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就三天吧,很多事三天的時間就足夠了,林傾宸嘴角泛起一絲嘲笑。
她讓麗萍纏著路兒,讓蔣姑姑偷偷帶了鳴芳進來問話。
才不過幾天的功夫,一個水蔥秀麗的女孩子驟然成熟起來,往那里一站,沒有了往日的膽怯和不安,倒是多了幾分沉穩和機警。看見林傾宸時,雖然也是強忍著哭意,可是眼圈還是迅速染紅了,嘴唇抿了好幾下才發出一聲正常的聲音︰「夫人,有什麼用得著奴婢的地方盡管吩咐。」
林傾宸心里其實也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做這件事時,要不要把這個無辜的孩子也帶進來了,畢竟鳴草的事她也有很大的責任在里面。
「好幾天沒看見你心里不放心,就是想跟你說說話,也沒什麼事。」林傾宸終究是沒有勇氣出說自己的決定。
鳴芳狐疑地看了夫人一眼,雖然伺候夫人的時間不多,可是對于夫人的一些習慣,她還是了解一些的,就像是剛才,自己進來時,夫人臉上明明帶有一種很迫切的希望,可是卻在怔忪之間,那抹希望越來越淡,直到開口同自己說話時,已經消失殆盡了。難不成是因為自己,所以才讓夫人打消了原來的想法?鳴芳心里一凜,將失去妹妹的傷痛掩去,跪下來說道︰「夫人待奴婢姐妹恩重如山,奴婢為夫人排憂解難是天經地義的事,夫人若是因為奴婢的私事耽誤了自己的事,奴婢心里會更加愧疚。」
林傾宸心里更加難受起來,卻也沒有再接話,反倒是打開櫃子,取出一個小匣子,將鳴芳和鳴草的賣身契拿了出來︰「我這個人從小到大,大大小小的丫環也沒少用,就算是用的上手的,也都沒有留住過,所以,今天找你來,就是想把你的賣身契還給你,以後你找個好人家嫁了,也算是了了我的心願。」
「夫人,奴婢不走,奴婢會好好伺候夫人的。」鳴芳臉色一白,跪著爬到林傾宸的腳邊。
林傾宸嘆了一口氣,扶著鳴芳站了起來,替她擦去臉上的淚,酸澀的說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就不想說了,別看今天我還在這里,也許明天我就會離開這里,離開以後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會有多遭,可是若不走這一遭,我心里的這道坎始終是過不去。」
鳴芳確實沒有听明白林傾宸在說什麼,可是她卻知道林傾宸想要離開這里,雖然她也不明白林傾宸為何會離開這里,但是她卻知道自己要怎麼做,她倔強地搖了搖頭,對林傾宸說道︰「夫人自從買了奴婢,奴婢的這條命就是夫人的,夫人留下,奴婢盡心盡力的伺候的,夫人離開,奴婢一定會跟著夫人誓死相隨。」
林傾宸搖了搖頭,對鳴芳說道︰「傻丫頭,你跟著我會連累你的,我不能在鳴草剛剛出世之後,又把你拖下水,我的承受能力沒有那麼強,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身邊的人離我而去或者是受我拖累,積年累月下去,我終究是要被這些愧疚拖垮的。你既然信我尊我,就要祝我完成這個心願,好嗎?」。
「夫人……」鳴芳捧著臉嗚咽著說不出話來。夫人說她心里有一道坎兒,她想幫著夫人過了這道坎兒,可是夫人又說只有離開這里她才會好過一些,既然這樣,她就不應該再說一些令夫人為難的話。
慢慢平穩了氣息,擦去臉上的淚水,鳴芳問道︰「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只要能讓夫人開心,奴婢就按照夫人吩咐的去做。」
林傾宸從匣子里取出幾個裝金子和銀子的荷包,將其中一個遞給鳴芳,「當初買了你們姐妹和麗萍三人,也算我們主僕有緣,三個人里麗萍為人太老實,而你最機靈,所以將這件事安排給你我是最放心的。你別急,听我慢慢說完,現在外面世道不太平,我雖然把賣身契給了你和麗萍,但是我走後還是希望你們能繼續呆在這里,最起碼不會有人欺負你們,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了,就拿了賣身契走人。這個荷包里有二十兩金子,你拿出五兩給麗萍,讓她回到她娘和弟弟身邊,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還有十五兩金子就留著給你和蔣姑姑用,蔣姑姑無兒無女,你也孤身一人,不妨認了干親,以後也好互相有個照應,或者留在洪州,或是隨著蔣姑姑回到登州,都看你們的意願。」
「夫人,路兒姐姐怎麼辦?您是不是要帶著她一起走?」鳴芳見林傾宸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到路兒,以為她另有打算。
卻見林傾宸冷笑一聲,「路兒的主我還沒有那麼大本事去做,我們只管顧好自己就行了。」
夫人平日里用到路兒的時候最多,怎麼這個時候反倒有種拒路兒于千里之外的意思,鳴芳雖然奇怪,但也知道有些事到了這里就不是她這個奴婢該管的了,于是低著頭細听林傾宸的交代,不時地點點頭。
路兒心不在焉的應付著麗萍的東拉西扯,一邊朝如意院的上房看去,夫人從早上起床後,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屋子,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會不會出什麼事呢?
「路兒,我問你話呢,你怎麼愛答不理的?是不是你覺得比我們幾個來得早,又得了夫人的寵愛,所以不屑回答我的問題?」麗萍氣惱的問道。
路兒不由苦笑起來,夫人自從知道二爺的真是身份後,雖然沒有找她問話,也沒有責難她,可是卻讓麗萍明令告訴她,不用她進屋子伺候,這分明就是夫人將自己排除在心月復之外了,若這樣算是得了夫人的寵愛,那她寧可不要。可是這樣的話又沒辦法跟別人解釋,只好帶著歉意又問了一下麗萍剛才的問題。
麗萍正要將剛才的問題重新問一遍,眼角的余光看見上房的窗戶打開了一扇,連忙起身說道︰「哎呀,你看我這記性,夫人說要在泡藥浴以前,喝一碗苦瓜排骨湯,我光顧著跟你說話,都把這茬給忘了,等有時間了我再向你請教吧。」
說完,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路兒搖了搖頭,覺得麗萍今天的態度有點奇怪。一向不愛主動找人問話的她,今日卻拉著自己問了許多事情,從吃食到針線,從衣服的色澤搭配到頭釵的佩戴細節,無不詳細,好像是故意為了拖著自己似的。想到這里,路兒倏然起身,朝上房走去,暗暗責怪自己失了警惕之心。二爺走的時候,單獨叫了自己過去叮囑,無論如何都要把夫人照看好,若是出了什麼意外,自己豈不是辜負的二爺的重托。
路兒在門外輕輕敲了幾下,沒有听見里面的應答聲,心里一慌,想也沒想的就推門進去了。
「夫……夫人……」看見坐在外間軟榻上看書的林傾宸,路兒難得口吃起來。
怎麼會這樣?她還以為夫人不在屋子里呢。
就在路兒進退兩難間,林傾宸只是淡淡掃了一下路兒,就又將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書上。
屋里安靜地只能听見林傾宸翻書的聲音,路兒想走可是不知道林傾宸會如何處置她,最後一狠心,跪在地上開始磕頭︰「夫人,奴婢是擔心夫人,以為屋里沒有人伺候才貿然闖進來的,還請夫人從輕發落……」
路兒以為只要自己認罪態度誠懇,多磕幾個頭之後,林傾宸肯定會讓自己起來的,誰知道今天的林傾宸已經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林傾宸了,究其原因,就是林傾宸對她隱瞞宗澤翰真實身份一事,雖然從來沒有主動找過她的茬,但是她若是自動送上門,林傾宸也不會放棄這麼一個替自己出氣的機會。
所以,當路兒磕頭磕到頭暈眼花,額頭滲出的血絲比前幾天在宗澤翰面前磕頭時更嚴重時,她依然沒有發表任何話語。反正是她自己急躁,沒有做好丫環的本分,自己闖了進來,又自己跪地磕頭求饒,跟她是丁點兒關系都沒有,她愛磕多長時間就隨便她了,她這個當主子哪里還敢管她?
文管家處理了幾樁府里的日常事務,正想將宗澤翰特意交代他買來的一盆名貴花草送到如意院時,就見在如意院當差的幾個粗使婆子交頭接耳的從院子里走了出來。
「真沒看出來,咱們這位夫人的心可真夠狠的,路兒姑娘可是她身邊的大丫環,居然磕得頭破血流了也沒見她喊停。」
「你不知道就別胡說,路兒犯了事,夫人不讓她近身伺候,都幾天沒進夫人的屋子了,今天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了,連通報都沒有就一頭闖了進去,你說夫人能不惱嗎?」。
「唉,你們沒听見麗影姑娘說嗎?夫人從路兒姑娘進屋子之後,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磕頭求饒是她自己甘願的,跟夫人沒有任何關系,指不定是路兒擔心自己的地位不保,使的一招苦肉計呢,其實我倒是覺得這位夫人挺好的,重情重義又體恤下人,听說夫人的這場病就是因為來的路上死了一個丫頭鬧得,夫人不僅派人厚葬了那個丫頭,還打賞了二十兩銀子糊了一些文房四寶和書籍燒給她,要是我死了也能得了夫人這般記掛就好了。」
「呸呸呸……趕快啐一口,好好地說什麼死啊死啊的,你以為夫人願意這樣做嗎?好好地失了一個身邊得用的丫環,那可是多少個二十兩銀子都買不來的。」
「也是,夫人身邊少了幾個得力,肯定還會再添置幾個,要是我女兒能到如意院當差,我也就知足了……」
幾個婆子漸行漸遠,躲在暗處的文管家听進去了大半,想了想轉身派人去請了管理內宅的莊媽媽,去如意院看看,自己一個大男人到底是有些不方便處理這些內宅的事務。
「喲,夫人,這等不听話的奴才,直接交給府里的管事媽媽去處理就行,您現在身子還未痊愈,可不敢為了這些傷了神。」莊媽媽進了內室,眼楮快速在路兒不忍目睹的額頭上梭了一眼,然後陪著小心對林傾宸說道。
林傾宸放下手里的書,接過麗萍端來的苦瓜排骨湯,慢慢地喝了一口,這才淡淡地說道︰「莊媽媽這是在冤枉我,路兒姑娘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在我這里磕頭,還要磕得頭破血流的,可不是我能決定的。」
「這……路兒,既然夫人沒有處罰你,你還不趕緊下去,免得驚了夫人。」莊媽媽暗中遞給路兒一個眼色,讓她趕緊退下。
路兒暈暈沉沉地看向林傾宸,嘴巴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說就退下去了。
林傾宸看著地上浸染的一塊血漬,帶著歉意在心里說道︰對不起了,路兒,為了我的計劃只好讓你委屈一次了。
莊媽媽見事情輕松解決了,也沒多想,就問林傾宸,「二爺之前定下如意院有四個大丫環、四個小丫環、四個三等丫環,說是要等夫人來了以後親自挑選人手,所以這些位置一直都是空著的,之前是因為夫人剛入府就生病給耽擱了,現在鳴芳因為妹妹的事不能近身伺候夫人,路兒現在這個樣子也是不能當差的,您看,要不要趁著這兩天先把這些空著的人員給補齊了,大家各司其職,也就不會再出現這種不經通報就亂闖的事情來。」
林傾宸扶了一下額頭,顯的很困乏的樣子說道︰「那就明天把人都帶進來我看看吧。」
莊媽媽又問了一下林傾宸對于這些人員的大概要求,然後派人送信給牙婆,讓她根據林傾宸提的這個範圍第二天選送一些人進來,以供林傾宸挑選。
(加更了1000多字,算是補上昨天欠缺的字數。話說,從熱的像蒸籠一樣的西安來到被人稱為小江南的天水,那個涼爽就不用提了,晚上要蓋被子睡覺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