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森林里蓮海葉雲之上。
韓香坐在高聳入天的柔軟葉子上,一直沉默不語。周青立在他身旁,望著她落寞的身影,輕輕問道︰「你怎麼了?」
韓香靠著樹干,望著空中明亮的圓月,淡然道︰「沒什麼。」
周青雙手負在身後,低頭直視著她的雙眼,突然說道︰「自你回來後,就很說少話,就連練功也是心不在焉的。」
韓香只覺得很累,低下眼瞼,慢慢躺在女敕葉之上,撫模著綠葉,喃喃道︰「我很累,想再睡一會兒。」
周青盯著她的雙眼立刻竄出熊熊怒火,突然抓住她,毫不客氣地拉她坐起,怒聲道︰「你今天睡了十幾個小時了!還想睡?」
韓香甩開他的手,怒瞪著他,「我就是想睡,怎麼樣!」
「你怎麼可以這樣?」周青直視著她,深邃的眸中有著深沉的傷感,嘆了一口氣,問道,「你想怎麼樣?」
她淡淡地說︰「我要離開這里,我要回世間去,我不適合修煉,隱者協會里一個普通異能人都可以置我于死地。我學了有什麼用?」
周青的目光變得更深沉,問道,「就為這個?你是對自己沒信心。只要你怒力了,你可以比任何人都強大!」
「我不要強大,我為什麼要強大!」她沖著他吼著,坐在樹干旁,抱著腿,頭深深埋在臂彎里,傷心地哭了。
強大了又有什麼用?這里沒有真正愛她的人,只有無止境的修煉。這里雖美,但她不想就這樣孤獨地過完一生。
「你真想離開這里?」周青默默地坐在她身旁,撫模著她的頭,輕聲問道,「去世間你能做什麼?」
韓香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說道,「我現在不是小孩的身體,我可以找工作賺錢,再找一個愛我的人,平靜地生活。你送我出去吧,可不可以?」
「不可以!」一向平靜的周青居然怒吼著說道,雙眸幽深無比,有著復雜的情愫,她愣愣地看著,卻無法讀懂。
「為什麼?」韓香盯著他問。
「這是你的命!」他冷冷說著。
「我的命為什麼要由你來控制!」她怒火沖天。
兩人對視著,一切陷入了平靜。
「你有沒有對我植入過意念?」韓香突然打破沉寂,平靜地問道。
「是他對你說的嗎?」。他擰眉看向她。
她不說話。
周青冷哼一聲,臉上開始泛寒。韓香覺得他似乎變了,不再像以前那個平波無瀾一臉從容的他。但他變得如何又怎麼樣呢,反正她從來都沒看透過他,她和他就是兩個世界里的人。
「從你回來,看我狐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一定對你做了手腳。」他的臉上竟有著受傷的情愫,讓韓香有點看不明白。
「你什麼意思?」韓香問。
「我修煉的是上古佛術。植入意念只在于用虛幻的東西讓人看清本質與真相,渡人離苦得樂。但是李彬體內蘊含著大量上古魔性,你知道什麼是魔嗎?魔能左右人的思想,控制人的情感,思維混沌是非不分。許多人做出許多後悔的事,都是因為自性中的魔誘惑著他。」
韓香想起了在隱者協會里,她對李彬柔情的沉溺,以及雜亂無章的情緒,她突然明了。原來,李彬也對她出手了,而且毫不留情。也許就是當時他的出手,讓她回來的心情也受著影響。
她突然一陣苦笑,她總是小心翼翼地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可為什麼總沒有一個人是對她真心。
韓香不由得再次抱緊了自己,慢慢說道︰「我知道,他控制了我的情感。那麼你呢?你有沒有對我植入意念?」
「你真想知道?」周青問。
「是的。告訴我。」她說。
「有。」他簡潔而又肯定地說。
韓香不禁抬眼望向他,她心里希冀著他會說沒有。可事實不是。他說有了,而且是如此肯定。雖然,她知道有這個可能,可是,當他面無表情地說出來的時候,心中竟有著深深的痛,這是為什麼?這就是她的命!她不由得再次苦笑,無所謂地望著他,「哦。很好。」她點點頭,強忍著眼中的酸澀,問「是什麼?」
「一種夢境。」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卻如雷貫耳,果然!為什麼一切悲劇都和她猜測的一樣?她再次埋下頭,一顆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
韓香一直沉默著,像受傷的小貓,躲在牆角舌忝著自己的傷口。顆顆淚珠打濕了她的裙擺,這一刻,她是真的覺得很累。
只听見周青幽然的聲音在她身旁繼續說道︰「我對你所植的意念,形式是虛幻的,內容卻是真實的。那夢中的女子就是你,你的前世。你應該找回你自己,不要再沉淪于這塵世之中。」
韓香突然抬頭,滿臉淚痕,「我該如何找回自己,是遠古,對嗎?」。
「是的。」他點頭。
「哈哈哈……」韓香一陣狂笑,沖著他怒吼道,「你就是一個騙子!你就是想利用我利用丁一幫你找回你想要的東西!」
韓香狂笑著,發泄著,用力地捶打著他。她已經麻木了,心里麻木,身體麻木,手上的傷口迸裂,但是,她卻感覺不到特別的疼痛,只有心里更痛。
周青緊皺著眉宇,任由她的捶打,眼中有著深深的痛楚,但是,韓香淚眼蒙蒙,什麼也看不清,她也不想看清。淚眼看世界,世界也變得水霧朦朧。這世上不會有誰會為她傷心的!
突然,周青緊緊抓住她的手,他緊抿著嘴唇,許久,才說道,「小心你的傷口。」
「我不要你管!我討厭你!」韓香怒吼,狠狠抽回手,卻不想他抓得更緊。她再次動了幾下,還是抽不回,她放棄了,只能淚流滿面地瞪著他。
「我必須管你,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管你!」他緊抓著韓香的手,臉上有著前所未有的霸氣與怒氣,眼中有著濃烈的痛楚與悲涼,韓香竟看得愣了,一時也忘記抽回自己的手。
這是周青嗎?他一直不都是高高在上、平靜如水、毫無感情的嗎?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他的真實,可是,為什麼?
「你知道嗎?真正累的人是我!」他靠近她,低吼著。將她的手往身前一帶,韓香便跌落在他的懷抱里。
毫無預兆地,他將她緊緊擁在懷里。他的頭埋在了她的發間,雙臂有力地圈著她,緊緊的,似要將她揉碎。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斷斷續續地低喃,「為什麼你還是不開竅,為什麼你總是逃避?我不想看到你墮入六道,永世輪回。可是我累了,撐不下去了,你告訴我怎麼辦?……」
韓香愣愣地听著,她實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可是,為什麼她的心突然變得沉痛,痛得難以呼吸。
她沒有推開她,她的腦海中突然飄過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她無力地閉上眼,用心追尋。
冰天雪地里,鵝黃寒梅中,有位青衣男子走近一位女子,慢慢地從她身後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輕笑低喃,「你是我師傅,不可以不管我,無論你去哪,一定要帶我走。」……
倏地,韓香睜大眼,掙月兌他的懷抱,驚恐地叫道,「你……」
他又在對她植入意念!她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努力擺月兌他的懷抱。
周青深望著她,臉上出現了一絲慘淡的笑,再次抱住她,不容她掙扎,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時日不多了,我植的意念都是破碎的,答應我,你要自己找回那些記憶碎片。」
「為什麼?」韓香腦中無法思考,心中竟鼓脹著無限的哀傷。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大手輕撫著她的後背,即使隔著衣服,韓香也感覺到了他手間的灼熱,她臉突然泛紅,朦朧中,只感覺他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溫柔的摩挲,輾轉流連,輕柔吮吸,異樣的酥麻瞬間蔓延而至,讓她的心弦顫動不已。
本能地想要推開,他卻抱得更緊,腦中似乎不由自主地再次出現一些遙遠的畫面。
青衣男子緊抱著白裙女子,他的唇緩緩滑向她小巧的耳垂,最後落到她的頸間輾轉輕啄,充滿愛憐柔情,女子掙扎,他不讓。女子羞怒道,「我是你師傅,你怎麼可以……」男子調皮耍賴,「我知道,師傅是我的,我當然可以……」
不同的畫面,不同的情景,卻是相同的溫情。漸漸,心底萌動起濃濃的柔情,韓香的縴臂不由自主地自他腰側穿過,緊緊扣在一起,感官中充滿了幸福,微啟朱唇,青澀回應。
突然此時,韓香的發間閃著淡淡的光暈,且越來越亮,竟化作珍珠般大小的彩色水泡,自發際輕輕飄揚。
彩泡越飛越高,就像水底浮上的水泡,越向上越大,在月光的照射下,閃著五彩的光輝。
周青熱吻的動作突然慢下,眼角邊泛起精銳的寒光。抱在韓香身後的手掌突然一握,蓮海荷葉下隱藏著的水草突然爆長,從他們四周涌上,直掃向那些彩泡。水草不停地攪動,彩泡不斷地破裂。可是,轉眼間,那些彩泡竟似重影般復制。很快,彩泡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紛飛在整個蓮海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