻,她臉紅心跳,只听他柔聲說道,「別怕。」
這聲音低沉幽遠魅惑,「別怕」二字像植入大腦深層中的記憶,突然讓她整個身心清靜下來。她似掉入時空的黑洞中,思想不由自主,呈現一種似做夢一樣的混沌不清。
周青握著她的手,唇邊勾起的弧度更甚,也更迷人,韓香定定地望著他,似落入了更深層的夢境。
只覺得腕上一麻,手不禁抖動了一下,她突然開始清醒。而此時,他也松開了手,當她看到他手中輕轉著一抹淡綠時,才徹底驚醒,那是她手腕上的女敕芽!
「你你你……」韓香又羞又氣又急,卻說不出話。他這是怎麼了?竟然這麼奇怪地對待她。而她又是怎麼了?居然還沉溺其中。
「以前我說很痛,那是嚇唬你,沒想到你這麼爽快就答應,果然沒讓我失望,不愧是我的好徒弟。」他平靜地說著,眼中平波無瀾,一如往常的從容優雅。仿佛剛才的低聲細語溫柔親昵的是另外一個人。
「騙人很好玩嗎?你差點嚇死我了!」韓香低頭抗議,心中有羞也有奇。羞的是自己的反應太丟臉了,奇的是那感覺是她平生從未有過的體驗。
她靜靜地坐在周青身旁,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心寧與安樂。她倚樹望月,感慨地說道︰「這里的月亮真圓啊。」
周青沒有說話,看了她一眼,繼續閉目休息,似乎剛才消耗了他很大的體力。
韓香再次無聊地看著月亮,許久,又說道︰「你一直讓我吸收月光,可有一點我實在無法明白,月亮只是一顆荒蕪的星球,它反射的光有那麼好嗎?」。
她看向周青,這回他緩緩睜開了眼楮,淡淡說道︰「誰說月亮是顆荒蕪的星球?你去過嗎?」。
「我沒去過,可美國人去過啊,你沒听說過阿波羅號登月嗎?」。在遇到周青後,她發現她有些認知發生了變化,所以,似乎特別喜歡和他談論一些特別的東西。
「人家拍個電影,沒想到有那麼多人相信。」周青嗤笑著說。
「什麼?假的?你的意思是說那些錄相都是像拍電影一樣拍攝出來的?」韓香一臉震驚。
「想知道真相,那就等你長大了再去探究吧。」周青笑著說。
「難怪自那次阿波羅登月之後,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沒有人再次登過月球。」韓香嘀咕著。
「好了,我們回家了。」周青突然說道。
「啊?」韓香還未回過神來,周青已近她身前,再次抱住她,捂住了她的雙眼。
這一回感覺到了他的嚴肅和認真,韓香沒有想入非非,只是覺得身形一晃,當周青移開了雙手,她眼前一亮,這突然其來的亮光讓她不禁眨了眨眼,那是——陽光!
沒錯,是陽光,雖然只是快要落山的陽光,斜斜地照進空蕩蕩的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