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與在座將軍一飲而盡,秦昭也痛快地干掉了這杯酒。
「如今聊城中有留守軍三萬余人,撥一千人給七皇子,跟隨七皇子潛入上饒。至于余下的軍隊,就由本將軍帶領,只散布了消息出去,說是支援韓城。等行軍到一半,我們便轉而攻打上饒。到時候本將軍和七皇子里外配合,只打得秦武炎一個措手不及。」酒過三巡,龍飛說出自己的計劃,又叫道︰「陳良!」
那叫陳良的副將忙是道︰「末將在!」
「從聊城撥出的一千人,就由你帶兵,全力配合七皇子的行動。」龍飛命令道。
陳良忙是肅立,應道︰「末將遵命!」
秦昭向那副將陳良看過去,卻正巧陳良也向他看過來。二人雙目對視,陳良微微一笑,卻迅速轉移了視線。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秦昭覺得他的目光中似是有抹不易察覺的不屑。
秦昭心中一怔,待他再細看過去,卻見他已是舉起了一杯酒,笑道︰「末將陳良,本領微末,到時還請七皇子多多指教!」
「陳將軍客氣了。」秦昭回飲一杯。還未放下酒杯,便听龍飛含笑道︰「兵貴在神速。既然已有此決定,須得早些行動才好。」
秦昭眉間微動,道︰「那龍將軍以為我們何時出發為好呢?」
「潛入上饒的一千勇士,不如今晚趁著夜色便出發,也好掩飾行蹤。」龍飛凝視著秦昭,神色肅然。「眾人只扮作商人,分批混入城中,只等明日天亮。等我大軍一到,會給城中諸位勇士發信號。到時候里外應和,保管讓上饒的守軍不知所措。」
「既龍將軍如此說,在下只管遵命便是。」秦昭笑著應了下來。
然而晚宴之後,秦昭回到客院,心中猶自有些不真實感。
龍飛不僅全盤按照秦昭的計劃行事,反而將暗潛入上饒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他。不知為何,當初迫切想說服龍將軍,如今結局算是完美,他心中卻有一股極度不祥的預感。
然而細想起來,他們既按照他的計劃出兵,那些兵丁又都是從聊城調派的。無論如何,他卻又尋不出任何的破綻來。
葉曼倒是覺得理所當然,並無不妥的感覺。秦昭見她面上歡喜,心中也略微寬慰。只道︰「既然這邊肯按照我的辦法出兵,令弟那邊的情況,只要他撐得過今夜,想必再無大礙了。」
因葉曼的身份並未暴露,聊城的眾將只以為她是秦昭的人。雖是秦昭與聊城的眾將們皆是勸說她留在聊城將軍府,然而葉曼只不放心,堅持要跟隨秦昭。
秦昭初時以她安全為念,並不願帶她去上饒。然而因心中終覺得有些不妥的預感,將她帶在身邊只覺得要放心得多,也便不再堅持,讓她隨了軍。
乘夜出發時,她跟隨在秦昭的身邊。因便于隱秘行軍,葉曼和聊城派給秦昭的那一千勇士一樣,只穿了粗布的短打,頭發隨意挽了個髻。行軍中不可能做馬車,她和眾人一樣,皆是騎著高頭大馬,那馬蹄上卻是裹滿了軟布和棉花。一路疾馳,馬蹄聲卻是消去了大半。
秦昭只怕她不慣騎馬,一路只護在她的馬後,卻是寸步不離。秦昭有意無意間對她的保護,葉曼看在心底,心中或多或少生出些感動來,只是心中暗道,只等他日收拾了叛軍後,定會勸說李世,給他厚報。
因有秦昭的人早就在前面打通了路探,這一路卻是十分順利。
秦昭發現陳良帶的人馬皆是訓練有素的樣子,除去他自己隨身從林朱那里帶了百余名勇士且不提,陳良帶的那些人馬,本自做商人打扮,在次日凌晨,眾勇士在城外棄了馬,只跟秦昭約好進城之後溝通的暗號,卻是化整為零,分批潛入城中去。
秦昭卻並不急著進城,只在城外某處小鎮上租了客房,和葉曼以及隨身的武士住下。
休整了幾乎整整一日,葉曼雖然心中不解,然而見秦昭一副篤定的樣子,也不好多問。次日夜幕降臨,秦昭才下令向上饒城中靠近。一直等到將近二更的時分,便有壯士蹲在城下,學了幾聲布谷鳥兒的叫聲,片刻之後,城門之上也傳來了幾聲夜貓的聲音。
暗夜中,月色澄澈,幾條粗大的繩索從那城門之下滑溜一下墜落下來。秦昭手下的那些壯士們,俱是身形矯捷,片刻便都順著那繩索爬上了城牆。
秦昭看葉曼躊躇在城牆之下,壓低了聲音道︰「上面今日當值的,是我的部將。你只管放松了心情。我扶著你攀爬上去。」
葉曼看著那高高的城牆,再看了看秦昭,卻是咬牙道︰「這並不妨事,我自己能行。」她素來要強,此刻跟著秦昭,自是不願做他的拖累。用手攀住那粗大的繩索,她便用盡全力向上攀登。秦昭目視著她費力地攀上去,直到安全著地,方才松了口氣。
一片黑沉沉的城牆上,月光映照著張冷肅的臉,一個鐵甲的軍人在秦昭面前屈膝而跪,低頭道︰「一切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經打點妥善。」
秦昭點頭道︰「辛苦了。」他雖是如其他壯士般,亦是一身的粗布衣裳,然而此刻身上卻有股天成的氣勢。
回頭掃視了一眼城牆上黑壓壓的一片人影,他沉聲道︰「眾位勇士今日既然跟隨秦昭來了上饒,這條命交給了秦昭,那麼今夜的行動就听秦昭的安排。秦昭希望今晚隨我而來的,明日也能隨我安全地離開上饒。」
眾勇士直立城牆,只應道︰「是。」
「既然如此,那麼乘著黑夜,即刻便出發!」秦昭看向那原先在城牆上接應的北秦將領。
那將領忙是道︰「七皇子放心,末將定會不辱使命!」他抽出腰間佩劍,那佩劍在黑夜中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他劍指西南方,低沉地道︰「眾位兄弟跟隨我來!」
葉曼看著那些勇士們跟隨那名小將下了城牆,正要也跟隨在後,卻覺手臂被人拉住。她回頭,卻看到了秦昭一雙黑沉的眼楮。他對著她搖了搖頭,道︰「你不用去。」
「為什麼?」她反口便問。
他看著她在月光下仍顯得有些倔強的面容,這一次卻是用不可反駁的語氣道︰「這種地方,本來就不是你一個女人家該來的地方!」
葉曼默然了片刻,抬頭自嘲一笑︰「那麼此刻我該在哪里?如今我們南唐亂成一團,即便是我的夫君,也是下落不明。你說此刻,我該在什麼地方?」
秦昭無言以對,卻仍是堅持道︰「天快亮了。你從此處進城,一路向西走。到了一個永興客棧,你留在那里,等候我的消息。」
想了想,他又道︰「雖是我說得清楚,但此處你仍是人生地不熟,還是我送你去。」他不等她出言反駁,便攬住她的肩膀。
葉曼只覺一股不可違抗的力量將她帶下了城牆,心中一亂,然而回過神來,卻見自己和秦昭,已然處身在上饒寂靜冷清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