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過一片果林與紅磚小平房之後,韓風帶著韓香終于看到了在前面趕路的青兒與小陸。與他們會合之後,青兒前面帶路,他們很快便到了青兒家。
那是一間破舊的小屋,屋里屋外堆著許多廢紙和塑料瓶,覆著一層灰,有的還發了霉,散著腐臭味。
青兒女乃女乃滿臉黑灰的老年斑,看到青兒回來,臉上的褶皺微微舒展,笑著顫巍巍地走來。青兒立刻撲到她懷里,撒嬌地叫著女乃女乃。
然而,另他們驚訝的是,屋里還有一個人,是鎮長,他腳邊還堆著一袋米和一些菜。他也是來看望青兒女乃女乃的!
「沒想到,你們也來了。」鎮長也是一臉驚訝。
「小丫頭不願意離開她女乃女乃,我們就帶她來這看看。」韓風看看周圍,又問鎮長,「孫女走了,這老女乃女乃怎麼辦?」
鎮長沉默不語,走到屋外低頭抽起了煙。
韓風看到他眉頭糾結,心中明白,他是個好官,他也為難。孫女能夠到「兒童之家」,那是個好歸處。只是,女乃女乃只能孤獨終老。
韓風走到他身旁,對他說︰「其實青兒的父親可以得到一大筆賠償費,這樣她和女乃女乃的日子也會過得好一點。」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不就是想封山上的私營煤礦嗎!你以為,我就沒有想過!可是,這村里幾千人,那麼多人沒了工作,他們吃什麼?」鎮長痛苦地說著,抬著望著眼前的群山,沉默著,繼續抽煙。
青離的落後,是因為交通不發達,果子堆滯。私營煤礦的發展,是因為大量閑散的勞動力無處可依。這是根本問題,如果解決不好,反而害了別人。韓風不禁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突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吸引了他的注意,是韓香與青兒正在屋外的大樹下玩耍。韓香遞給青兒一瓶酸女乃,青兒遞給韓香一個桔子,兩人邊吃著,邊玩著腳邊的狗尾巴草。
孩子總是容易找到快樂,因為她們有著水晶般純潔的心靈。她們仿佛生活在童話般純淨的天空下。也許,大人們的世界太復雜了,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原來,單純簡單就是快樂。
韓風靜靜地看著韓香,眸中充滿了溫柔寵溺,唇角邊泛起一絲微笑。
韓香真是個小饞貓,在吃了三四個桔子之後,又開始靠著大樹,玩起了桔子。她將一個大桔子放在手中,左捏右捍,旋轉著捏,直到金黃的桔子變軟變形。最後,拿起一個酸女乃吸管,直直地插入桔子中,慢慢吸了起來。透明的吸管,瞬間變成明亮的桔色,里面吸滿了桔汁。
韓香的眸光亮若星光,燦爛笑容美麗綻放,對著青兒一臉開心地笑道︰「真好喝。」
青兒來了興致,學著韓香開始捏桔子,也玩起了用吸管喝桔子的新奇吃法。
小孩子雖然單純,但有時卻如此聰明奇妙!韓風的目光深望著著韓香。此時的她一臉興奮,小巧的手兒捏著桔子,柔軟的紅唇慢慢吸著,粉女敕的小臉像枝頭紅紅的隻果,是如此誘人清香。
就在此時,鎮長看著一直愣神的韓風,捻滅了煙頭,突然笑道︰「你女兒真可愛,也真幸福。」
韓風轉過頭看向他,也笑了笑,道︰「她是個特別的孩子。」
「嗯,沒錯。」鎮長點點頭,看著韓香道,「她這種吃桔子的方法還真是新鮮好玩。」
一陣靈感如流星劃過韓風的腦海,他突然笑了,看著鎮長認真而誠懇地說道︰「我想到了一個解決青離村民工作問題的辦法,我可以在山腳下投資一個大型果汁加工廠,村民可以重操舊業,繼續種果樹,這樣,就可以解決果子的積壓問題。」
鎮長臉上突然充滿了喜悅,怔怔地看著他,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韓風肯定地點點頭,認真地說道︰「不管投資多少,我一定會讓村民過上幸福平安的生活。」
鎮長滄桑的臉上,有著一絲復雜情緒的波動。
韓風看著他繼續說道︰「其實村民的安全是最重要,其它的一切問題,我們都可以想辦法解決。你也知道,這次的泥石流其實是煤礦無止盡的開采而引起的山頂懸湖塌陷,這根本就是礦難,不是天災而是人禍。而且這里的煤礦技術裝備落後、安全生產管理不規範。他們想方設法在安全設備投入方面降低成本,同時又增加礦工的勞動強度,完全不顧礦工人身安全,搞突擊生產,給安全生產造成重大隱患,也把礦工的生命推向了懸崖邊。這種煤礦早就該查封了,卻依然運行至今。這礦要是再繼續挖下去,遲早會出更大的問題。到時候,更大的災難,你們還能瞞得下去嗎?」。
鎮長深望著他,突然說道︰「天倫是你們的死對頭,對嗎?听說他們的食品公司最近搶了你們的銷路。」
韓風真誠地與他對視,嚴肅地說道︰「是的,他們的食品價格不菲,但都是以次充好,甚至到國外注冊商標,國內全線生產,還美其名曰國外原裝進口。他們打通了各層關系,甚到不惜資金到處做廣告,他們有的是手段。我這麼關心青離,就是因為這里的煤礦就是天倫的,它的暴利支撐著整個食品公司。如果天倫有著商家基本的誠信,我也不會走到這里,非要給他的食品公司來個釜底抽薪。我是個商人,懂得打擊對手,但我做任何事,都會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鎮長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但是要搞垮天倫的煤礦並不那麼容易,還得請青離市檢察院院長出面調查,只是,這院長應該是知道煤礦的事,卻一直沉默不語,這里面的關系定是錯綜復雜。」
韓風突然一身輕松,從鎮長的語氣里可以看得出他是真心想幫助自己,只要他願意幫忙,一切都有希望。于是,韓風問道︰「如何才能請得動檢察院院長?」
「他有一個兒子在市里上高三,卻非常叛逆,經常惹事生非,不好好學習,院長試過各種辦法,甚至找過心理醫生幫忙,那孩子卻依舊如故,後來,院長說了,誰要是能幫助他兒子改邪歸正,他願做任何事情。」
「你是說從這個孩子入手。」韓風問。
鎮長點頭。
一日,某名校放晚學,門口擁擠地停著不少車輛。在一輛不起眼的小汽車里,三人正靜靜地等待一個叛逆少年的出現。
校門口出來的學生從如潮水般涌流到三三兩兩,最後幾分鐘也沒出來個人。校門口接孩子的車輛已越來越少,小陸將車子往邊上再次靠了靠。
韓香看了看韓風手中的照片,再次將目光盯向校門口出來的每一個學生,心里嘀咕,這個叫孟宇的怎麼還沒出來,不會逃學吧?
這時,門口出來五個中學生。為首的是個黃毛刺蝟頭,一身的嘻哈裝扮。韓香再次看了看照片,沒錯就是他!
韓風小陸也看到了,緊緊盯著。
旁邊一個皺巴巴衣服的學生諂笑著對孟宇說道,「大哥,這點錢是我的幫費,以後在幫內,還請大哥多多關照。」
孟宇挑挑眉,不悅道︰「听說你家是賣烤鴨的,這麼多錢哪來的?」他看了一眼跟前模頭訕笑的學生道,「你偷的?以前老師給你的評語上都寫著,頭腦活絡,身體靈活。是不是你手指又靈活了一把?」
「這回沒偷別人的。」他忙聲辯。
「那就是偷自家的?」看到他不他說話,定是被自己說中了,開罵道,「瞧你那沒出息樣!」又嫌惡地指指他衣服,「夏天這麼熱,你這身行頭,套身上幾天了?還一身的烤鴨味,算了,這錢留給自己買兩套新衣服,下次再讓我聞到你身上這臭味,非揍扁你!」
「是是是。」烤鴨同學忙應承,看著手里錢猶豫道,「可這幫規……」
「這個麼……」他看著前方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嘴角揚起一個邪惡的笑容,「沒事,幫規不變,我可以請個人幫你交下幫費。你們站這兒等我一下。」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他來到一個西裝筆挺的青年男人跟前,笑嘻嘻道︰「吳老師,最近有點窮,想問你借點錢。」
男人嚴肅道︰「我听你這開場白怎麼有點像打劫,孟宇啊,你又想動什麼歪腦筋啊?你不成才總得成人吧,你說你總是這副吊兒不郎當的樣子,怎對得起你父母啊!你現在借錢干嘛?你那檢察院院長老爸每天給你那麼多零花錢,你說說你都用哪兒去了?」
孟宇掏了掏耳朵,似要把听到的話都掏出來,很不耐煩︰「跟你直說吧,我就是沖你兜里那八百塊錢來的,這種錢咱也不全要,但總得見者有份吧。」他笑看著那男人被氣得面色鐵青的臉,繼續道,「你都說了,我父親是檢察院院長。萬一我回家談點學校里某些老師的光榮事跡……」
男人看了看周圍,沒等他說完,迅速掏出錢包,抽出幾張塞給他,「你好自為之,以後少在我面前晃悠!」說完掉頭就走。
「呵呵,知道。」孟宇彈了彈手里的票子,又在他身後高喊道,「咱班那同學眼楮確實不好,明天別忘了給他調前面點啊。」
那男人低頭沉默著,走得更快了。
汽車里,小陸嘖嘖贊道︰「夠強悍的,連老師都敢敲詐。」
韓風思索道︰「其實,他本性並不太壞,只是……算了,我們先回去吧。」
小陸往回開車。韓香伸了伸懶腰,小孩子的身體確實比不上大人,這到處折騰,確實很累。
「累了吧,讓你休息,你非要跟出來玩。」韓風扶著她躺下,而她則毫不客氣地把他的腿當枕頭,然後不服氣地說道︰「我跟著你們出來不是玩的,是來幫忙的。」
「那你說說,你能幫什麼忙?」小陸調侃。
「就目前情況來看,這孟宇就是學習差點,其它的也沒別人說的那麼頑劣,倒是挺有個性的。」韓香笑了笑,覺得那少年挺特別的。
小陸回頭笑道︰「我差點忘了,你和他倒是一個調調,有過之而無不及啊,這叫什麼來著……臭味相投。」
韓香向他翻白眼,又指著前方︰「喂,方向盤在前面,別老轉頭,開車注意點,這年頭交通事故防不勝防。」
「那個孩子,看他衣服都是名牌,他老師也說他老爸給了他不少零花錢,看來,這孩子是被慣出來的,沒吃過什麼苦,再加之又是單親家庭,父親比較忙,他從小就缺少約束,又處在叛逆時期,此時就更顯得狂妄。」韓風分析。
小陸拍著方向盤,接著說道︰「沒錯,所以,得讓他吃點苦頭,體會一下人間疾苦,這樣他才會有所頓悟。」
「那具體怎麼辦呢,讓他洗碗撿垃圾搬磚頭刷廁所?」韓香嘿嘿笑著,「或者直接把他扔礦山里挖煤,在那黑不溜秋的地方干苦力,一天只吃一頓飯,讓那個拽得不像話的人餓得掉煤坑里成煤炭。哈哈,誰讓他老爸護著那煤礦了,這要是知道自己親兒子在里面受罪,那多有意思!最後狗咬狗,你們就坐收漁翁之利。」韓香自我陶醉著,興奮地越說越起勁。當看到其余兩人都靜靜地盯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道,「怎麼了?這意見不好麼?」
韓風笑笑︰「很好,你思維跳躍得還真快。」
小陸也笑笑︰「你還真是個惡魔,天生就有害人的惡劣基因。」
「那當然,我是誰,就是老虎落我手里也成貓。」韓香說著撕開一袋餅干,是水果椰女乃注心餅干,可愛的小熊造型上都畫著小熊維尼、驢子屹耳、跳跳虎等可愛卡通,如此可愛誘人,看著看著感覺更餓,「這都快中午了,我連早飯都沒吃呢,餓死我了。」她嘴里連塞兩個,又舉著袋子問,「你們要不要吃?」
小陸瞥了一眼道︰「這麼小的餅干,整袋子都不夠我一口,誰稀罕。」
「我又不問你,你想吃也沒有。」韓香說著將韓風的兩只手合攏,然後將餅干全部倒他手里。
韓風看著真覺得好笑︰「這個……我不吃。」
「誰說給你吃了?這我吃的。」說著又側躺在他腿上,到他手里拿著餅干一個一個地吃著,「剛才餓急了,袋子口撕大了,倒你手里就不會掉出來了。」
原來是把他的兩只大手當餅干袋子呢,韓風哭笑不得,就這麼一直捧著餅干。而小陸也是低頭一陣悶笑。
「看你捧得那麼辛苦,來,獎勵你一個。」韓香拿著一個餅干往韓風嘴里送去。「猜猜什麼口味的?」「哈密瓜。」「哈哈,真聰明,再來一個,猜猜。」……「夠了,你吃吧。」「來,再吃一個,吃飽一點,再想想怎麼馴服孟宇那家伙。」
韓風捧著餅干不能動,任由她往嘴里塞餅干。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對著韓香道︰「至于孟宇,你提的建議很不錯,我們就把他丟煤礦里。」
韓香停止了喂餅干的動作,「我只是說說,你還真這麼做?」
「是的,不過……」韓風深深地看著她,「這還需要你的幫忙。」
韓香猛地起身,詫異地問︰「我?」
「是的。」韓風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