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鄴王朝弘帝二十六年四月初,金薩國四皇子撤回對三大礦山的處置權,緊關使節館的大門,閉門謝客,一切等待金薩國康帝的最新旨意。導致這一事變的導火索就是在天鄴王朝學藝的部分學子的聯名上書,說是他們在天鄴王朝受到非人的待遇,他們不堪忍受才選擇逃亡的。
原本就已經水生火熱的兩國關系,頓時激起了千層浪。
事有湊巧,因急于到西五州文氏錢莊兌換銀錢的眾多百姓不能忍受自己的血汗錢就這樣被朝廷無端霸佔,在懷州、登州、沙洲等地多次出現闖城事件,官府為了打壓暴動動用了一些武力,最終導致了幾場不大不小的流血事件,在民間影像極為惡劣。
這時候,市面上開始有人暗中收購百姓手中文氏錢莊的票據,收購辦法是按照票面金額折合成現銀,雖然比原先的要低了很多,但是總比窩在自己手里成了廢紙要強得多,無形中對朝廷以無中生有的罪名就將文家名下所有產業查封的做法更加怨恨起來。
大家小巷、酒樓茶館,凡是有人聚堆兒的地方,新的一期《浮世》將大家心知肚明的話都說了出來。
《浮世》左面印了大大的一行字︰朝廷借查封文氏名下產業,趁機斂財,將文家百年基業據為己有,將百姓的血汗錢收為己用,顏面何其厚?下面是列舉的具體內容,有查封文家名下多少產業,價值多少,迫使文家名下多少伙計工人沒了生計、導致家破人亡。更有文氏錢莊的明細賬目和現銀,數目之大,令百姓捶胸頓足。這可都是明晃晃的真金白銀,是老百姓莫名丟失的血汗錢。
《浮世》右面也印了大大的一行字︰西五州百姓上下齊心,開荒種田建新屋,安家樂業日子紅下面列舉了幽王為了鼓勵百姓開荒種田,免費提供種子和耕田工具,又派擅長農業的人指導百姓種田種菜,力爭用在最短的時間讓大家過上好日子。另一方面,文氏一族被朝廷逼得走投無路,最終投靠了幽王,願意傾其所有資助幽王奪取天下,並且通過《浮世》向天下人承諾,文氏錢莊的票據永不失效,只要有人有機會見到文氏錢莊,一定會全數兌換。
冷熱交替的四月,天氣時而明媚,時而夾雜著陣陣冷風,激蕩著人們的心情。昔日繁華的京城街道看似熱鬧依舊,但是人們的心境已經跟去年大不一樣。多數人都忙著養家糊口,有點時間就湊到人多熱鬧的地方打听一下朝廷最近的安民措施。以前也許不注意,可是現在有了西五州的對比,就像是一把刷子一樣,時不時在人的心理撓一撓。因為遠,所以只能干看著,心里有點羨慕和嫉妒那里的百姓,怎麼好日子都讓他們給踫上了呢?可是又因為自己現在過得半死不活的,隨時還要關心朝廷任意增加的各種賦稅,所以每一期的《浮世》強勢出現在眾人眼前時,他們心里都難過的像在滴血。
沒道理啊
西五州不是號稱鳥不拉屎的地方嗎?他們怎麼會過得這麼好呢?不是幽王為了蠱惑人心,夸大事實吧?這麼一想,他們心里就平衡多了,但是每次等到他們剛剛自我安慰好,新的一期《浮世》就又出現了,功能堪比皇帝的日常言行記錄,不過這一份是記載西五州的百姓如何在幽王的統治之下,開荒種田、安居樂業的。
這世上的道理就是那麼怪,卻又該死的合理。沒人作對比的時候,大家得過且過,覺得也就是這樣了,可是一旦有了對比,總覺得自己是最虧的。大家都是有手有腳的,都是憑勞力吃飯,憑啥人家就要過上紅紅火火的日子,而自己就要在這里受人奴役。所以當有人暗中征召去西五州打短工的人時,就有心里不忿、又想親自去見識一下的膽大之人。也不知道這些人使了什麼法子,當成群結隊的「打工族」頂著月色出城時,居然沒人阻攔。一撥又一撥的人離開了京城各地,跟著帶隊的人朝目的地出發。
但是,走著走著就覺得不對勁了。
有人問道︰「大哥啊,這好像不是去西五州的路,你到底帶我們去哪里啊?」
帶隊的人吃驚的問道︰「怎麼你們不知道?」
幾十個人有點搞不清狀況,「知道啥呀?不是招我們去西五州割麥子、收糧食嗎?」。
帶隊的人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指著這些暗中懷揣文家錢莊兌換票據的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你們……你們……真是讓我怎麼說呢」
眾人徹底懵了,到底發生了啥事?怎麼帶隊的人會是這種態度?
其中有幾分見地的人上前問道︰「大哥,你有啥為難之處就跟我們說,我們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反正才出城門,若是事情有變故,我們再回去就是了。」
帶隊的人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又見四周黑壓壓的沒有聲響,就悄聲說道︰「本來我也是要到西五州去的,可是我們在那邊的兄弟傳話過來,說是那邊人手已經招夠了,再去的人也掙不到什麼銀子,趕巧有人在南五州招短工,我們就合計,橫豎都是掙銀子養家,去哪里不是干活呀,所以才朝著南五州走,難道招你們的人沒給你們說清楚?」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後,覺得帶隊之人說的話也有道理,畢竟西五州雖然地方寬廣,但是先前都已經有那麼多人都涌去了,現在估計也就沒什麼機會了,還不如去別的地方呢,趕過這一季農忙季節,說不定家里後半年也能好過一點。
反正一起出來這麼多人,也不怕被人騙,一南一西,距離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出來了,就沒道理空著手回去,只是可惜了暗中收來的這些票據不能兌換了。
領隊之人好像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一樣,從自己包袱里拿出一厚沓子票據,對眾人說道︰「我也收了不少,不過文氏錢莊的信譽在那里擺著,我也認識幾個文氏錢莊的伙計,听他們的意思是,等秋收以後,他們會暗中將這些票據都給老百姓兌換了,畢竟這也是大家的血汗錢,他們不會像朝廷一樣黑心昧了大家錢的。」
「真的真有這麼好的事?」黑暗中,眾人的眼楮卻閃著異常明亮的光芒。他們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迷途的羔羊看見前方有盞指路明燈一樣,心里雀躍著、叫囂著。
「好不好,我們把票據都收好,等以後就見分曉了。」帶隊之人將票據用帕子包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在包袱里。
眾人繼續上路。
沒人發現,在他們出了城門約半個時辰之後,城門再次打開,又走出來五六十個人。
接連幾日,每到半夜都會從各個州城走出好幾撥這樣的小隊伍,守城士兵就像是放螞蟻一樣,面無表情的打開城門,又關上城門,過了一會又打開城門,又關上城門,即便是到了第二天,也沒人對此異狀發表什麼意見,平常的就像是自己半夜上了一回廁所一樣。
半個月後,金薩國使節館接到康帝的最新指令︰欺我臣民者辱我國正式向天鄴王朝下了戰書。
弘帝接到用金粉沾了膠液繪制而成的「戰書」,臉色氣的忽白忽紅,這分明是對天鄴王朝的挑釁,誰不知道,這天下盛產金子的國家就是金薩國,如今連戰書都是用金子繪制而成的,分明就沒有將他們放在眼里。
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金薩國一個彈丸之地,居然還想染指這泱泱大國。
金子,他們有,但是人呢?據說他們全國的人加起來還不到天鄴王朝的四成,疆土全部算在一起,也只有天鄴王朝的五六個州那麼大,就憑這些,也敢生出這樣的心思?難道他們以為有了金子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弘帝冷笑一聲,令錦衣衛統領派人將金薩國的四皇子請進皇宮來,他倒是要看看金薩國人的心到底是如何的與眾不同。
自古兩國開戰,不斬來使,于理不當
當弘帝在金鑾殿下令將金薩國的四皇子拘來時,沒有一個朝臣出來阻止,大皇子和太子眼神在空中迅速交匯了一下,但隨即又很快分開,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不到半個時辰,派去的錦衣衛回報道,金薩國使節館已經人去樓空,四皇子等人不知所蹤。
弘帝一面派人責令追查四皇子下落,一面將幾個信得過的文武重臣宣進御書房,對目前的形式作出具體分析。
好在弘帝自上位後就一直緊握軍權,所以這些年對軍權的管束就一直沒松懈過,駐守在天鄴王朝東西南北四面邊境的軍隊,沒有他的虎符是不能擅自調動的。
「眾愛卿以為金薩國這次真正的打算是什麼?」弘帝不愧是一代帝王,他很快就覺察金薩國不可能這麼快做出如此對他們不利的舉措,以他們的國力,遠遠沒有達到染指天鄴王朝的地步。
能有什麼打算?不就是看上你的那張龍椅了唄大皇子掩去心里的不滿,抬頭看向自己的父皇。
太子在大皇子開口前,搶先說道︰「金薩國位于天鄴王朝的南面,兩國海水相隔,想要進攻天鄴王朝,首先就是要渡海。所以,除了留下足夠的兵力駐守東、西、北面三面,要將重點兵力調集到南面沿海一帶,如果對方一旦有所行動,就要趁著他們還沒有登陸的時候將他們打退。」
此時,意氣風發的太子和躊躇滿志的大皇子,以及心里想著千萬個不可能的弘帝,怎麼也沒有想到,金薩國的五萬精兵在護國大將軍薛少義的親率下,早已渡過了兩國相接的海域,正式踏上了天鄴王朝的國土,只不過消息並沒有傳到他們耳中罷了。