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元太後的禧慈宮出來,葉曼心中愈發沉重。她往日從來未曾想過,她有一天會在這深宮之內,為這些原本並不關自己的事情而煩憂。
心神恍惚間,她並沒有瞧見,另外一條路上,卻有一隊華麗的依仗由遠而近。
忽然听得一個悅耳的聲音道︰「太妃娘娘,今兒我們宮里真是喜事成雙啊!昭儀娘娘是大婚之喜,不過怎麼也比不上趙夫人實在地懷上龍嗣。沒想到,昭儀姐姐新入宮不久,倒是讓趙夫人懷上了!臣妾該說是趙夫人運氣太好,還是昭儀姐姐運氣太不好呢?」
這聲音入耳熟悉,說話間字字刻薄含刺。
葉曼抬起頭,卻見蘭太妃和妙夫人在一堆太監宮女的伺候下,正站在自己對面。
那妙夫人雖是面向蘭太妃說話,但那眼神卻分明地飄向葉曼這邊,含著濃濃的諷刺。
因安意、如意已是先回了長慶宮,只玉嬌、玉繡跟在她身旁。這兩個丫鬟都是葉曼在國公府的家生丫鬟,哪里見過主子受這種閑氣。
玉繡的嘴皮子利落,她雖是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只想著替主子出口氣,當即便回道︰「奇了怪了,趙夫人懷孕是喜事,不過那又關我們昭儀什麼事?」
「哪個不知規矩的奴才!主子們說話,輪到你插嘴?」妙夫人不敢正面跟葉曼對抗,然而對下面的奴才卻從不心軟,斜了玉繡一眼,她冷笑道︰「難道昭儀娘娘宮里的宮人,都是這麼不懂規矩的?昭儀娘娘趁早好好教教,不要等到將來讓別的主子替你教了去!」
然而上次葉曼已經見識過她色厲內荏,已是並不把她瞧在眼里。見她此刻氣急敗壞地樣子,不由微微一笑︰「本宮听說,妙夫人是明啟五年入宮,而趙夫人倒是比妙夫人還晚上一年。如今趙夫人懷有龍胎,可妙夫人這肚子,卻並沒有什麼動靜。」
她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妙夫人的肚子,嘴角微笑更是可親。「許是妙夫人盼子心切,以致如今趙夫人懷有身孕,妙夫人便也感同身受,特別揚眉吐氣。本宮統領後*宮,最怕的就是妃嬪之間互相嫉妒,勾心斗角。可如今看到趙夫人和妙夫人姐妹情深,本宮真是頗為欣慰。」
葉曼卻從來不是忍氣吞聲的人物,她這番話明褒,卻是暗損,當真卻是一語戳中了妙夫人的痛處。妙夫人入宮已有數年,位列三夫人之首。在葉曼進宮之前,也曾頗得李世寵愛。奈何她肚子卻不爭氣,侍奉皇帝數年,硬是沒有生下一男半女。而自從葉曼以左昭儀之位進宮後,不僅在份位上壓她一頭,更是奪走了李世的寵愛。
葉曼這番話說下來,妙夫人臉上神色劇變,只指了葉曼道︰「你……」卻終究是詞窮,再說不出什麼比葉曼更加刻薄的話來回了葉曼。
那蘭太妃听了這話倒是臉色未變,仍是閑閑地笑道︰「昭儀娘娘有這等心思,倒是我們皇上之福。也是我們南唐之福。大家同為皇上妃嬪,相互之間就該友愛,善妒則是大忌。再則,這宮中,要的就是子嗣旺盛。無論是左昭儀還是妙夫人,都得爭口氣才好!」
姜還是老的辣。蘭太妃說話素來慢條斯理,從不如妙夫人那般處處透著尖刻。只是雖她平素不露鋒芒,但葉曼卻只她才是個真正的厲害人物,凡事怕都是笑里藏刀。雖是現在她有太後的信任,又有皇上的寵愛,但入宮不久,在後*宮根基不穩。哪里比得上統領後*宮二十余年之久的蘭太妃?見她這麼說,她也便順水推舟。
「太妃娘娘的教誨,臣妾會謹記在心!」葉曼低頭受教道。
「好了,今兒的天氣這麼好,本宮還得去園子里逛逛!」蘭太妃扶了身旁宮女的手,邁著端莊的步子從葉曼身邊擦身而過。
妙夫人則是一張俏麗的臉早就變成了黑面,冷哼了一聲,隨著蘭太妃去了。
「恭送太妃娘娘!」葉曼一直看著她們二人的背影,方才回過頭來。
玉繡憤懣不平地道︰「原來這個就是妙夫人?真是個囂張的家伙!倒是這個太妃娘娘,看起來人還蠻不錯。」玉嬌也在旁點頭。
「妙夫人倒是個簡單的角色,心直口快,不成大器。恰恰相反,太妃娘娘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你們在宮里久了才知道,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日子久了才見人心!」葉曼目視玉嬌玉繡兩婢。「這宮里不比別處。從今往後,你們兩個無論做什麼都得多留幾分心思。再不可向在國公府那般隨意,要不然在別處吃了虧,還不知道為什麼!」
玉嬌玉繡自是應下。
回了長慶宮,還未進儀雲殿,便見安意迎了出來,見到葉曼便道︰「娘娘,剛才皇上來過,見娘娘不在,便又走了!」
「哦?」葉曼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吩咐玉嬌玉繡道︰「這衣服穿著可不隨意,你們去給找一套輕便點的來。顏色要素!順便打點水來,我洗洗面上的妝容!」
玉繡玉嬌答應著去了。
安意看著葉曼臉色還不錯,在旁小心翼翼道︰「昭儀娘娘,今兒皇上好像不是很痛快,進來還摔了一個杯子!……」
「為什麼不痛快?」葉曼倒是有些意外,一邊將頭上的釵飾和耳環卸下,一邊不以為意道︰「他新近不是喜得貴子嗎?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娘娘這番話倒是有些酸酸的……」安意笑著搖了搖頭︰「皇上不痛快,這奴婢哪里知道是為什麼?只是,我看皇上找娘娘找的急,要是見得了娘娘,怕是那火氣也就發不出來!」
葉曼想了想道︰「你知道皇上他現在去哪兒了?」
安意眼神靈動︰「這……奴婢可不知道。不過娘娘要知道那也容易。只需差了個小太監出去問問不就得了!」她見葉曼似是默許,便揮手召了個小太監過來。「小李子,你就到前面各處宮里打听打听,看皇上都去了哪里?回來給娘娘一個準信兒!」
那小李子應了聲,便自去了。葉曼瞧著安意道︰「你這丫頭平日倒是機靈,本來也是能干的,只怕皇上倒是怕得挺奇怪的……」她突然若有所思。「莫非……這其間有什麼緣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