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來,卻見葉曼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這場宮變,你事先也知道消息的對不對?」
秦昭瞧著她凜冽的眼神,一時之間竟是有些心虛。
他別過了臉去,輕聲道︰「我知道了又如何?」
他臉上帶著些微的無奈。葉曼看著他,不由微微一怔。「是啊,你知道了又如何?」她重復著他的話,自嘲地一笑︰「你本身與這件事無關,我並無資格去苛責你什麼……」
秦昭搖了搖頭。「我並非是這個意思。而是……」他嘆了口氣,抬頭凝望著她。「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我的妄自猜測,不過是捕風捉影……」
葉曼看著他眼中的為難,放軟了語氣。「我明白你的處境……」
秦昭語帶歉意地道︰「對不起。」
葉曼卻是悵然一笑。「你並未有對不起我之處。況且,我這條命,也算是你救的。」
「左昭儀曾對秦昭亦有救命之恩。秦昭此舉,不過是知恩圖報……」
「是嗎?」。她看著他,卻不讓他再說下去。「我救你,不過是因為你對我還有價值。七皇子是聰明人,想必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你此刻又何必拿那個理由作為借口?」
秦昭面色微微黯然,還想再說什麼,葉曼卻是冷淡地揚起了手。「有些話,不必多說。七皇子要明白,我是南唐皇帝的嬪妃,而你是北秦的質子。有些事情,不要多事為好。」
「是,秦昭會謹記昭儀的話……」秦昭亦是點著頭,後退一步道。
葉曼惘然若失地抬起頭,仰望著皇城的方向。心憂如焚,卻偏偏不知道如今宮里狀況怎麼樣……她祈求著李世的平安。同時,卻還擔憂著大弟葉存威和國公府內親人的處境。
還有長慶宮內的玉嬌玉繡。元太後的壽辰,玉嬌玉繡本自陪她出了長慶宮,然而在御花園遇到林涵棠,她便打發了二人回去,只叫她們到了時辰,拿了暖爐去明華殿。
而後來明華殿事發,她卻再也沒有見到這二婢女。還有如意安意……
她思慮地越多,卻越是心煩意亂。
在院中和煦的陽光下,她抱緊了雙肩,卻仍是覺得冷得心顫。
秦昭也只是默默無語。二人雖是並肩在院中,然而卻各懷著心事,竟是許久卻沒有人再開口說出一句話來。
直到晚飯的時辰,洪彥斌才從外面返回來。見到秦昭和葉曼,便是面帶喜色。
「今天我去求了一位摯友,他答應盡力將你們送出城去。」他一邊解開油紙包裹著的油餅,燒雞熟食,一邊說道︰「用過晚飯,乘著夜黑,我帶你們去見見他……」
秦昭听得此話,自是精神一振,忙是道︰「洪先生,卻是不知道此人可靠嗎?」。
洪彥斌將熟食放在碗碟里分裝好,示意兩人坐下用餐,聞听秦昭的話,便道︰「他是我白鹿書院的人,絕對是可靠的。」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猶疑,秦昭稍稍放了心,然而卻見葉曼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才拿起筷子,卻又放了下來,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抬起頭來堅決道︰「我不想出城。」
坐在她對面的兩個男人不由都是一震。
洪彥斌不可置信道︰「左姑娘,你到底有何想法?」
葉曼卻是看著秦昭,語氣雖是柔和,卻是透著不容更改的決心。「不知道他的下落之前,我絕不會出城。」
秦昭臉上神色一黯,卻是點了點頭︰「好,但如今,我卻可以把我所知的都告訴你。」他抬頭向洪彥斌道︰「對不住,洪先生,我們先借一步說話。」
他向葉曼看了一眼,率先走出門去。葉曼愣了一下,隨即卻是跟在了他的後面。
眼瞧著二人都出了門,洪彥斌卻是愣在了原地。透過窗戶向外面看出去,卻見暮色中,兩人站在廚房的廊下,面色俱是一片沉重。他不知所以,只得看著桌上的飯食發愣。
「左昭儀是否還記得,那日秦昭身受重傷,在這地窖里,左昭儀對秦昭所講的話?」夜風中,終究還是秦昭先開了口。
二人面對的,正是農家小院角落里的那個地窖。葉曼想起那一日那地窖中二人耳鬢廝磨的情形,雖那時是無意,然此刻想起,仍是略有些尷尬。
「七皇子不是說,要把所知的都告訴我?這跟那日地窖里我所講的話,又有什麼干系?」
秦昭並不理會她的質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夜昭儀對我說,沒有死在刺客的手里,而是遇到了你,那便是我秦昭命不該絕。既然命不該絕,那麼就要想著如何活下去。不明不白死在異地他鄉,怕是連個名分都沒有。」
他抬高了聲音,全神貫注看著葉曼。「如今我也要對昭儀說這句話。既然你沒有死在宮亂中,而是遇到了我,那麼也是你左昭儀命不該絕。那麼左昭儀首先要先的是,如何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後才去關心自己該關心的人。」
「當日你和我的狀況,並無絲毫相似之處。」葉曼神色冷淡,並不為所動。
「那麼秦昭再問昭儀一句話。昭儀如今留在城中,可有辦法找到皇上?」秦昭鋒銳的眼神直視葉曼的臉,卻是絲毫不留情面地哂然一笑道︰「不用左昭儀回答,秦昭便知道。如今鎮國公出征在外,而京都中鎮國公的部下們,此番怕是處境堪憂。左昭儀此刻根本就沒有值得信任的可投奔的人。即便是留在京都,除了苦等消息,左昭儀你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他話中的諷刺之意顯而易見。葉曼雖是心知他用的是激將法,然而心神仍是禁不住一陣激蕩,反駁道︰「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我情願跟他們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這句話說得卻是容易!」秦昭卻是冷冷一笑。「若是昭儀關心的人都還在,而昭儀卻失了性命,又有何意義?更何況,昭儀留在城里,只會牽連更多的人。比如我秦昭,再比如眼下這位一副熱心腸的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